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節(jié)
不一會兒便有人拖出一個已死的士兵,看他嘴角黑色的血,竟是服毒自盡。 趙含章冷笑一聲,大聲道:“我把話放在這兒,今日誰若是敢對王彌大軍出手,那便是與我趙含章為敵,且,不論真假虛實,我一并算在茍將軍頭上!” “你!”茍晞讓她給氣得半死,“你有何證據(jù)就如此定論?” “沒有證據(jù),我就是要這樣定論,我看誰還敢放冷箭!”趙含章道:“王彌已伏法,我不想再興兵戈,可誰若不識趣兒,非得讓我打仗,我不介意把找事兒的人一起拉下水,反正這天下已經(jīng)爛了,我不介意讓它更爛,你們盡管來!” 看著隱有瘋狂之色的趙含章,藏于各軍中蠢蠢欲動的人頓時不敢動彈了。 茍晞也壓下火氣,抬手止住他后面大軍的動作。 張濤站在中間頓了頓,這才緩慢的后退,捧著盒子回到了軍前。 他一躍上馬,遠(yuǎn)遠(yuǎn)地看了一眼趙含章后道:“趙含章,你對我雖有救命之恩,但主公之仇我亦不會忘,將來有機(jī)會,我必殺你為主公報仇!” 趙含章道:“你只管來!” 張濤便一扯韁繩,大喊一聲道:“我們走!” 張濤帶著三萬大軍離開。 茍純看得目瞪口呆,還有說不出的惱火,“他就這么走了?孬種,他有三萬人,連一箭都不敢放,就這還替王彌報仇?” 茍晞忍無可忍,轉(zhuǎn)身一巴掌打在他臉上,目光陰沉:“是你讓人放箭的?” 茍純臉又疼又麻,卻沒敢動,低下頭道:“大兄,我這是為您好,趙含章提前入宮占盡先機(jī),她身邊又有北宮純這樣的猛將,若不在城外消耗去一些兵力,只怕……” “那你消耗了嗎?”茍晞壓低聲音吼道:“本來張濤還不想退,你這箭一放,倒成就了她,你幾次在她手上吃虧,到現(xiàn)在都還未曾學(xué)會謹(jǐn)慎行事?!?/br> 茍晞一臉嫌惡的看著他道:“白長了一把年紀(jì),不僅趙含章,你連她身邊的謀臣將軍都比不上!” 茍純被批得面色通紅,幾欲滴血。 但茍晞一直是這樣,他公正不阿,說話也從不留情面,到現(xiàn)在,性情是改了一些,不再那么公正了,但說話依舊是那么的不留情面。 張濤帶著大軍一走,這偌大的西郊就只剩下趙含章和茍晞兩支勢力了。 沒了顧忌,趙含章也說話算話,一揮手,讓人將弓箭收起來,讓人讓出路來,請茍晞入城。 茍晞深呼吸一下,平復(fù)下怒氣,也對著遠(yuǎn)處的趙含章擠出笑容,帶著點出來的一萬兵馬上前。 茍晞領(lǐng)著大軍到了趙含章前面,卻沒有立即進(jìn)城,而是手道:“趙將軍,傅中書,我們一起吧,哦,對,還有傅公子。” 傅祗對趙含章點了點頭,很干脆的騎馬走在了最中間,趙含章和茍晞就一左一右的與他并騎。 城內(nèi)一個百姓也沒有,全是兵,因此道路寬敞而暢通。 茍晞一路看過去,不由地和趙含章感嘆,“趙將軍好魄力,竟然把洛陽全城的百姓都遷出去了,這整個天下,有能做到此舉的,唯有趙將軍吧?” “要不是我進(jìn)城時,洛陽就已是十室九空,我都要相信茍將軍的夸贊了,”她道:“本就不剩下幾個人,遷出去有何困難的?” “倒是茍將軍才厲害,竟來得這樣的巧,我才殺了王彌,救下陛下,您就帶大軍來到,不知道的,還以為您是躲在暗處專門瞄準(zhǔn)了時機(jī)出現(xiàn)呢。” 第519章 座次 茍晞冷笑道:“這還多虧了趙將軍手下的趙駒,若不是他路上阻攔,我或許能和趙將軍一起并肩作戰(zhàn),取那王彌人頭?!?/br> “茍將軍怕是誤會了,我派趙駒巡視各郡國是為剿匪,他怎會阻攔茍將軍呢?”趙含章轉(zhuǎn)而一笑道:“不過這或許是天意,天意讓我先進(jìn)的洛陽,天意讓我救下皇帝,也是天意讓我殺了王彌。” 趙含章的炫耀讓茍晞怒火再起,不過他壓了下來,冷笑道:“的確是天意,恭喜趙將軍立功巨偉,只不知接下來的天意站在誰那邊?!?/br> 傅祗騎馬走在倆人中間,聽著他們的唇槍舌戰(zhàn),如泰山般穩(wěn)坐不動,只是心卻是不斷下沉。 之前東海王和茍晞不睦,而茍晞為人方正且忠君,本以為東海王死了局勢會好,可現(xiàn)在又變成了茍晞和趙含章不睦。 唉~~ 傅祗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為自己,更為陛下難過,如此亂勢,還不知何時才能安穩(wěn)下來呢。 趙含章和茍晞不太和睦的一起到達(dá)了宮門前,茍晞帶來的一萬大軍站滿了半條街,但茍晞和茍純幾人抬頭四望,便見主街旁的大街小巷里陸陸續(xù)續(xù)站起來不少士兵,皆著趙家軍和豫州軍的甲衣。 大街的一面房屋幾乎都被燒光,能看得更清楚些,有些士兵手上還捧著碗,并不列隊,只是吊兒郎當(dāng)?shù)囟⒅麄兛?,可他們就是感受到了一股肅殺。 趙含章臉色一沉,大聲喝道:“這是在做甚么,當(dāng)在家里過年嗎,吃頓飯吃到現(xiàn)在?” 荀修一聽,立即大喝一聲,“列隊——” 將士們立即把手中的碗一塞,一什一隊的匯合,只是十幾息的功夫就在大街小巷列好了隊伍,一身肅穆的盯著趙含章看。 趙二郎在張濤帶兵離開后就先溜回來了,他嫌棄jiejie他們走得慢,這才捧了碗吃到一半呢,聽到喊,一時捧著碗塞進(jìn)懷里也不是,背到背上也不對,只能抓了飯團(tuán)成一團(tuán)塞進(jìn)懷里,然后用碗扣上,迅速的跑到軍前站好。 沒辦法,他現(xiàn)在也是將軍了,得站在軍前。 他兩邊臉頰鼓鼓的,都是剛才塞進(jìn)去的米飯,還沒來得及嚼和咽下呢。 他站的位置剛好正對著趙含章和傅庭涵。 趙含章見他這樣,直接移開眼睛不想看。 傅庭涵卻覺得他跟只兔子似的,忍不住露出笑容,見他繃著臉雙眼無辜的瞪著他看,傅庭涵就對趙含章道:“快進(jìn)宮吧,皇帝還等著呢。” 趙含章這才扭頭對茍晞道:“茍將軍請吧?!?/br> 傅祗道:“你們二人誰都不許帶兵進(jìn)宮,進(jìn)大殿要卸下武器?!?/br> 茍純只覺這要求太多,這些朝臣分明是拿著雞毛當(dāng)令箭,正要說話,就見趙含章已經(jīng)將長槍丟給曾越,然后似笑非笑地和茍晞道:“上一個不遵此令的人是王彌,然后他死了?!?/br> 茍晞便也將武器解下,并嚴(yán)令茍純卸掉刀劍。 茍純瞥了一眼趙含章和傅祗,沉著臉將劍卸下,他覺得趙含章此舉是為幫傅祗。 進(jìn)了皇宮,早早便有人報給皇帝和眾臣聽。 皇帝親領(lǐng)眾臣站在大殿門口迎接,趙含章抬頭看了眼高高臺階上的皇帝,微微翹了翹嘴角,抬腳跟上傅祗和茍晞。 她之前上大殿時,皇帝可沒迎接,和王彌一起去工部見皇帝時,他可是安穩(wěn)坐在上首的。 看來,這位皇帝真的很信任和看重茍晞呢,可惜,他知道現(xiàn)在的茍晞已經(jīng)不是當(dāng)年那個正直不阿,清儉忠君的茍晞了嗎? 皇帝時隔多年再見茍晞,眼中不由含著熱淚。 他們上次見面,惠帝還在世,當(dāng)今只是個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皇太弟,沒有人覺得他能安全的登上皇位,皇帝本人也覺得他登不上。 朝臣百千,但能讓皇帝信任的大臣不多,傅祗算一個,除了傅祗,便是茍晞了。 而傅祗只能管些內(nèi)政,手中無兵無權(quán),所謀所慮都要殫精竭慮,他一直想要茍晞這樣可以信任的權(quán)臣在身邊輔佐。 可惜,他一直被東海王所控制,直到今日才有機(jī)會。 茍晞看到皇帝也很激動,一掀袍子就要下跪,皇帝連忙上前扶住他,茍晞卻強(qiáng)硬的跪到了地上,“陛下,臣救駕來遲,請陛下降罪!” “愛卿快起,我知你已經(jīng)盡力,如何能怪你?”皇帝一臉感動的將茍晞拉起來,問道:“朕聽聞外面還有王彌的三萬大軍在?!?/br> 茍晞道:“已經(jīng)退去了?!?/br> 皇帝大松一口氣,握著他的手道:“還是愛卿厲害,你退敵有功,朕……” “陛下,”茍晞連忙解釋道:“王彌大軍是趙將軍使計退去的?!?/br> 皇帝愣了一下后立即看向趙含章,也是滿臉笑意,“趙卿果然智謀無雙?!?/br> 趙含章笑著應(yīng)下了這個夸贊。 “那洛陽之危算是完全解除了?”皇帝大樂道:“那今日得設(shè)宴慶祝才是,也讓諸卿見一見趙卿和茍愛卿?!?/br> 倆人都笑著應(yīng)下了。 說是宴會,其實跟朝會也差不多,有許多事要商量呢,比如趙含章等眾將士的封賞,以及遷都之事。 宮中有人,只是食物少,但梁皇后依舊使出渾身解數(shù),帶著宮人們做出了一頓還算可以的宴席。 皇帝和皇后皆是盛裝出席,坐下第一位便是趙含章和茍晞,只不過到底該誰坐左邊呢? 為了這事兒,避著趙含章和茍晞,朝臣們在后殿吵了足足兩個時辰。 連回趙家梳洗換衣服的趙含章都聽說了。 以趙仲輿為首的官員自然都堅持趙含章左一,但更多的人認(rèn)為茍晞于國的功勞也不下于趙含章,而且,將來皇帝倚重茍晞肯定更多,所以應(yīng)該他坐左一。 最后還是傅祗道:“但今日是慶功宴,趙含章誅殺王彌,入京救駕,皆是首功,她的功勞,舉國無雙?!?/br> 一直靜靜站在圈子外的王興也道:“如今京中的兵勢也是趙含章為上,我看她行事有度,但非常果決,何必在此等小事上招惹她呢?” “這怎么會是小事呢?座次代表尊卑,今日若讓她居左,那將來茍將軍便落她半步,做什么都名不正言不順?!?/br> 傅祗生氣,“茍晞做什么需要名正言順?” 他道:“身為晉臣,只要聽陛下號令便是,何必在這種小事上爭個長短?” 第520章 暗子 趙仲輿幽幽地道:“諸位,距離開席沒多少時間了,還未確定座次嗎?總不能等倆人來了再決定吧?” 因為有傅祗和趙仲輿的支持,趙含章還是以微弱的票數(shù)取得了左一的座次。 最妙之處在于,她知道此事既不是傅祗透風(fēng),也不是趙仲輿告訴她,而是一個叫陳福林的禮部官員來找她,將宮中的座次之爭詳細(xì)告訴她,道:“依我看,將軍功勛卓著,居左一是完全不必討論的,但就因為將軍是女子身份,這才惹來非議?!?/br> 趙含章已經(jīng)換了一身衣裳,又吃飽喝足,這會兒只是犯困,攻擊性不強(qiáng),所以她就懶洋洋的坐在上首問他,“所以呢?” “依下官看,將軍完全沒必要與茍將軍爭這個座位,因為只要您想,您完全可以坐到更高的位置上?!?/br> 趙含章一聽,驚訝的上下打量陳福林,“好啊,原來你是來勸我反叛的?陛下身邊都留了些什么人,來人啊,把他拉下去給我……” “不是,不是,”陳福林冷汗直冒,連忙解釋道:“將軍誤會了,下官不是要將軍謀反,而是想將軍完全可以和陛下同坐?!?/br> “這個提議膽子更大,國有二主,此是亂國根基,更得砍了,來人……” 見趙含章總想不到點上,陳福林不由“哎呀”一聲,跪下道:“將軍,下官的意思是,您龍章鳳姿,完全可登后位,與陛下共享天下?!?/br> 趙含章臉上一直帶著的淺淺笑容完全落下,垂下眼眸去看跪著的陳福林,直盯得人冷汗淋漓,她這才嗤笑一聲,身體前傾,撐著膝蓋去看他低下的頭,“陳福林,你的確好膽,這個提議,不僅陷陛下和我于不義,害梁皇后性命,還要壞我趙家和傅家?guī)状那檎x,更壞我趙氏名聲?!?/br> 趙含章臉色一沉,重重地拍了一下把手,“說,誰派你來行此毒計的?” 陳福林臉色一僵,連忙解釋道:“將軍誤會,下官是全心為將軍和大晉著想啊,將軍若能為后,為陛下誕下太子,那如今大晉四分五裂,內(nèi)憂外患的局面皆可扭轉(zhuǎn)呀。” 當(dāng)今最大的弱處不就是無權(quán)無勢嗎? 趙含章正好彌補(bǔ)了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