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3節(jié)
還有一撥人,那就是自覺皇帝受了委屈,想要正乾坤的人,他們不僅想殺了茍晞,還想殺了趙含章,覺得就是他們這樣的權臣把持朝政,天不正,天下才會這么亂。 趙含章曾遇到過暗殺,除了一次戰(zhàn)場上被茍純放冷箭外,其余的暗殺皆來自這群人。 其實他們一定程度上沒說錯,但皇帝沒有足夠的力量控制朝局,所以趙含章不贊同他們,被暗殺的還是她,她就更不能贊同他們的觀點了。 茍晞遇到過的暗殺只多不少,這也是他一直龜縮在大將軍府里吃喝玩樂的原因及借口之一。 采買管事懷揣著兩個錢袋子回府,現(xiàn)在府內(nèi)還是燈火輝煌,很是熱鬧。 今天,很多官員和將軍都到京城了,大將軍就在園子里設宴招待他們。 很多官員進京來,根本沒進宮拜見皇帝,先跑來見茍晞,因此被留下了。 園中正歌舞升平,下人們有序的走動,他們要從廚房里拿菜品去替換宴席上冷掉的菜,還要去酒窖里捧酒…… 采買管事借口去廚房清點今日消耗的食材,以準備接下來兩天的東西,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廚房,他在廚房呆了一會兒就轉(zhuǎn)到廚房后面的院子里去。 這里少了廚房的熱火朝天,但依舊忙碌,府中所有的杯盞菜盤,不管是主子用的還是下人用的,全都被送到這里來清洗。 鄭明珠就在這里洗碗。 她洗的是下人的碗盤。 府中的下人、侍衛(wèi)等加起來有一千五多人,分批吃飯,輪班輪換,所以這里的碗盤一直不少,清洗的下人也要輪班。 她蹲在地上將紈绔洗過一遍,然后拖到溝邊將水倒走,起身走到水井邊打水,借著井邊的燈光,采買管事看到她臉上一片麻木。 采買管事暗暗哼了一聲,覺得她運氣倒好,都成這樣了還有人惦記著她。 他上前,立即有管事迎過來。 采買管事就道:“接下來幾日府上的客人只多不少,因此碗盤要足數(shù),你去清點一下這兩日損耗的碗盤,樣式和數(shù)量都要準,我明兒添置上?!?/br> 管事立即應下,去翻賬簿。 打壞的碗盤都要記錄在冊的,有些貴重的碗盤摔一個就要拿命來償,所以誰也不敢糊弄。 他一走,采買管事就踱步走到鄭明珠身邊,蹲下去看她洗的碗盤,在湊近她時低聲道:“想辦法暈倒,我今夜送你出去,有人贖你,機會只有一次?!?/br> 說完,采買管事就起身,四處晃悠起來。 鄭明珠臉色慘白,拿著碗的手用力,瓦碗上的小缺口就刺進她的皮rou,本來就皺巴巴的手指滲出一絲絲血,在水中慢慢暈開。 這是真的,還是算計? 鄭明珠只用了三息便做了決定,她放下手中的碗晃悠悠起身,拿起身旁的木桶朝井邊走去。 正在井邊打水的是經(jīng)常欺負她的大婢女。 看到鄭明珠提著桶走來,她不悅,將水打上來以后卻沒把水倒出來,而是狠狠地撞了她一下,“不守規(guī)矩,你才剛打過水,又上前來,還以為自己是夫人,這水井由著你用?” 鄭明珠面無表情地注視她,在被撞后,手中的木桶落下,她往后一仰,直接砰的一下倒在地上。 第785章 死里逃生 井邊都是水,有干凈的水,也有滿溢過來的洗碗的臟水,鄭明珠這一摔發(fā)出巨大的聲響,所有人都看了過來,就見她面如金紙的躺在地上一動不動。 撞了她的大婢女嚇了一跳,見大家都看著她,立即的分辯道:“我沒撞她,是她自己站不穩(wěn)摔的?!?/br> 但并沒有人出聲相信她,也沒人怪她,大家漠然的看著,然后在聽到管事的腳步聲時低下頭去繼續(xù)自己手上的活兒,并不將此事放在心上。 將軍府里時不時的死人,死的人多了,大家也就習慣了。 摔了一跤而已,有什么大驚小怪的? 采買管事踩著水上前,伸手在她鼻尖一探,微微皺眉,對趕忙過來的管事道:“人死了,應該是累死的。” 管事一聽,著急了,“我們都是按時上工下工的,怎會累死呢?” 采買管事道:“那就報病死吧,今晚就把人抬出去,我明天看看能不能買幾個進來填補空缺,這兩日客人多,你小心著些,要是讓大將軍知道府里累死了人,我們誰都不好過?!?/br> 管事脊背一寒,連連點頭,“我這就讓人把她扔出去。” 采買管事“嗯”了一聲,等著他叫人去叫收尸的人來,他問道:“單子弄好了?” “好了,好了,”管事拿出一個單子給采買管事,“這是這幾日不小心損毀的碗盤?!?/br> 采買管事只看了一眼就塞進袖子里,“我明日去買人的時候一并看看能不能補齊?!?/br> 正好收尸隊的人到了,采買管事就低頭看了一眼躺在濕漉漉地上的鄭明珠,嘆息一聲道:“到底伺候過大將軍,將她的席子卷來,好歹有個容身之處吧。” 管事剛承他的情,自然也愿意賣他一個好,立即讓人去拖一張破席子來。 鄭明珠的席子還好,自然是要留給下一個洗碗工的,破席子倒是可以給她一張。 收尸隊將尸體搬到席子上一卷,直接抬著席子往外走。 因為接觸身體的時間不長,他們沒發(fā)現(xiàn)人還活著。鄭明珠躺在水中,手腳皆冰涼,摸上去就跟死人一樣。 采買管事也往外走,前院的管事和下人護衛(wèi)們都住在距離角門很近的地方,所以他們同路。 靠近角門,收尸隊想要將人丟在旮旯里,等天亮一點兒再送出去。 采買管事見了就問,“前頭死人了?” 收尸隊回道:“剛才宴席上有兩個舞姬不聽話,剛抬了來,就是死得不太好看?!?/br> 采買管事就皺了皺眉,道:“現(xiàn)在就一起送去亂葬崗吧,尸體和血的味道不好聞?!?/br> 收尸隊不太愿意。 采買管事就掏出一串銅錢丟給他們道:“趕緊的,自昨日豫州那位上門來,大將軍和小將軍的脾氣就都不怎么好,尤其是小將軍,滿府的找晦氣,要是知道你們沒及時處理死尸,鬧將出來,我們都不好過?!?/br> 收尸隊一聽,立即接了銅錢討好的笑道:“管事放心,我等這就處理了?!?/br> 他們以為采買管事是為了浣洗院的管事,畢竟他院子里死了人,就算大將軍不問罪,按規(guī)矩也是要受罰的。 收尸隊將另外兩具尸體也收拾了,其實就是把尸體丟到板車上,拿茅草略微一遮就往外運。 城里就有個拋尸的地方,那里曾是焚化尸體的地方,有巨坑,自皇帝遷都鄆城,大將軍規(guī)矩極重,時不時的死人,加上鄆城進來的權貴世家多了,各處都時不時的死人,一些無人認領埋葬的尸體都丟在那里,燒都燒不過來,最后干脆就不燒了,往那里一丟就完事。 所以焚尸坑成了亂葬崗,這兩年,那里長了許多茂密的野草和樹木,看上去營養(yǎng)超級好。 收尸隊對這條路熟得很,推著板車一路到了亂葬崗,隨手將車上的三具尸體丟下。 鄭明珠躺在破席子中,聽到人推動著板車越走越遠,直到附近都沒有聲響后才慢慢動起來。 她原地滾了兩圈,從破席子里滾出來,這才撐著手臂顫顫巍巍的坐起來,一手是扎人的石子,一手這是冰冰涼涼,濕漉漉的東西。 她就偏頭看,月光之下,一具半裸的尸體映入眼簾。 鄭明珠嚇了一跳,撐著手臂就往后退了兩步。 她抖著嘴唇看被堆疊在一起的兩具尸體,顫巍著手去拖席子。 她將席子蓋在她們身上,這才撐著地站起來,舉目四望,野草荒野之中,有奇異的鳥叫聲傳來,還有翅膀撲騰的聲音,月色下,影子幢幢,黑暗中似乎有怪獸注視著她。 鄭明珠看了一圈,有些害怕,但再一低頭看見腳邊的兩具尸體時,害怕便消散了。 這世間還有比人間更恐怖的地方嗎? 地獄也不過如此了吧? 鄭明珠拖著兩條疲憊的腿往外走,她得離開,雖然不知道救她的人是誰,為什么救她,但她不想再做棋子了,她想回家去,回高菀去。 鄭明珠消息閉塞,她根本不知道父母遷來了鄆城,甚至不知道青州分裂,所以茍純才從青州回來了。 她才走出十幾步,雜草深處就鉆出兩個人來攔在她面前,“鄭女郎?可是高菀的鄭女郎?” 鄭明珠抿了抿嘴,還是回道:“是,我是。” “你小字是什么,生辰何時?” 鄭明珠看到他們手中的刀,知道她要是回答得不對,很可能會命喪當場,只能老老實實地回答。 對上了。 倆人立即將刀收起來,上前道:“鄭女郎,我們是你父親派來救你的,還請你跟我們走,明日一早我們就送你出城,去追你父親。” 鄭明珠一下瞪圓了眼睛,“是我父親雇的你們?” 當中一個人就輕笑道:“你父親可雇不起我們,我們是趙家軍,你父親現(xiàn)在是我們刺史的家奴了?!?/br> 鄭明珠抖了抖嘴唇,臉色格外難看,她父親竟做了人家奴,那他們鄭家豈不是…… 隔了這里半座城的大將軍府里,王敦的臉色也極難看。 他從宴席中出來,就在院子里吹風透氣,想到宴上的奢靡和荒唐,他依舊很不爽。 他在青州時便聽說了大將軍變得荒唐,卻不知道他能荒唐成這樣。 第786章 不服 他深吸一口氣,決定提早離開,跟著他來的家臣忍不住勸他,“將軍不如忍一忍,此時離開,大將軍知道了怕是會著惱。” “惱就惱吧,他能奈我何?”王敦道:“我要盡早回去休息,明日出去看看能否見到趙含章?!?/br> 家臣無奈,問道:“您見趙含章做什么,青州是和兗州冀州最近,跟豫州隔著一個兗州和冀州呢?!?/br> 現(xiàn)在最重要的不是和茍晞搞好關系嗎? 王敦:“趙含章和劉越石關系極好,我當然得去拜見一下她了?!?/br> 家臣就不說話了。 王敦是劉琨的狂熱粉絲,幾個月前爭奪青州時,知道劉琨的大軍就在不遠處,他差點撇下大軍跑去見劉琨的大軍,劉琨本人要是來了,家臣懷疑他會把打下來的地盤拱手讓給劉琨。 當然,這只是一種心中的猜想,王敦是不會這么做的。 但他喜愛崇拜劉琨,連帶著對趙含章也很感興趣,而且,趙含章本人也很有趣,她現(xiàn)在權勢只在茍晞之下,一個女郎能做到這一步,難道不有趣嗎? 王敦素來灑脫,說走就走,當即就帶上家臣離開。 茍晞今晚的客人很多,一開始并未留意,等他知道時,他也半醉了,雖有些不悅,但沒有當場發(fā)作,不過當即氣氛還是有些不好了。 而此時,趙含章也剛結(jié)束她的宴席,將客人們送到門外。 趙仲輿陪著她一起送客,目送最后一個夏侯駿也坐上馬車離開,他這才面向她,“夏侯駿是豫州大中正,他一直縮在兗州,加之這兩年取的人才都推向茍晞,我還以為他不會來赴宴,沒想到他不僅來了,還與你相談甚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