魏晉干飯人 第202節(jié)
謝時和王臬一怔,沒想到他們一來趙含章就把這么重要的事交給他們。 趙含章特別真誠,不僅手書一封給平輿和新蔡的官員,讓他們協(xié)助謝時和王臬招兵,還讓范穎和趙云欣跟著他們。 趙含章先介紹范穎,“這是我郡守府戶房的記室,才能杰出,可助二位招兵買馬?!?/br> “趙云欣是我族妹,也是我身邊的主記掾,二位但有所需,可與她說?!?/br> 謝時和王臬也都不是扭捏之人,趙含章既然如此看重他們,他們自然不磨嘰,立即接了東西,直接道:“我們明日就去平輿和新蔡。” 倆人看向站在一旁的范穎,很擔心她能不能跟上,畢竟是女子。 范穎卻很激動,臉色薄紅的和趙含章道:“女郎放心,我必不負女郎所托?!?/br> 從剛才看趙含章和謝時切磋她就滿心激動,此時更是恨不得為趙含章肝腦涂地,別說讓她去平輿和新蔡招兵買馬,就是讓她上前線也行啊。 她自告奮勇,“我這就去找云欣回去收拾東西,明日一早啟程?!?/br> 趙含章笑著應(yīng)下。 因為要出兵,趙云欣和孫令蕙也忙碌,此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但她們也沒下衙,正在和眾官吏一起做事。 范穎過來拉她,她從公文上抬起頭時還有點兒懵,問道:“何事?” “女郎讓我們二人隨謝時王臬去平輿新蔡招兵。” 作為趙含章的秘書之一,趙云欣當然知道謝時和王臬是誰,她愣愣,“不是說要考試嗎?” 一旁的孫令蕙頭也不抬的道:“上午銘舅舅來找郡丞,郡丞答應(yīng)見他們了,不過隨后便有軍情來報,汝南郡要出兵,招賢考應(yīng)該考不了了?!?/br> 趙含章卻打算如期執(zhí)行,將此事拜托給汲淵,“這場仗不知打到何時,不能因為前線就荒廢了后方,所以招賢考還是繼續(xù),糧草一事也托付給先生了?!?/br> 汲淵一口應(yīng)下,道:“今日下午,西平和上蔡的糧草已經(jīng)清點出來,第一批糧草已經(jīng)出發(fā),女郎只管往陳縣去,糧草暫時不用擔憂。” 趙含章很是滿意,她就知道汲淵能干,這事兒交給他沒問題。 第337章 勸人被反勸 在傅庭涵的調(diào)配下,第二天一早,午山那邊的新軍備便送了過來,趙含章將其配給兩隊精兵,其余士兵用的還是以前的軍備。 趙含章拿上佩劍便大踏步往外走,趙二郎一身盔甲的跟著她屁股后面,王氏一臉憂愁的站在大門里送他們,看到倆人過來,她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你們一定要平安歸來?!?/br> 趙含章應(yīng)下,趙二郎把胸口拍得哐哐響,“阿娘放心,我一定保護好阿姐?!?/br> 王氏溫柔的摸了摸他的盔上的紅纓,“要好好聽你阿姐的話?!?/br> 趙二郎第一次被母親如此溫柔的對待,一時有些沉醉,他狠狠地點頭,頭盔就撞在他娘的手背上,一下就紅了。 王氏不動聲色的收回手,只是傷感也消了不少,她道:“去吧,我在家中等你們回來。” 傅庭涵早一步在軍中,了,看到倆人過來便點了點頭,“趙駒去點兵了?!?/br> 西平縣內(nèi)外的部曲,她只留下兩百人,其余人全都要與她出征。 好在這時候秋收已經(jīng)結(jié)束,他們離開不影響秋收,但再過不久就是種冬小麥的季節(jié)。 趙含章只要想到可能無人耕作的田地就憂愁,所以她叮囑常寧:“我走了以后,你們還是要收攏流民,盡量將冬小麥種下,不能荒廢了田地?!?/br> 常寧應(yīng)下。 趙含章:“人力有盡時,還是應(yīng)該多養(yǎng)牲畜,以畜力代人力。” 常寧躬身道:“下官會讓人留意牛馬騾子,盡量多養(yǎng)?!?/br> 趙含章頷首。 趙駒點好兵馬,趙含章便騎馬來到軍前,看著軍容整肅的大軍高聲道:“此一去不僅是為了保護豫州,更是為了保我汝南郡,保護我們的父母家人!” “大家都經(jīng)歷過亂軍肆虐,甚至不少人的家人都是死在亂軍搶掠之中,這一年來,我汝南郡百姓安居樂業(yè),而現(xiàn)在有人要壞了我們的和平,要讓我們重新陷入戰(zhàn)亂之中,將士們肯答應(yīng)嗎?” 安靜的大軍立即爆發(fā)出怒吼,大聲回道:“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不答應(yīng)!” “好!那我們便出發(fā)陳縣,將這些亂臣賊子擋在陳縣之外!” 全軍大吼三聲應(yīng)下,趙含章一踢馬肚子,沉聲發(fā)令:“出發(fā)!” 旁邊的令兵立即吹響獸角,指令全軍出發(fā)。 趙銘在縣城之中聽到這聲悲遠的號角音,起身走到了窗邊,遠遠的望著城門方向。 趙程走到他身側(cè),“兄既放不下,為何不去送她一程?” 趙銘道:“此一去也不知是生是死,她把二郎都給帶上了?!?/br> 趙銘面無表情的道:“是我小看了她?!?/br> 趙程卻很欣慰,“不愧是治之的女兒。” 他看了一眼趙銘道:“兄心懷宗族,而她心懷天下,這并沒有沖突?!?/br> 趙銘當然知道,不然他也不會把王臬和謝時倆人送到她身邊了。 倆人正對著窗戶感懷,外面突然一陣喧鬧,長青小跑著進來,氣喘吁吁地稟道:“郎君,東老爺過來了,管家正在前面攔著呢。” 趙程疑惑,“來就來了,攔著他做什么?” 長青看了眼面無表情的郎君,聲音低了八度,“三娘將云欣女郎派出去招兵了,這次打仗還帶著孫家的表小姐,聽說寬小郎君也要領(lǐng)兵去陳縣……” 趙程皺眉,“既做了朝廷命官,自然要聽上官號令,這有什么可鬧的?” 趙銘一臉嚴肅的點頭,和趙程道:“你去見見趙東吧,我看他這幾年管理庶務(wù),把從前讀的書都塞到狗肚子里去了?!?/br> 趙程抬腳就往外走,不多會兒外面就傳來他訓斥人的聲音。 雖然趙東比趙程年紀大,但對這位族弟,趙東還真有些怕,最主要是,趙寬是趙程的學生…… 趙程臉色沉肅,“三娘都能領(lǐng)兵出征,寬兒和云欣怎么就不能去招兵了?他們既做了朝廷命官,那就得盡朝廷命官應(yīng)盡的職責,不然趁早辭官,將位置讓給別人。” 說到這里,趙程臉色更加不好,訓斥道:“休要做王衍之流,我趙氏要是出這樣的子孫,我必將他逐出族外!” 趙東快哭了,跺腳道:“可程弟,戰(zhàn)場上刀劍無眼,寬兒也就算了,云欣可是個女郎??!” “三娘不也是女郎嗎?” “誰能跟她比?她殺人如切瓜,我們家云欣卻是連一只雞都沒殺過的?!?/br> 趙程不高興了,“誰還是天生就會殺人的嗎?難道先前三娘不是如云欣一樣的千金之軀,同樣不知殺雞殺魚嗎?” “這,這……哎呀,你沒女兒,我跟你說不著。” 趙程卻甩袖道:“分明是你無理取鬧,快回家去,休要在這兒擾銘族兄清凈?!?/br> “云欣和寬兒若是在戰(zhàn)場上出事怎么辦?” 趙程臉色一沉,一臉肅穆道:“那宗族會將他們記在族譜上,為他們立傳做祭!” 他道:“如今亂世,死的人還少嗎?和他們一起上戰(zhàn)場的人那么多,死的又不止他們兩個,別人死得,他們死不得嗎?” 趙東張大了嘴巴,氣得口不擇言,“你,你,程弟,你別以為你是寬兒的老師我便不敢說,這是事情沒落到你身上,若是落到你身上……” “你說的沒錯,”趙程抬頭看了一下天空,長嘆一聲道:“是我糊涂了,如此緊要時刻,我留在族里能做什么呢?” 他抬腳就往外走,和自己的長隨道:“回去收拾東西,我們?nèi)プ啡?。?/br> 這一下,趙東是徹底的瞠目結(jié)舌了。 跟著趙東來的管家也嚇呆了,雙腿一軟跪在地上,一把抱住他的腿道:“老爺,快去攔住程郎君啊,他要是走了,七老太爺非把咱家砸了不可?!?/br> 趙東醒過神來,立即去追趙程,“程弟,程弟,我與你玩笑的,你莫要當真啊……” 然而趙程要是能被人勸住,那就不是趙程了,不管趙東是哭是求還是耍橫,都沒能把人留下來。 等七叔祖從外面收租子回來,得知兒子帶上孫子去追趙含章,也要上戰(zhàn)場保護豫州后,身體一軟,眼前一黑,差點兒摔倒在地。 其實也摔了,不過左右下人眼疾手快將人扶住了而已。 趙瑚被掐著人中回神,他精神了一點兒,抖著手指道:“快,快去把人給我追回來。” 第338章 罵人 追是不可能追回來的,別說他們之間差了近一個白天的功夫,就說以趙程的固執(zhí),誰能把人追回來? 趙瑚親自出面都辦不到的事,更不要說下人們了。 但管家還是派人出去追,不說做做樣子,給趙程送些東西去才好呀。 結(jié)果人才出去,各家都有人哭上門來,管家一問才知道,“老太爺,郎君不僅把小郎君帶走了,還帶走了族里好幾個子弟,還有學堂里的學生。” “現(xiàn)在各家都找上門來,老太爺,您,您要不要躲一躲?” 趙瑚目瞪口呆,反應(yīng)過來后暴怒,“躲什么躲,趙東呢,我們找趙東去!” 趙瑚是會躲的人嗎? 那當然不是了。 趙氏宗族里渾的人不少,但老一輩里最渾的一定是趙瑚,他直接出門,領(lǐng)上門外想要找他要兒子孫子的人家一起,直接打入趙東家,差點兒把人家給砸了。 最后還是趙銘攙著他老爹過來才平息這次沖突。 趙淞看著被砸了前廳的趙東家,氣得指著趙瑚的鼻子大罵,“你要干什么,造反嗎?” “趙程是什么脾氣你不知道嗎?誰能做他的主?你要撒氣回自個家里撒去!”又說跟著趙瑚胡鬧的那些人家,“孩子們都大了,他們要做什么自有他們自己的主意,如今這世道,縮在家里才是死路一條,出去闖一闖,奔一奔,說不定還有一番前程,你們還能一直把孩子當奶娃娃一樣拘在家里不成?” 眾家長低下頭去。 趙銘這才開口,“三娘都能領(lǐng)兵作戰(zhàn),他們都還是三娘的兄弟,為何不能上戰(zhàn)場?” 他道:“被他們帶走的學生,年紀最長的十三歲,最小的也才九歲而已,相比之下,族中子弟年紀更長,學識更豐,諸位有什么可抱怨的?” 趙瑚不服氣,和趙東一樣口不擇言,“話說得好聽,怎么不見你去?你躲在族中,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br> 趙銘和趙程可不一樣,他會被激得也甩袖就走嗎? 他目光清冷的落在趙瑚身上,正要說話,他邊上的爹已經(jīng)暴跳如雷,指著趙瑚就罵:“他怎么就是躲在族中了?你以為他樂意留在家里管你們這些狗屁倒灶的事兒!他可是定為中上品的士,若不是為了宗族,他早出仕去了!” “整日里就是你給他找麻煩,這一年里,族里的人和佃戶長工告了你多少次?你還想把他激走,他一走,你是不是就可以反了天了?”趙淞特別憤怒,“現(xiàn)今是什么時候了,匈奴人就陳兵豫州邊上,一個兩個都不管事,不是跑了就是做壁上觀,我告訴你們,你們最好祈禱三娘能擋住匈奴大軍,不然族里有一個算一個,全給我戰(zhàn)死在西平!” 趙銘不由扶住他,“阿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