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節(jié)
要知道,豫州和洛陽為天下之中,尤其是洛陽,它還有山河四險之固,晉之皇宮在此,她要洛陽,不知多惹人懷疑。 但一個洛陽的意義怎比得上皇帝呢? 第514章 警告暗示 趙仲輿心中這么想,也這么說了,“一個洛陽,怎能和陛下相提?” 趙含章看了他一眼后道:“叔祖父,我要洛陽是因為東海王帶走的那二十多萬軍民在我手上,我需要安置他們?!?/br> 趙仲輿瞬間瞪大了眼睛,“那,那你還把陛下往外推。” 趙含章無奈的道:“叔祖父,陛下在誰手里,天下人的眼睛就在誰身上,我的本意是要豫州安穩(wěn),能讓趙氏不陷于戰(zhàn)禍,若陛下遷都陳縣,我們趙氏避無可避,為陛下之下第一族,但這是什么好事呢?” “權(quán)勢倒是之最,可也不免遭人非議,您看現(xiàn)在東海王,他又是什么下場呢,他為政時,權(quán)勢遠(yuǎn)勝于我們。”趙含章頓了頓后道:“說句不好聽的實在話,東海王帶走大半朝臣和洛陽世家子,晉庭已經(jīng)名存實亡?!?/br> 所以她抓一個皇帝在手里有多大用處? 趙仲輿:“你不是說你從石勒手中救下了二十多萬人,那晉庭大半官員也都在你手上,加上陛下……” “石勒不愿意放他們,”趙含章淡淡地道:“所以他們現(xiàn)在都在石勒手中。” 趙仲輿:……不知為何,他突然有種感覺,趙含章似乎是故意不救這些朝臣。 趙含章勸道:“此次陛下發(fā)勤王令,除了我和茍晞,還有誰來?” 皇帝的作用就是號令全國,但現(xiàn)在都沒人聽皇帝的話,連勤王都不來了,通過他頒布下去的政令還有誰聽? 而趙含章又是女子身份,威望還不足以讓各地刺史和世家信服,所以皇帝在她手上,弊大于利。 趙仲輿垂下眼眸想了想后道:“若是由趙家子弟來出面,或許……” 趙含章笑了笑,淡淡地看著趙仲輿問,“叔祖父覺得誰合適接手我手中之權(quán)呢?” 趙仲輿垂眸沉思。 趙含章淺笑道:“全族上下,能一提者只有趙銘,但是叔祖父,他現(xiàn)在是我的汝南太守,在我之下,若讓他接手我手中之權(quán),他至少得是趙氏族長?!?/br> 趙仲輿想也不想道:“不行,族長之位只能我們嫡支擔(dān)任,五房已是旁支,怎能擔(dān)任族長?” 趙含章就知道是這個結(jié)果。 她扯了扯嘴角,“銘伯父不行,那大伯?”趙含章不客氣地道:“他目光短淺,私德有虧,大伯母又與我有殺身之仇,他們夫妻二人想代我行權(quán),嗤,除非我真死了?!?/br> 說罷,她轉(zhuǎn)身就走。 趙仲輿臉色大變,忙疾步追上去,顧不得叱責(zé)她如此點評長輩,扯住她問道:“什么殺身之仇?” 趙含章扯回自己的手,“叔祖父是真不知道還是假裝不知?” “三年前,我出城救二郎,從馬上墜落一事,難道不是大伯母的手筆嗎?”趙含章盯著他的眼睛輕聲問道:“或許這里面也有大伯的意思?” “不可能!”趙仲輿急切的否定,他也意識到,這樣急切的否定于事無補,于是定了定神后道:“當(dāng)年的確是意外,是大娘自作主張,她當(dāng)年也受了罰……” “叔祖父,”趙含章打斷他的話,目光落在他的臉上,眼神堅定,“我趙含章不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之人,但此仇我永記心中,于我來說,當(dāng)日之禍沒有了結(jié)?!?/br> “當(dāng)時我認(rèn)下祖父的處理結(jié)果,不過是不想讓祖父病中憂慮罷了,而且,”趙含章頓了頓后道:“我當(dāng)時的確顧念一絲親情,正如祖父所言,除了母親和弟弟外,大伯一家是與我血緣最親近的了?!?/br> “可我怎么也沒想到,大伯會棄我祖父棺槨而不顧,將祖父丟棄于亂兵之中。” 趙仲輿的心不斷往下沉,他最擔(dān)心的事還是發(fā)生了。 趙含章記著這仇,且不可能忘記。 他一時悲慟,又傷心,又勞累,半晌說不出話來。 趙含章點到即止,轉(zhuǎn)身就走。 丟棄棺槨之仇以后再報,小姑娘的一命之仇卻是可以報了。 聽荷和曾越離得遠(yuǎn)了些,隱約能聽到趙含章和趙仲輿的談話,不過他們也不敢怠慢趙仲輿,匆忙行了一禮便去追趙含章。 離得更遠(yuǎn)一點兒的朝臣沒聽見祖孫倆人的談話,但從他們倆的臉色和肢體語言上來看,倆人的交談似乎不是很愉快。 猜測頓起。 “會不會是趙仲輿勸不住趙含章,趙含章也要效仿東海王?” “有可能,唉,如今一個女子也能凌駕于我等之上了。” “又不是沒有過,賈后伏誅也不過九年矣?!痹谫Z南風(fēng)死前,大晉不就掌握在女子手里嗎? “唉,苦于沒有兵權(quán)呀?!?/br> 皇帝要是手中有兵權(quán),何至于被人輪番欺辱? 留下的朝臣都是跟著皇帝混,或是被東海王留下看著皇帝的,權(quán)勢不高,此時他們都有種兔死狐悲之感,不知這混亂的朝堂何時能結(jié)束,心累! 眾人心思各異,想什么的都有。 而這時,傅祗正和傅庭涵交心。 祖孫兩個,一個是真方正嚴(yán)肅,另一個則是真正直,因此交流得還算順暢。 “我都不知道,你和三娘竟成長到了這一步?!备奠髧@息一聲,看著越發(fā)穩(wěn)重的孫子道:“你也長大了?!?/br> 傅庭涵認(rèn)真地聽著。 傅祗在孫子面前也不藏著掖著,直接問:“你們想怎樣做呢,是依舊獨霸豫州,還是要效仿東海王?” “我們只想晉室延續(xù),并沒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意思?!?/br> 傅祗就嘆息一聲道:“也好,茍晞來了,三娘和他權(quán)勢相當(dāng),智謀相當(dāng),三娘有救駕之功,但茍晞名震天下,他們二人若不相讓,那朝廷又要陷入新一輪內(nèi)斗中,得不償失?!?/br> 趙含章愿意讓一步,是他預(yù)料到的,但得到肯定答案還是忍不住意外。 畢竟權(quán)勢就在唾手可得之處,愿意讓出來的人少之又少。 傅祗思考片刻后道:“我會奏請陛下加封三娘的?!?/br> 傅庭涵點了點頭,和傅祗站在皇城樓上看著下面已經(jīng)漸漸熄滅的大火,指著燒了一大半的城北道:“祖父,洛陽已經(jīng)荒蕪,幾近死城,這一處便給我們經(jīng)營吧?!?/br> 傅祗皺了皺眉,搖頭道:“既然你們想獨霸豫州,只求安穩(wěn),那就不要做惹人生疑的事?!?/br> 傅庭涵抿了抿嘴道:“那洛陽怎么辦呢,這里……滿目蒼夷,就這么放任著不管嗎?” 傅祗沉默了一下,輕聲道:“自有它的運道。” 傅庭涵可不信天命,他認(rèn)真的思索起來。 第515章 收服 “那洛陽縣縣令由我推薦呢?” 傅祗回頭,趙含章不知何時到了他們身后。 趙含章笑著上前行禮,和他們一樣去看不遠(yuǎn)處的廢墟,道:“洛陽雖有天險,卻也是攔住匈奴和鮮卑南下的關(guān)鍵之地,須得派重兵把守,陛下無權(quán),茍晞既然想要遷都,自然顧不上此處,我為陛下推薦一人材如何?” 傅祗心中復(fù)雜,問道:“誰?” “趙寬,”趙含章笑道:“雖是我族兄,卻不是徇私舉薦,而是他果真有這個能力?!?/br> 傅祗問道:“他能領(lǐng)兵?” 趙含章替趙寬自信地點頭,“他曾隨我上過戰(zhàn)場,文武雙全。” 傅祗也不知信沒信,主要是他從未聽說過這人的名聲,可他還是點了一下頭,“我會和陛下進(jìn)言的?!?/br> 趙含章立即行禮,“多謝傅祖父?!?/br> 聽她也喊他祖父,傅祗臉色這才好轉(zhuǎn)了些,他頓了頓后道:“三娘,若你愿為陛下所驅(qū)使……” 趙含章嘆息道:“我知傅祖父的意思,以后陛下但有所請,含章莫敢不從?!?/br> 這話惹得傅庭涵不停的去看她。 趙含章卻是面不改色。 傅祗也不知信沒信,反正滿意地點了一下頭,然后提起倆人的婚事,“等三娘出孝,你們便完婚。” 他嘆息道:“本來這事應(yīng)當(dāng)大郎的父母來辦的,但去年我讓他們南下蜀地為陛下征兵游走,這一時半會兒的怕是回不來?!?/br> 趙含章知道,她這一對公公婆婆一生都在為晉帝游走,主要是勸說各方勢力幫扶晉帝,并為晉帝招兵、養(yǎng)兵努力著。 成果不知道有多少,不過他們走過的地方,的確是舉起反旗最少的地方,也算有成效吧。 就是太辛苦了,一生奔波勞累,最后也沒能保住晉庭。 傅祗亦然。 趙含章和傅庭涵都知道他的志向,所以沒想過勸他離開晉帝;而傅祗也知道,他們對晉帝,對晉庭沒什么忠心,趙含章好歹還假裝一下,傅庭涵卻是連跪拜都不愿,稱呼皇帝都是晉帝,連陛下二字都不愿說…… 要是孩子再小幾歲,他一定拿著戒尺教孫,可現(xiàn)在孩子都那么大了,當(dāng)下又是這樣的局勢,傅祗知道,就是教,也板正不過來,反而壞了祖孫情誼。 明知沒有改變的教育,何必再費力去做呢? 傅祗看著并肩站在一起的兩個孩子,最后將兩人的手拉起合在一處,嘆息道:“祖父知道,你們都是好孩子,做的也都是好事,你們庇護(hù)了許多百姓?!?/br> “我亦知道,要想你們與我一樣全心全意輔佐晉室是不可能的,所以祖父只有一個要求?!?/br> 趙含章和傅庭涵對視一眼,都恭敬的應(yīng)道:“祖父請講。” “不得反晉庭,你們此一生,一定要盡己所能的庇護(hù)治下百姓?!?/br> 傅庭涵微微皺眉,還在猶豫,后半句也就算了,前半句…… 誰知道趙含章一口應(yīng)下,且一臉嚴(yán)肅的應(yīng)道:“傅祖父,我說到做到,此一生絕不反晉庭,盡己所能的庇護(hù)天下百姓?!?/br> 傅祗和傅庭涵都看得出來她是真心實意應(yīng)承的,傅祗很滿意的點頭,傅庭涵就壓下心里的疑惑。 傅祗也不多停留,他還有許多事要做呢,所以就不打擾兩個孩子了,轉(zhuǎn)身下城樓,把空間讓給他們。 趙含章和傅庭涵躬身送走傅祗,傅庭涵就疑惑的看向趙含章,“你不反晉庭?” 趙含章一臉莫名,“我反晉庭做什么?” 傅庭涵蹙眉,“我以為你要爭霸整個天下?!?/br> 趙含章意味深長地道:“我就算真的要爭霸天下,也沒必要反晉庭。天下能人如此之多,誰說晉庭就要歿于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