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1節(jié)
但現(xiàn)在,六品的官員便可出現(xiàn)在這大殿上,一些世家旁支也都能進來,想到被東海王帶走的大批官員和世家,現(xiàn)在那些人都落在石勒手里,皇帝的眼淚掉得就更兇了。 “突遭橫禍,國士受損,此是朕之過,雖萬悔不能贖,”皇帝看向趙含章和茍晞,含淚問道:“不知兩位將軍可愿將百官和世家從石勒手中救出?” 趙含章下意識的看向對面的茍晞,茍晞也抬眼看向趙含章,倆人對視片刻,齊齊向上和皇帝道:“陛下所愿,臣必竭盡全力。” 皇帝一聽,大松一口氣,連忙舉杯道:“兩位將軍辛苦,朕先敬你們一杯,待把人救回來,朕一定讓他們再敬兩位將軍。” 趙含章笑著應下,一口把杯中酒飲盡,順口道:“陛下,洛陽火災,城北被燒毀大半,百姓又多出逃,這里已經(jīng)不適宜陛下居住,臣懇請陛下遷都?!?/br> 殿中的人瞬間繃緊了脊背,立即緊張起來,禮部右侍郎高儀問,“是要遷都,但不知要遷往何處?!?/br> 趙含章淺笑道:“這就要看陛下喜歡了。” 皇帝就隱晦的看向茍晞,問道:“茍將軍以為呢?” 茍晞道:“陛下,鄆城便不錯,水路暢達,且遠離匈奴和鮮卑,可為都城?!?/br> 鄆城在兗州治下。 可鄆城距離瑯琊不遠,那里還有個司馬睿,那位可是東晉的立國皇帝,皇帝想要移都鄆城…… 趙含章立即露出笑容,大贊道:“臣也覺得鄆城不錯,茍將軍還領著青州刺史的職,又對冀州熟悉,陛下若遷都鄆城,能夠安全的安撫百姓?!?/br> 趙含章嘆息道:“近幾年京都附近的百姓惶惶不安,民心失落,正是需要陛下安撫之時。” 皇帝自己每天都惶恐不安,哪有空安撫百姓,這次遷都,要是所處環(huán)境安全,正好可以安撫收買民心。 皇帝一下領悟了趙含章深一層的意思,本來猶豫不決的心一下就堅定了下來,“那就……” “陛下不可,鄆城并不合適,”一個老臣抬手阻止他的話,道:“鄆城偏東,如何能號令天下?臣覺得,除洛陽外,只有長安和陳縣兩處最適合為都城?!?/br> 雖然他提的建議讓趙含章背后受了一箭,但不得不說,他的提議是無比的正確,尤其他能頂著茍晞殺人的目光將話說完。 于是趙含章低聲問下首坐著的趙仲輿,“叔祖父,他是誰?” 趙仲輿道:“夏侯晏,并不在朝為官,這次匈奴來犯,他家中只有幾人,沒有跟著東海王離開,陛下就讓他避入宮中躲禍?!?/br> 趙含章就欣喜起來,沒有在朝為官好呀,她決定明天就去見見他。 第524章 封賞 長安是不可能的,現(xiàn)在長安也在鬧饑荒,而且鎮(zhèn)守長安的是東海王的弟弟南陽王,他好不容易才擺脫了東海王,又怎會再沖著南陽王去? 長安距離鮮卑也太近了。 至于陳縣,皇帝看了一眼趙含章。 相比趙含章,他更相信茍晞。 茍晞可是值得他兩次下密詔的大臣,雖然倆人多是書信往來,可皇帝敬佩他的為人,信任他的能力; 而趙含章,雖然沒少聽聞她的事跡,皇帝卻不怎么相信她,尤其這次她對付王彌心狠手辣,前一刻還是盟友,下一刻說殺就殺,眼睛都不眨一下。 所以皇帝還是選擇茍晞,自然也就選擇鄆城。 皇帝堅持,但底下的朝臣卻是一分為二,有支持皇帝去鄆城的,也有提議去陳縣的,還有的則建議留在洛陽。 “遷都乃國之大事,洛陽四面天險,現(xiàn)在雖破敗蕭條,但只要陛下用心,施于仁政,臣想必有百姓來投,到時便可重現(xiàn)繁華?!?/br> 讓人意外的是,這是傅祗的提議。 趙含章看了對面的傅祗一眼,當即和皇帝道:“陛下,重建洛陽耗費不少,而劉聰雖然退去,但匈奴距離洛陽還是太近了,又有鮮卑時而越過長安南下,再居洛陽不妥。” 夏侯晏卻是立即跟上,“陛下,臣也覺得洛陽重建更好,或是遷都長安,不然就遷都陳縣?!?/br> 茍晞和茍純都懷疑的看著對面的趙含章,目光深沉,懷疑她這是欲拒還迎,假裝推辭。 趙含章看到他們的目光,暗暗吐了一口血,干脆不管了,“陛下若愿往陳縣,臣必隨行護佑,只是洛陽卻不好再留。” 皇帝也不想留在洛陽,不管是登基后還是登基前,洛陽留給他的記憶都不算好。 所以他直接道:“諸卿不必再勸,我必要遷都的,之前便是因為多次猶豫,這才有了洛陽之難?!?/br> 他疑惑的問傅祗,“傅愛卿,你夙來主張遷都,為何現(xiàn)今又改了?” 傅祗道:“此一時彼一時,此時,陛下留守洛陽,于國于民都有大用,是為大善?!?/br> “不錯,”夏侯晏目光掃過趙含章和茍晞,意味深長地道:“留守洛陽,有趙將軍和茍將軍支持,想來洛陽很快就能恢復生機了?!?/br> 夏侯晏都暗示到這個份上了,奈何皇帝被匈奴嚇破了膽子,這一次劉聰和王彌進攻,與他只有一道門的距離。 他當時都做好被殺和被俘的準備了,所以他說什么也不愿留在洛陽。 夏侯晏見狀,嘆息一聲,掃了傅祗一眼后不再提,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士,和傅祗不一樣,所以他只提建議,皇帝不聽,他也就惋惜一下,覺得果然是天要亡晉。 但傅祗不一樣。 看傅祗鬢間如霜,將來還有的cao心了。 再看一眼坐在趙含章身側的傅庭涵,夏侯晏搖了搖頭,嘆息一聲后舉杯和傅祗示意一下,也不等他反應,自顧自將杯中酒喝光。 他丟下酒杯不說話了,傅祗卻不能不說,他依舊力主留在洛陽,或者去長安。 “南陽王才能平庸,難以守住長安,而長安和洛陽一樣,是中原屏障,陛下為國君,當為國守門,”又道:“而且長安易守難攻,又有中原作為后盾,有趙將軍和茍將軍在,陛下可后顧無憂。” 皇帝皺眉,也瞥了一眼趙含章身邊的傅庭涵,微微不滿,“傅中書之前分明屬意遷都兗州,緣何又變了?” 因為只這短短的半日,傅祗便察覺出茍晞已不是往日的清正之臣,但當著茍晞和百官的面,這些話他說不出口。 傅祗垂眸不說話。 趙含章拎起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嘴角微翹。 傅庭涵看了她一眼后和皇帝道:“陛下,遷都一事重大,還需與百官商議,非一時能決策,今日飲宴,不如先略過此事。” 趙仲輿立即道:“對,今日宮宴是為慶祝洛陽危難解除,如此大好日子,何必提這些煩惱之事?” 皇帝臉上的凝重暫消,重新露出笑容,“對,今日我們只飲酒談喜事,不論這些煩心事?!?/br> 梁皇后就笑道:“既是如此,陛下不如趁此機會封賞趙將軍?!?/br> 她道:“此次趙將軍解洛陽之危,救駕有功,當重賞?!?/br> 皇帝也急著離開洛陽,想著盡早把這些事處理完,當即問道:“趙將軍想要什么封賞?” 趙含章就客氣道:“此是微臣的本分,不敢奢求封賞,倒是臣下有幾員大將,多虧了他們,這才能將匈奴大軍驅逐,所以臣請封賞他們?!?/br> 這也是心照不宣的事,皇帝就問,“不知趙將軍要給他們請什么樣的功勞?!?/br> 趙含章當即把寫好的折子拿出來,內侍下來接了送上。 皇帝展開看,折子不短,顯然寫的挺長,他仔細的看過,發(fā)現(xiàn)連普通隊主的功勞都寫上了。 看來趙含章是要為手下大面請功,那就不是宮宴上可以立即決定的了。 皇帝收了折子道:“朕知道了,朕會仔細斟酌的。” 趙含章嘴角輕挑,“謝陛下?!?/br> “這是他們的功勞,但趙將軍之功尚在他們之上,你就沒什么想要的嗎?” 趙含章猶豫了一下后道:“陛下,臣戀舊,豫州是臣的故鄉(xiāng),家小族人皆在豫州,所以臣唯愿豫州百姓能在臣的治理下安居樂業(yè),忠君愛國?!?/br> 趙含章想要豫州,傅祗和趙仲輿早和他說過,今日這么問不過是過明路罷了。 皇帝也干脆,當即就道:“命趙和貞為豫州刺史,封汝南郡公!趙卿,朕將這豫州交托與你,你可要好好治理?!?/br> 趙含章當即起身出列,跪在堂下,拜謝道:“臣,必不負陛下期望!” 趙含章恭敬,皇帝高興起來,當即賜酒,他笑道:“你我君臣若論起親戚來,你還得叫我一聲表兄呢。” 錯眼看到坐在一旁的傅庭涵,皇帝笑容更盛,樂道:“但若從庭涵這里算,你卻是要叫我一聲叔祖父的?!?/br> 傅祗立即道:“親戚之間當從近處論,哪有從遠處論的,若從景皇帝處論起,那也太遠了,還是應當從公主處論?!?/br> 傅長容的母親弘農(nóng)公主是惠帝的女兒,而惠帝和當今是兄弟,公主要叫皇帝一聲叔叔,傅庭涵則要叫他一聲……叔祖父。 趙含章并不介意矮輩分,但很介意一矮就矮兩輩,但真從趙長輿那一輩算起,兩邊不僅關系更遠,同樣沒有血緣關系,還不如從傅庭涵這里論起親近些,她扯出笑意,舉杯皇帝叫了一聲,“叔祖父?!?/br> 第525章 脈脈 不到三十歲的皇帝叔祖父高高興興地應了一聲,哈哈大笑起來,很有長輩派頭的問傅庭涵道:“不知何時能吃到侄孫媳婦的認親酒?” 傅庭涵看了一眼趙含章后道:“等含章出孝便選吉日?!?/br> 皇帝連聲應好,舉杯道:“那就讓我們舉杯,先預祝他們琴瑟和鳴,白頭偕老?!?/br> 眾人紛紛跟著舉杯。 這一喝便到了晚上,更深露重時,趙含章便搖搖晃晃的起身告辭。 她身后的趙二郎早喝得眼底迷醉,須得荀修和謝時扶著才能站起來,皇帝忙讓人送他們出宮。 待出了大殿,被傅庭涵扶著的趙含章就站直了,呼出一口氣,整理了一下袖子后道:“走吧,回家?!?/br> 趙二郎迷迷糊糊地看著,嘟囔道:“阿姐,你沒醉呀?!?/br> 謝時教訓他,“你以為都跟你似的沒心沒肺?這是皇宮,茍晞在側,你怎能喝醉?” 趙含章道:“就算這兒不是皇宮,你也不該喝醉,年紀小小,怎能如此貪杯?” 趙含章一走,皇帝便也和皇后離開了,其他大臣也紛紛起身告辭,茍晞也起身,卻沒有走,而是轉身去找皇帝。 他得確認,皇帝一定會遷都鄆城。 皇帝扶著皇后回到后殿,呼出一口氣,疲倦的搭拉下眼皮。 梁皇后替他解衣,“陛下累了吧,一會兒用過醒酒湯便先睡下吧?!?/br> 皇帝應下,將厚重的禮服去了一層后,便伸手握住她的手,淺笑道:“趙含章和傅庭涵的婚事過了明路,這下你放心了吧?我這個叔祖父,總不好和侄孫搶媳婦?!?/br> 梁皇后就推了一下他,嗔道:“說什么呢你?” 皇帝握著她的手笑,想起今日聽到的傳言,他臉色微冷,“不過那陳福林卻是不好再用了,這種唯利是圖的小人只會鉆研權勢,于國無用?!?/br> 梁皇后項上的利劍挪開,她是真松了一口氣的,她靠在皇帝懷里,低聲道:“其實,她若真能為陛下助力,妾身是愿退位讓賢的?!敝灰粴⑺托校芘阍诨实凵磉吽鸵呀?jīng)很滿足了。 怕就怕,變妻為妾后,爭斗越發(fā)兇險,到時候新后一派會容不下她,而梁氏并沒有保她的權勢和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