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節(jié)
此時不少人家就有子弟在石勒軍中任職,所以他們害怕趙含章清算。 不過趙含章也就聽一聽,然后問他們是否堅定的跟著石勒? 眾人自然連連搖頭,石勒要是不打進來,他們這些和普通百姓相比也就富裕一些的人又怎會想著投靠他呢? 不過是為了保命和活得不那么艱難而已。 趙含章就沖他們笑了笑道:“那就好,若你們一心想要追隨石勒,我就只能請你們離開甄城了,畢竟,一座城里只能容下一個主子?!?/br> 所有人都悄悄松了一口氣,但脊背還是繃直,等著趙含章的下一句話。 趙含章端起茶碗來喝了一口,與他們道:“至于什么家中子弟在石勒處任職的,我不在意這些。不說父子,夫妻間政見不同的都大有人在,大家遵從內(nèi)心的選擇就好?!?/br> “不過,你們既然選了趙某,那就得忠于趙某,忠于晉國,”趙含章一臉嚴肅道:“我可以容你們?yōu)楸H悦c敵虛與委蛇,但不可失了原則和底線?!?/br> 眾人低頭應下,見趙含章真的沒有追究的意思,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趙含章將這些士紳鄉(xiāng)老都單獨見了一遍,還把跟他們一起來的家中子侄也都見了一遍,誰也不知道她單獨與他們談了什么。 反正一夜過去,第二天早上趙含章就給甄城選出了新縣令。 韋家子,韋晁,年僅十七歲,在一眾士紳鄉(xiāng)老中特別年輕,所以大家都不能理解她為什么選擇韋晁,連韋老爺都不理解。 說實話,韋老爺都有點小嫉妒。 趙含章單獨留了韋晁說話,倆人迎著晨曦走上甄城的城樓。 城樓斑駁,城墻和地上還血跡斑斑,到處是刀痕。 趙含章伸手拍了拍城墻,“這城沉重,你可要想清楚了,一旦挑起來,就不能再輕易放下了?!?/br> 韋晁目光堅韌,眼中滿是認真,沖著趙含章深深一揖道:“卑下知道,卑下愿以性命保護這座城,保護這座城中的百姓?!?/br> 想到被搶去的長姐,韋晁眼中閃過沉痛,道:“不使他們再被屠殺,搶掠!” 趙含章不由的翹起嘴角,欣賞的看著他,“好!只望你說到做到,記住,你站在這里,你的身后是一座城的百姓。” 韋晁撩起袍子跪下,深深磕了一個頭,應下,“諾!” 趙含章將他扶起來,轉身下樓。 甄城的士紳鄉(xiāng)老們?yōu)橼w含章準備了犒軍的東西,一臉忐忑的送到軍前。 趙含章看了一眼后當著眾人的面分了一半交給韋晁,道:“入庫房,百姓需要安撫,我們走后你們守好甄城,若有意外,可與頓丘求援,望你們守望相助,共同攜進?!?/br> 韋晁應下。 從甄城離開,趙含章就兵分兩路,一路由部將宋昕領著從東路往南進攻,她則帶一軍從西路挺進。 傅庭涵跟著趙含章,范穎則去做宋昕的后勤。 趙含章依舊命令秋武讓武器坊準備更多的火藥,但從陳縣運送過來需要繞很遠的路,還不如她派人收集材料,交給傅庭涵他們制作。 所以傅庭涵也很忙,他不僅要管理她這一路的后勤,還要帶著工匠們制作火藥,再分一些派送給宋昕。 不過他們運氣很好,接下來三座城他們都沒用上火藥,他們才到地方,城中的人就反了,定陶縣的縣令在大軍壓境時就帶著城中的衙役、幫閑和各士紳鄉(xiāng)老一起殺了駐守定陶縣的參將和校尉,然后打開城門迎趙含章入城。 趙含章一進城就對定陶縣的縣令殷華大加贊賞,不僅免了他們之前投城石勒的罪責,還將他提拔為濟陰郡司馬,可謂一飛沖天。 與此同時,廩丘縣里,以時聞為首的義士沖進了縣衙中,將新縣令殺死,又率領城中百姓占領了城樓,等宋昕率領大軍到時,時聞就帶頭打開了城門迎趙家軍進城。 宋昕將此事報給趙含章。 趙含章回了一封嘉獎信和一道任命時聞為廩丘縣縣令的文書,上面有趙含章的私印和豫州刺史的官印。 時聞沒有質疑她豫州刺史的身份卻來任命兗州地方縣令,如今天下皆知,茍晞投降石勒后又戰(zhàn)死,而皇帝被劉聰搶奪,如今天下一分為二,一半聽趙含章號令,一邊從于江東的瑯琊王。 兗州正在戰(zhàn)亂中,又與豫州臨近,北地基本上都聽從趙含章,倒是江南淮南一帶,許多地方都認瑯琊王這個盟主了。 頓丘和甄城的事傳出,趙含章在北地漢人中的聲望高漲,到達了一個新的高度,定陶縣和廩丘能夠不戰(zhàn)而勝,正是因為她在頓丘的話傳了出來。 在石勒未曾反應過來前,趙含章一路勢如破竹,短短八天就連下五城,逼近了蒙縣。 石勒得知各城漢人心思浮動,他自覺不能做得比趙含章還好,且他是羯族,趙含章是華夏族,他們天然是同盟。 所以想要以恩收服人是不可能的,他便大肆殺人,逼得他們恐懼害怕之下不敢再反。 石勒在下邑縣外殺人,他的部將有樣學樣,也在蒙縣和寧陵大殺特殺,城中人人自危,雖然看著趙家軍靠近,卻沒敢有動作。 這就造成,兗州都有縣城殺敵投誠趙含章,她一手扶持起來的蒙縣和寧陵對她卻是城門緊閉,嚴陣以待。 趙含章沒有生氣,只有憂慮,“傳令各部,讓他們派人來見我,這一次我們要聯(lián)合作戰(zhàn),爭取一擊必勝。” 否則,石勒的反擊勢必會讓蒙縣和寧陵損失嚴重。 荀修在睢縣,米策在陽夏,趙銘又命王臬鎮(zhèn)守武平,勉強抵抗住石勒的兩路大軍,而趙駒則帶著趙家軍守在下邑縣,從荊州來援的王玄協(xié)助他,但石勒攻勢太猛,下邑縣幾度失守,他們又艱難的奪回來。 石勒發(fā)狠,就將下邑縣外的塢堡、村莊都掃蕩一空,把漢人抓起來驅趕為前盾攻城。 下邑縣的身后不僅是一城百姓,還有陳縣,一旦石勒攻下下邑,那陳縣就危險了,那里是趙含章等人三年的心血,所以趙駒誓死守住,只能下令放箭,無差別射殺。 短短半月,趙駒鬢角便見白發(fā),心里壓力大得不得了,一接到趙含章的信,他立即叫來王玄,讓他即刻想辦法經(jīng)睢縣去蒙縣外與趙含章見面。 天下之廣,豫州之大,即便石勒打下了寧陵和蒙縣,他想要徹底阻斷路途往來也不可能,所以就算趙銘都派了人前往大營與趙含章相見。 趙含章一邊圍城,逼迫石勒出援兵,一邊等待各部來人,大家商議了一套作戰(zhàn)計劃,以密語寫成,還未來的,她也接連派出驛兵,讓他們送到各部。 一部三封密信,只要有一封能送到地方,他們就能按時發(fā)起反攻。 趙含章和傅庭涵嘆氣,“通訊都靠人,這時候要是有無線電報就好了?!?/br> 第828章 季叔彥 趙含章只是隨口一感嘆,傅庭涵卻是垂眸思索起來,然后道:“發(fā)電并不困難,不說我們現(xiàn)在有水力設施,還可以尋找煤礦,甚至可以用人力發(fā)電。電報是用短波傳輸?shù)?,現(xiàn)在電離層很干凈,就算密林水網(wǎng)眾多,但我相信電波可以傳輸?!?/br> “技術的難點在電子管上,短時間內(nèi)我做不出來,我只能說盡量一試,我看你需要等待不短的時間?!?/br> 趙含章見他竟然認真的分析起可行性來,張大了嘴巴,好一會兒才找到自己的聲音,“那……那你就試一試吧?!?/br> 趙含章開始用力想以前初中和高中學到的物理知識,總算從記憶深處挖了一點出來,“電池怎么辦?” 傅庭涵笑了笑道:“這個倒不這么難,如果能做出電子管,那我們肯定能造出合格的鋅片和銅片,最簡單的電池是鋁、鋅、錫、鐵、銅、銀和金,這幾樣隨意兩種搭配就可以傳輸電流,鋅和銅的傳輸效果比較好,可以用它們兩個,技術可能不怎么樣,使用效率遠不及現(xiàn)代,但只要能做出來,像十九世紀那樣使用還是可以的?!?/br> “將來技術上來了,我們還能用碳棒和鋅做成干電池,或者用二氧化鉛做成可逆電池?!备低ズ秸f越興奮,“我還是更喜歡可逆電池,干電池用完就不可用了,可逆電池卻可以反復充電使用?!?/br> 作為一名數(shù)學教授,他怎么可能只學數(shù)學呢? 他的物理知識和物理組的同事們比起來也是不遑多讓的,理科的東西本就是互通的,尤其是數(shù)學和物理。 傅庭涵興奮起來,比趙含章還要更上心了,直接拉著她去看地圖。 這不是理論難點,所有的理論原理他都知道,這是技術難點,需要倒推回去。 傅庭涵之前不管是做玻璃、煉鐵煉鋼還是水磨、水力煅壓機,都只是盡責,并不怎么興奮,也不覺得有挑戰(zhàn)性。 因為其中用到的技術,當下技藝精湛的工匠都可以做到,他來做,不過是將他們的技術組合在一起,或者略加改進罷了。 他們?nèi)钡牟⒉皇羌夹g,而是想法,他不說,過個幾十年,幾百年,也會有人想到往前邁這一小步。 但電不一樣。 這個世界是沒有電的。 他們是真正的需要從無到有,而且里面應用到的技術,除了他,沒人能做出來。 他學習的時候,不管應用到的電池、電極管還是電線等都是現(xiàn)成的,現(xiàn)在都需要倒推回去一點一點的做出來。 如果說以前的他是站在前路替他們指引方向,教導他們選擇正確的路走;那現(xiàn)在的他則是要在荊棘和荒野之中為身后的人開出一條路來。 這種成就感一點也不亞于做數(shù)學題,都很讓他高興。 他把趙含章拉到地圖前看,“這一片山林的范圍很大,所以這兩點之間很難直接傳輸,好在這邊多是耕地,只要不是雨水天氣,應該可以從這邊再反射過去,就是時間會長一些……” 但對比現(xiàn)在信息的傳輸速度,電波曲折傳輸?shù)倪@點時間根本不值一提。 一戰(zhàn)時,無線電報就應用于戰(zhàn)場上了,當時幾千公里都能傳輸,傅庭涵覺得現(xiàn)在肯定也可以。 不過他要做這個,首先得組個隊伍。 還沒等趙含章回過神,傅庭涵已經(jīng)進入下一階段,扭頭問道:“你把衛(wèi)玠給我吧?!?/br> 趙含章回神,“誰?” 傅庭涵:“衛(wèi)玠,還有季叔彥,我覺得他們可以做我的副手?!?/br> 投靠趙含章的人,傅庭涵都有接觸,這兩個算是對物質運動比較感興趣,且有一定研究和天賦的人。 趙含章眨眨眼,“衛(wèi)玠現(xiàn)在洛陽,倒是季叔彥,我記得他在軍中?” 季叔彥,吳興人,當初跟著天門耿州,潁川庾懌等人一起來勸她不要和茍晞打仗而自投羅網(wǎng),咳咳,是投效。 反正,那之后季叔彥就留在了洛陽,跟著趙程一起治學。 匈奴南侵的消息傳進洛陽,他當即就跨上自己的長劍離開太學直奔北宮純而去,不過北宮純在試了一下他的功夫和騎術后就婉言拒絕了他。 季叔彥傷心氣憤之下就要跑去豫州找趙含章,離開時正碰上來找北宮純商量戰(zhàn)事的傅庭涵。 他不嫌棄季叔彥騎術差,功夫不好,再差也不會有傅庭涵差,功夫再不好,那也是有的,在傅庭涵看來,打仗不僅要看武功,還看智商謀略。 像他,不能上馬沖鋒陷陣,可以在后面當軍師嘛,計策好,將帥執(zhí)行到位,那不也是戰(zhàn)勝嗎? 雖然最后傅庭涵發(fā)現(xiàn)季叔彥在謀略上也不太行,但智商還是很高的,所以把他留在軍中后勤。 傅庭涵叫他時,他正在計算新征收到的糧草夠他們堅持多久。 一聽是傅庭涵叫他,他就把單子給拿上了,以為他是要問糧草的事。 結果來叫他的護衛(wèi)直接把他帶到主帳。 季叔彥眼睛一亮,立即把單子收起來塞懷里,屁顛屁顛的加快了速度。 傅尚書終于看到他軍事上的才能,向趙刺史推薦他領兵上戰(zhàn)場了? 季叔彥到主帳門前,還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這才求見。 傅安出來請他,“季先生里面請?!?/br> 季叔彥進去,就見傅庭涵和趙含章正一坐一站,在案前邊寫邊討論什么。 看到趙含章,季叔彥立即興奮的上前行禮,便要陳述一下自己對這場大戰(zhàn)的看法,以及他最近冥思苦想出來的計謀…… “你們談吧?!壁w含章?lián)]了揮手免去他的禮,直起腰來轉身走到另一邊的書案前坐下,拿起公文就開始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