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4節(jié)
劉歡樂立時神清氣爽起來,眼睛發(fā)亮地看著劉淵應(yīng)道:“是!” 如果一定要出兵,那也是滅了晉國,而不是跟趙含章小打小鬧,就爭那幾個郡縣。 要滅晉國,就必須攻進鄆城,殺了晉帝或抓住他,只有他被抓到劉淵面前承認漢國,或者他死在劉淵手中,這天下的臣民才會承認匈奴漢國是一個國家。 趙含章再也不能對著他喊大都督,諷刺他是晉臣。 劉淵握緊了拳頭,到時候誰為君,誰為臣得他說了算! 正在暗搓搓調(diào)兵,想要襲擊北宮純的劉聰聽說劉乂回到平陽,立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他沉靜的進宮見皇帝。 劉淵對劉聰很平淡,問道:“你的左軍現(xiàn)在何處?” 劉聰?shù)溃骸皟撼紦?dān)憂石勒不能阻攔北宮純,因此派左軍去戒備,以防趙含章攻擊平陽城時北宮純支援?!?/br> 劉淵微微蹙眉,道:“石勒雖跋扈,卻有才能,對朕也算忠心,北宮純?nèi)粽娓页霰疥枺粫粩r,不必要將兵力浪費在這種地方?!?/br> 劉聰?shù)皖^用下,表示會立刻將兵馬撤回來。 劉淵這才道:“小七已經(jīng)回來,但河?xùn)|郡和馮翊郡那幾個縣城還不足以讓我們和趙含章大戰(zhàn),春耕在即,先把士兵們放回去春耕吧?!?/br> 劉聰:……大軍里需要春耕的士兵才有多少? 左右兩部匈奴甚至圈良田以做牧場,需要春耕的是趙含章的軍隊,不是他們的吧? 劉聰心思一轉(zhuǎn),問道:“父皇,和約已定了嗎?” 劉淵意味深長地道:“且還有的談呢,不著急。” 劉聰:“那趙含章的大軍……” 劉淵:“這就需要你們?nèi)プ隽?,爾等要將趙含章的大軍一直牽制在這里,趙含章出兵侵占司州,茍晞早已不滿,只要略加挑撥,難保他不會對豫州出手;而茍晞為人嚴酷,他手下的部將早已對他不滿,晉帝又不能約束他,我們許以重利,當能讓人歸順?!?/br> 如果不能,那就是劉聰他們的問題。 劉聰感受到一道冷漠的目光落在身上,他脊背一寒,立即道:“兒臣這就派人攜帶金銀珠寶去鄆城?!?/br> 劉淵略微滿意,“退下吧?!?/br> “是?!?/br> 劉聰退下以后,他這才去后宮看單皇后和劉乂。 劉乂生怕父親還想要出兵,連忙坐在他身邊想要和他講道理,劉淵就拍了一下他腦袋道:“放心吧,朕也不想此時和趙含章打起來,平白便宜了別人。” 劉乂不解,“會便宜誰?” “那可就多了,茍晞、王浚,可能還有拓跋鮮卑,”劉淵不想和他討論這些軍國大事,笑問他,“你這幾日在趙家軍大營里都干了什么?真的沒被欺負嗎?” 第732章 平等 “沒有,趙含章很有禮節(jié),”劉乂頓了頓,還是忍不住說了心里話,“阿父,我覺得她是一個很有才德的人,打仗能夠身先士卒,為政又能憐惜百姓,和她打仗,恐怕需要付出加倍的兵力才能贏,而贏下來的地方也很難治理?!?/br> 劉乂道:“書上說,對這樣的人,尊重她,使她信服比打壓她更好?!?/br> 劉淵就嘆息一聲道:“為父如何不知,奈何我已老邁,而她又太年輕,若早上幾年,我們能夠同朝為官,或許可以一試,但現(xiàn)在……這已經(jīng)是你們的時代了?!?/br> 劉乂立即道:“阿父正當壯年,為何說這樣悲戚的話?” 劉淵搖了搖頭道:“我老了,今年冬天就特別難熬,天氣一冷,我這骨頭縫感受到的都是寒意,等天氣回暖還需兩個月,我都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一天,就是熬過了這個冬天,下個冬天不知道能不能熬過去?!?/br> 老人,夏天和冬天最難熬了,而冬天尤甚,對于劉淵來說,今年是真的很冷啊。 劉乂和父親感情深厚,聞言不由眼眶通紅,跟著悲傷起來,“父親……” 劉淵伸手握住他的手,拍了拍道:“小七,你幾個兄弟里,你最聰慧,也最純良,將來你要做我漢國的賢王,輔佐你大兄,照顧好你母親……” 說著,說著,劉淵眼底流露出些許悲傷來,其實劉乂才是他最滿意的繼承人,可惜他太純良了,又年幼,他但凡心狠手辣一點兒,或是他身體再好一點,能夠多活幾年讓他成長起來,漢國交到他手里才是最好的。 但劉淵已經(jīng)感覺到身體一日不如一日,而劉乂還年少,一年半載的壯大不起來,為了不讓漢國混亂,他就只能把這個想法壓在心底。 想到太子劉和,劉淵心就一梗,他僵硬的扯了扯嘴角道:“你大兄耳根子軟,你以后要多留意,不要讓jian佞近他的身,多多勸誡他?!?/br> 劉乂連連點頭。 劉淵:“你四兄武功高強,在軍中的威望重,只是心胸不及你,以后你們兄弟若生矛盾,你記得小心一些,不要當面與他起沖突,有什么事讓朝中的大臣代為轉(zhuǎn)達,也有轉(zhuǎn)圜之地?!?/br> 劉乂狠狠地點頭。 劉淵又叮囑道:“要是你大兄和四兄生了誤會,你記得從旁調(diào)解,千萬不要起兵事。” “石勒雖有野心,但重情義,你大兄是我選定的太子,只要是他繼位,石勒就算不太聽他的話,也不會為難他,換了其他人就不一樣了。”他嘆息一聲道:“五部大將和你四兄都看不起石勒,但以我來看,不論是武功還是治民,他們都不及石勒。當年要不是茍晞將他的兵馬打散,他是絕對不會來投靠我的?!?/br> “他雖是奴隸出身,卻很重信譽,所以只要我漢國不亂,他就沒有借口反出漢國,在這一點上,他和趙含章極相似,”劉淵語重心長的道:“所以對他,你們要多尊敬,對你大兄也要尊敬。” 劉乂應(yīng)下,他遲疑了一下,還是問道:“阿父,我能和趙含章做朋友嗎?” 劉淵就露出笑容,“當然可以,你若能得她真心相待,阿父便是現(xiàn)在死了,也多放心兩分。” 如果有一天他們匈奴劉氏真的走到了山窮水盡的一步,有劉乂這份情誼在,或許能在趙含章那里求得一線生機。 得了父親的認同,劉乂就大膽起來,第二天就開始嘚啵嘚啵的跑去找他舅舅單進要草種。 單進一邊讓家奴去準備,一邊好奇的問,“這種事交給下人來辦就是,怎么還需要你親自來問?” 不等劉乂回答又問,“你新得了牧場嗎?可讓人去看過適合種植嗎?可別跟你幾個兄長一樣,拿好好的良田去放牧,太暴殄天物了?!?/br> 劉乂憨厚的一笑道:“不是我要種牧草,這是給我一個朋友的,她要新圈一個牧場,我去看過了,旱地居多,但也有水源,地勢平坦,只要開春,撒下草種,下上兩場春雨就能活,良田單分出來種植了,不放牧?!?/br> 單進就松了一口氣,然后和劉乂抱怨道:“前兩天,拓跋部派兵把我們在河西的三百多畝地給圈了,地里有小麥,還沒返青呢,聽他們的意思,是要圈了牧馬,就等雪化去,小麥返青就開始放牧,我想要和陛下說,但你又在趙家軍手里,拓跋將軍本來就不想和談贖你,我就一直沒敢開口。你既回來了,就幫我出面和陛下求情,請他調(diào)解一下,讓拓跋部把地還給我們?!?/br> “還有人,他們?nèi)Φ?,把我們的人也給圈走了,三十八戶,近百人呢,他們都是種地的好手,他們拓跋部抓去當牛奴,太大材小用了?!?/br> 劉乂聞言抿了抿嘴,應(yīng)下。 但他沒有去找劉淵,而是自己去找拓拔將軍。 拓拔將軍雖然很不開心,還是把地和人還給了氐族。 他看不起單進,甚至不太把單皇后放在眼里,卻不能不把劉乂當回事,劉淵幾個兒子里,他最受寵,就是太子都比不上他。 現(xiàn)在太子有劉聰這個強敵,他不想再添劉乂這個對手。 拓跋將軍也看得出來,劉乂雖然受寵,也聰明,卻讀書讀傻了,并沒有爭奪權(quán)位的想法。 他也不想激發(fā)劉乂的這個想法。 劉乂回來兩天,幫舅舅拿回了被圈的土地和人,又收集了兩車的優(yōu)質(zhì)草種,第三天就親自帶著人要送到趙家軍給趙含章。 結(jié)果才出城門,宮中侍衛(wèi)立即帶著人把他給圍了。 好不容易才把人弄回來,劉淵怎么可能讓劉乂又去趙家軍大營? 就算他說趙含章沒有限制他的自由,那四天時間里對他很好,劉淵也不能答應(yīng)讓他再去。 要交朋友可以,書信來往,或者派人送東西都行,就是不能自己親自去。 劉乂沒辦法,只能停在城門口,最后讓他的侍衛(wèi)送去,他一臉憂傷的在城門口目送隊伍走遠。 雖然才回城兩天,但他突然有點想念趙含章了。 他覺得這邊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就是舅舅也不能,他不贊同匈奴五部圈地放牧,但他也不贊同舅舅鄙夷匈奴人。 匈奴人看不起氐族,氐族也鄙視匈奴的作為,可他既是匈奴人,也有氐族的血脈,為什么兩族就不能互相尊重呢? 還有漢人、鮮卑、羌族、羯族,大家都一視同仁不好嗎? 第733章 故布疑陣 趙含章收到草種,不由一笑,將手中的信折起來放好,對王四娘道:“把人請上來,我親自見一見,我還有一封信要托他們交給北海王?!?/br> 王四娘默默地看了她一會兒,轉(zhuǎn)身去帶劉乂的那幾個侍衛(wèi)上來。 趙含章很關(guān)心劉乂,詳細的詢問起他回去后的狀況,比如有沒有受罰,可有受到攻訐,可需要她的幫忙之類。 侍衛(wèi)覺得這并不是機密,因此很爽快的告訴她,他們的王爺怎會受罰呢?皇帝和皇后心疼他還來不及呢。 趙含章聞言放下心來,給劉乂寫了一封信,托侍衛(wèi)們帶回去。 等侍衛(wèi)們一走,一直坐在旁邊當木樁的汲淵才開口,“女郎慧眼,劉淵果然寵愛劉乂。” 他眼睛極亮,心底已有了一個主意,“如此受寵,怎能不更進一步?女郎覺得推他為漢國太子如何?” 雖然大晉的朝臣們不愿意承認劉淵的漢國,但人家的確圈了地盤稱帝,論勢力,和大晉不相上下,所以他們可以從嘴上鄙視對方,但心底卻得真的把對方當一國之主來應(yīng)對。 晉想要滅掉新成立的漢國,收復(fù)失土,且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如果漢國下一任皇帝是和趙含章有交情的劉乂,那不論內(nèi)外,對他們都是利大于弊。 趙含章面色沉靜,直接拒絕,“不必了?!?/br> 汲淵攏眉,“為何?” 趙含章道:“等過了今年七月再說吧,如果……那我們就再用此法。” 如果那時候劉淵還活著,她會考慮用這個方法的,反之,她會推一把,爭取讓漢國更加混亂,若能就此滅了漢國,那他們北面受到的威脅會減少很多, 汲淵定定地看了一會兒她,見她沒有繼續(xù)說如果,便壓下了想要詢問的欲望,轉(zhuǎn)開話題道:“王浚已經(jīng)同意合作,用不了幾日劉淵和茍晞都會收到消息,女郎的目的已經(jīng)達到,我們還繼續(xù)留在此處嗎?” 趙含章垂眸思索,問道:“先生以為呢?” 汲淵道:“就怕我們大軍一旦退出,劉淵會趁勢南下,將我們才收復(fù)的郡縣又占去。可長駐此地,每日都會耗費大量糧草,而且春耕在即……” 他們的士兵,除了精兵每日都要訓(xùn)練完,普通士兵都是要參與耕種屯田的。 趙含章垂眸思索片刻道:“我知道了?!?/br> 趙含章等了兩天,再次收到劉乂的回信后便開始悄悄調(diào)兵,讓前鋒悄悄的離開,然后是后軍,只有她帶的中軍留在了最后。 王四娘不知道她在干什么,但依舊聽命留下足夠一千人兩月的糧草后離開。 汲淵跟著后軍一起走,他們會回洛陽準備春耕事宜,他扭頭看了眼站在山坡上目送他們離開的趙含章和傅庭涵,忍不住打馬上前。 趙含章剛想和他們揮手告別,見汲淵跑上來,她立即放下手關(guān)切的問道:“先生怎么了?” 汲淵卻是直接看向傅庭涵,“庭涵,你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回洛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