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0節(jié)
流民們不論老幼都決定跟趙含章走。 趙含章也不啰嗦,當即讓他們?nèi)兔κ帐皷|西準備離開。 她命令來得急,動作又快,當過兵的沒什么,他們習(xí)慣了聽命行事,收到命令后立即就去收東西,但土匪們不一樣。 他們不習(xí)慣,而且,他們家在這里。 不錯,匪窩就是他們的家。 就算要離開,他們認為也得慢慢來,哪有說走就走的?他們還沒做好心理建設(shè)呢。 所以動作特別拖沓,將不情愿表達得淋漓盡致。 趙含章看在眼里,扭頭和施宏圖道:“你帶上幾個人去接觸他們,多與他們說一說我們收留流民,以及對參軍軍屬的優(yōu)待?!?/br> 沒有什么是利益不能打動的,如果有,那一定是利益不夠豐厚。 施宏圖領(lǐng)命而去,傅庭涵這才道:“晚上可能會下雨。” 趙含章便也往外面看了一眼,見外面陽光正好,一點下雨的跡象也沒有,但她決定相信傅庭涵,于是想了想道:“那我們在此停留一晚,明天一早走。” 傅庭涵點頭,問道:“要不要先一步派人回去通知大軍?我剛才轉(zhuǎn)了一圈,這土匪窩里連頭牛都沒有。” 沒有牛,沒有驢,更沒有馬,他們還得靠兩條腿移動,趙含章身上帶傷,傅庭涵不想她多動作,以免碰到傷口。 趙含章目光幽深,想得更多,她對傅庭涵點了點頭,轉(zhuǎn)身悄悄叫來五個趙家軍,都是之前被石堅抓來的潰軍。 她為他們準備了口糧、武器和甲衣,將一封密信交給他們,讓他們立即起程下山,“親自將信送到汲先生手中?!?/br> 士兵們應(yīng)下,收好包裹,將信仔細收進懷里后悄然退下。 趙含章目送他們離開,確認他們安全下山后就放松的靠在椅子上,垂眸思考著。 石勒手下大將不少,此時又分散,不是所有人都認同他的決定的,尤其那里面不知道有沒有劉聰?shù)娜恕?/br> 所以她一定要快速,且平安的將石勒帶回去,然后盡快平穩(wěn)的完成招安。 趙含章思慮完畢,手指輕輕敲了敲膝蓋,笑著起身去找石勒。 石勒傷重,只陪趙含章見了一下曾經(jīng)的士兵,然后就被扶下去休息了。 趙含章走過來,沒看見石勒,倒是先看到躲在一堆茅草后的阿偉。 于方亦步亦趨的跟著她,施宏圖有事要做,現(xiàn)在趙含章身邊充當護衛(wèi)的是于方。 趙含章看到鬼鬼祟祟的阿偉,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阿偉嚇了一跳,往后一蹦,雙手戒備的回頭。 趙含章:“……鬼鬼祟祟的干嘛呢?” 阿偉立即放下手湊上前低聲道:“女郎,不是我鬼鬼祟祟,是那石堅,我剛才看到石堅偷偷摸摸去見石勒了。” 自從知道石勒的身份,他立即丟下一直看不起的傅庭涵,著重盯著石勒了。 他小聲告狀道:“女郎,我覺得他們一定在商量怎么對付您,真的,石勒那么殘暴,怎么可能就順從您了?” 趙含章沖他笑著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然后道:“我相信石將軍?!?/br> 阿偉一臉的不贊同,還要再說,趙含章就問:“石堅進去多久了?” 阿偉立即道:“有小半個時辰了,他都看到了,他剛把流民們帶過去,出來就到這里來了,一進去就沒再出來?!?/br> 趙含章點了點頭,抬腳就往那屋去。 阿偉立即跟上,“女郎,您要不要多帶幾個人,石勒身邊有好幾個士兵呢,聽說都是他之前的手下,很危險的。” 趙含章當然知道,那幾個人還是他選了放到石勒身邊的,名為照顧他,其實是保護他。 趙含章還沒走過去,石堅就憤怒的摔門而出,沒有看到從那邊走過來的趙含章,他一出門就憤怒的轉(zhuǎn)頭往另一邊走了。 趙含章挑了挑眉,腳步不停的繼續(xù)往前,站在門口看了一下石堅消失的背影,她對阿偉道:“你盯人很有經(jīng)驗呀,給你一個任務(wù)?!?/br> 阿偉眼睛大亮,立即繃直了身體,恨不得大聲回她一句,正要喊出來時看見她將手指放在嘴唇上,他就壓下胸中的激動,輕輕地應(yīng)了一聲,然后壓低聲音興奮道:“女郎盡管吩咐,我便是拼命也要完成!” 趙含章忍不住笑道:“倒也不用拼命,還是安全為要?!?/br> 她下巴往前點了點,對著石堅消失的方向道:“盯著他,看看他都去見什么人,做什么事,他若往外送信,可以就把信截下來,不行也要告訴我,讓我有個心理準備?!?/br> 阿偉應(yīng)下,當即就去追石堅去了。 趙含章看他精力旺盛的模樣,失笑的搖了搖頭,轉(zhuǎn)身推開門進去看石勒。 石勒臉上的怒容還未散盡,左右兩個士兵默默地給他解繃帶上藥,看到趙含章,立即起身恭敬的要退到一邊,退了兩步想起來,似乎石勒更重要一些,便又想坐回去繼續(xù)處理傷口…… 可都起身了,好像不讓開也不好,一時進退維谷,為難不已。 石勒:…… 他不由抬頭看了一眼趙含章,這倆人都是石軍殘部,是趙含章特意選來照顧他的,這一刻,他不得不佩服她看人的眼光。 這倆人對他有忠心,自會好好照顧他,所以他會感激她; 但他們是漢人,對晉,對趙含章,天然有一種依靠感,剛才石堅提議反出趙含章,殺了她時,倆人臉上都明顯的閃過惶恐和憤怒; 顯然,相比于劉聰,甚至相比于他,他們更想做趙家軍。 趙含章將這倆人放在他身邊,不僅可以保護他,還能監(jiān)視他,一箭三雕,其眼光之毒辣,少有人能及。 石勒壓下心中的欽佩和嫉妒,心平氣和的問她,“趙使君決定了何時啟程?” “明日一早?!?/br> 石勒微訝,“我以為趙使君會連夜啟程?!?/br> 趙含章嘆息道:“天時不利,今夜有雨?!?/br> 石勒便扭頭去看窗外,看到灑進來的陽光,他一臉懷疑。 但當天晚上,天剛黑下來便開始起風(fēng),而后風(fēng)越來越大,不到一刻鐘就噼里啪啦的下起大雨來。 是真的大雨,那雨滴砸在茅草上,好似要把屋頂砸穿一樣。 石勒聽著這樣的雨聲,頓生不祥之感。 他的直覺一直很準,靠著這個,不知躲過多少致命的災(zāi)難。 猶豫了一下,他還是請人去告訴趙含章一聲自己的預(yù)感。 而剛知道石堅派了一個胡兵出去的趙含章看著雨幕笑著頷首道:“我知道了,請告訴石將軍,讓他安心養(yǎng)傷,有我在此,他不會有事的?!?/br> 第885章 找來 大雨滂沱,它阻擋了一些人的路,還遮掩掉許多真相。 趙含章站在窗前看了半晚上的雨,第二天起床后石堅就來稟報,說山上泥土碎石滾落,將下山的路給堵住了,“昨夜暴雨,山路又滑,我們偕老帶幼,恐怕有危險,所以……” 趙含章從善如流的道:“那就再多留一天,讓人把道路清理出來?!?/br> 石堅應(yīng)下,當即點了人去清理山道,下午混身是泥的回來稟報說,山路太滑了,他們清理山道時滾落好幾次,有好幾個人還受傷了,實在是危險,想要請趙含章再寬限兩天。 趙含章點頭道:“也好,那我們再停留兩天?!?/br> 石堅微楞,沒想到趙含章這樣好說服,和昨天急著想要離開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不知為何,石堅也有些不安起來,他想了想,咬咬牙道:“使君,卑下愿意再領(lǐng)人去清理山道?!?/br> 趙含章道:“不是說危險嗎?我看今日陽光挺好,明日應(yīng)該也是個大晴天,曬上兩天就好清理了,我不急,這兩日就讓大家休息休息。” “不,大將軍身上有傷,急需大夫,還是應(yīng)該盡早啟程,”趙含章越是如此態(tài)度,石堅更是不安,也就更想把山道清理出來,他道:“使君放心,用石頭鋪路便可防止滑落,而我們山寨后面有許多石頭,大的小的都有,卑下這就讓人去把石頭搬來?!?/br> 趙含章就笑著頷首道:“好,你去吧?!?/br> 她這樣隨性,石堅又憂慮起來,覺得這樣做不好。 就在這樣的糾結(jié)中,他帶人把滑坡的那段山道清理出來,又搬來石頭鋪上,捶打壓實后走過,發(fā)現(xiàn)總算是不滑動了。 他松了一口氣,便開始垂眸算援軍到來的時間,還沒等他算出來,山下有大軍靠近的聲音。 石堅嚇了一跳,當即派人下山去查看。 下山的士兵很快跑上來稟報,一臉的喜色,“將軍,是趙家軍來接我們了。” 石堅:……趙家軍來有什么高興的?他們是石軍,是石軍??! 可士兵不這么想,大將軍都說了,他已經(jīng)投效趙含章,現(xiàn)在石軍和趙家軍是一伙的了。 士兵很高興的把這個好消息告訴山上的人,趙含章含笑道:“好,讓他們上山?!?/br> 山寨里的士兵和土匪們就都讓開道路,讓趙家軍上山來。 石堅胸膛起伏,握緊了手中的鏟子,他不由去看石勒。 多休息的這一天,石勒情況好多了,此時嘴唇還蒼白,但臉上的青色消失不見了,不必大夫看,他們都知道他的情況在好轉(zhuǎn)。 石勒本來松了一口氣的,趙家軍到了,那他們算徹底安全了吧? 但一抬頭對上石堅看過來的目光,石勒就忍不住心臟一跳,不好的預(yù)感越發(fā)明顯。 趙駒親自帶大軍來接趙含章! 趙家軍把整座山都給圍了,進出山的各個路口都被把守住,他穿著盔甲,帶著一隊親兵上山,看到坐在上首安然無恙的趙含章,再看到旁邊站著的傅庭涵,頓時大松一口氣,他上前行禮,抬頭道:“使君,趙郡守來武安縣了?!?/br> 趙含章瞬間心虛,身子前傾小聲問道:“銘伯父也知道了?” 趙駒應(yīng)了一聲“是”,然后道:“曾越比您的信先一步回到武安縣,他哭得厲害,就驚動了剛?cè)氤菦]多久的趙郡守?!?/br> 汲淵和趙銘同樣是前后腳到的武安縣。 汲淵是為了押送糧草,以及帶來大軍支援,趙銘是為什么過來了? 趙駒目光快速在屋內(nèi)一掃,看到了一直坐在側(cè)首邊的石勒,他垂下眼眸,靠近趙含章低聲道:“北地傳來消息,劉聰?shù)腔鶠闈h國新帝了。” 趙含章一愣,一驚,然后歡喜起來,“劉聰?shù)腔???/br> 石勒騰的一下抬起頭來。 趙駒不太能理解女郎的腦回路,這不是一件令人焦心的事嗎,她高興什么? 見趙駒點頭肯定了,趙含章就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不小心還牽動了肩膀上的傷,由此可知她有多快樂了。 石勒也默默地看著她,等她笑夠了才道:“趙使君不該惱怒憤恨嗎?劉聰,亂臣賊子耳,竟也敢登基做皇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