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9節(jié)
衙役臉色大變的退下,沒敢再說話。 趙含章轉(zhuǎn)身正要離開,眼角的余光瞥見還跪趴在地的掌柜,便上前將他扶起來,給他拍了拍膝蓋上的泥土,和煦的笑道:“回去吧,此事與你不相干了。” 掌柜膝蓋一軟就要跪下,被趙含章伸手扶住了。 待他站穩(wěn),趙含章這才松開手,轉(zhuǎn)身就走。 令狐泥等人連忙跟上。 圍觀的百姓們讓開路,和掌柜一起目送他們離開,待人走遠(yuǎn),便一起回頭看向衙役。 衙役哪里還敢抓人,連忙帶著人跑了。 他們跑回縣衙找徐潤稟報(bào)。 趙含章卻好似沒受什么影響,帶著令狐泥繼續(xù)到處走,他問令狐泥,“晉陽的耕地如何?” “土地肥沃,然而愿意靜下心來耕種的人少,”令狐泥道:“以前匈奴人時不時的就要來犯晉陽,搶收我們的糧食,百姓們都苦不堪言,根本不想種地。” 趙含章:“鮮卑經(jīng)常過來幫忙嗎?” “是,”令狐泥道:“鮮卑人作戰(zhàn)勇猛,又殘酷,每打贏一仗必屠營,晉陽每每有危急就靠他們支援出力?!?/br> 見令狐泥面有難色,她便問道:“怎么了,鮮卑來幫忙不好嗎?” 令狐泥忙道:“倒不是不好,只是我阿父說,豈有將身家性命都寄托于外人身上的道理?何況鮮卑還是外族,我們還是應(yīng)該自己練兵,自己守城。” “否則,一旦鮮卑生了二心,那便是人為刀俎我為魚rou。” 趙含章點(diǎn)頭,“你阿父倒是有遠(yuǎn)見,這個道理他和劉刺史說了嗎?” 令狐泥失落的道:“說了,只是刺史倚仗鮮卑頗多,已經(jīng)脫不開身去,刺史和拓跋猗盧又結(jié)拜為兄弟,我阿父每每說起這些話便有挑撥離間之嫌,也就不敢多說了?!?/br> 趙含章點(diǎn)頭表示明白了。 第900章 奢靡 回到刺史府,已經(jīng)正午過去了,劉琨剛剛醒來,徐潤早早的就等在刺史府里。 不過他沒敢來見趙含章,而是依舊等在劉琨屋中。 知道他得罪了趙含章,劉琨不在意的道:“你放心,趙刺史是一個大度的人,她不會介意這等小事的?!?/br> 徐潤可沒有劉琨的這份自信,他是從底層上來的,對這位趙刺史,他的感受和劉琨全然不一樣。 趙含章的一系列事跡在劉琨這樣的名士看來是仁愛,是寬厚,既然是寬厚仁愛,那自然是面向所有人的,徐潤也當(dāng)為其一; 但在徐潤這等普通百姓看來,趙含章的一系列事跡表明了她愛民,公正而嚴(yán)厲。 徐潤是自知做了壞事,所以擔(dān)憂害怕,他是愛民除害里的害,可不是民。 劉琨見他如此擔(dān)憂,換上華服后就哈哈大笑的拉著他去拜見趙含章。 趙含章正低聲和明預(yù)等說話,看到劉琨拉著一個面白、俊朗的青年男子過來就停下話頭,含笑看著。 劉琨爽朗的問道:“趙使君起得這樣早,可是我府上的布置不合心意?” 趙含章含笑道:“我不慣在白日歇息,所以只略瞇一瞇眼,府上的布置很好?!?/br> 劉琨就放下心來,將手邊的青年介紹給她認(rèn)識,“趙使君,這是我的晉陽令?!?/br> 趙含章笑容不變,還沖青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笑道:“早聽聞徐縣令極擅音律,不知何時有幸可以一觀?” 劉琨一聽,立即道:“今夜就可以?!?/br> 他大笑道:“我將你引為知己,潤郎也為我知己,你作,哦,你送我的那曲《天地作合》他演奏得最好,你聽過后也一定會將他引為知己。” 趙含章果然感興趣起來,笑道:“那真是太好了?!?/br> 她看向徐潤,眼神溫和,“那今晚就欣賞一下徐縣令的才藝?!?/br> 明明她很和煦,但徐潤還是沒忍住打了一個寒顫,給他一種很危險(xiǎn)的感覺。他臉色微白,強(qiáng)笑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 劉琨全然不知,見狀還哈哈大笑起來,伸手拍了拍徐潤的肩膀道:“你看,我就說趙刺史是個大度寬厚之人,不會在意的。” 趙含章眉眼不動,只是輕飄飄的掃了一眼徐潤后疑惑的看向劉琨。 劉琨:“他手下無狀,今日沖撞了趙刺史,他心中惶恐,特特來請罪呢,我說趙刺史大度,不會因這點(diǎn)小事與他計(jì)較的,他還生怕怠慢了您?!?/br> “哦?”趙含章笑問:“我今日遇到的事多,不知徐縣令說的是哪一件事?” 徐潤冷汗淋漓,正想著怎么回話,劉琨已經(jīng)不在意的揮手道:“都是些小事,趙刺史,你我既為知己,那就不能這樣生疏了,你稱我的字吧?!?/br> 他們做了四年筆友,但在信中,除了激動之時互相稱呼對方的字外,其余時候都是叫的官職或者尊稱。 趙含章笑著應(yīng)是,叫了他一聲“越石”,并表示他也可以稱呼她的字。 于是倆人就親熱的叫起對方的字來,劉琨表示,為了款待趙含章,他晚上一定要好好的招待她。 說是晚上,但從下午三點(diǎn)鐘就開始了,即申時,正是這個時代開始用晚飯的時間。 趙含章的人都很忙,他們習(xí)慣了一日三餐,一定要忙到戌時左右才停下,而趙含章更晚,通常亥正才能停筆,甚至更晚一些也是有的。 所以一下回到這個時代士族的正常作息,他們還不太適應(yīng),怎么大下午的就開始晚宴了? 范穎沉默了一下就去和聽荷一起準(zhǔn)備趙含章參加晚宴的衣裳服飾,但把三個人的包袱都翻遍了,也沒有找出一件華服來。 他們是來打仗的,還是急行軍,怎會帶那些東西。 聽荷倒是收拾了一個箱子,但放在后軍了,大軍最快還得兩天才到呢。 趙含章并不在意,直接穿了最簡便的衣裳,對倆人道:“我現(xiàn)在不必依靠華服。” 聽荷還在糾結(jié),范穎已經(jīng)反應(yīng)過來,當(dāng)即道:“不錯,女郎靠的是武功文治,可不是華服美飾。” 趙含章哈哈大笑起來,“這時候說武功文治還早了些,行了,不必cao心我穿什么了,你去讓曾越多帶幾個親衛(wèi)上來,讓他們少飲酒,多注意安全,尤其是傅郎君的安全?!?/br> 范穎低頭應(yīng)了一聲,“唯。” 趙含章一身簡便衣裳的出席宴會,但無人敢輕看她。 劉琨邀請她上主席來同坐。 趙含章走上前去落座,傅庭涵在她下首,石勒與他同坐,明先生等且再落后一座,對面則是晉陽的將軍和官員。 徐潤坐在劉琨下首,且還在令狐盛之上。 趙含章微微挑眉,落座后問,“今晚可是晉陽令演奏?” 劉琨笑著應(yīng)是,見趙含章這么急切,便以為她也極喜歡音樂,當(dāng)即讓人準(zhǔn)備上菜,準(zhǔn)備樂舞。 仆人們魚貫而入,奉上佳肴。 趙含章當(dāng)然不會以為他們能和她一樣節(jié)儉,可晉陽被圍城一個多月,之前也是戰(zhàn)事不斷,物資多少會短缺,所以當(dāng)不會太奢糜。 可她想錯了,人類的潛力是無限的,端上來的菜肴中不僅有牛羊雞鴨rou,還有河鮮,她甚至還在其中看到了嫩嫩的小菜苗。 燙煮得恰到好處,擺盤都很好看,但這幾年趙含章關(guān)心農(nóng)事,其中也包括菜蔬,知道這樣的小菜苗只供權(quán)貴所用,從撒種到拔秧苗就十到十五天之間,超過十五天權(quán)貴們認(rèn)為菜苗就老了,口感會不太好。 所以陳縣和洛陽都有相當(dāng)大的一塊地被拿來種這種菜苗,每日需要大量的人力侍弄。 趙含章知道后就不許府中再出現(xiàn)這樣的菜苗,也不許參加的宴會中出現(xiàn)。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上有所惡,下亦從之。 知道趙含章厭惡這樣消耗大量人力,地力的奢靡,底下的官員、將軍們也跟從,不再食用這樣的菜苗,并且約束家里,再由官員和將軍們影響其他的士紳富豪,所以趙含章所轄的大部分郡縣在餐桌上都看不到這樣鮮嫩的小菜苗。 連張賓這個新來的謀士都知道趙含章的忌諱,于是大家看著桌上的菜苗沉默不語,誰也沒敢動筷子。 第901章 要人 劉琨不知,還在熱情的招呼趙含章,見趙含章的目光落在菜苗上,隨口一道:“這菜蔬鮮嫩,口感微甜,倒別有一番滋味,含章嘗一嘗?” 趙含章沖劉琨笑了笑,不過并沒有吃菜苗,而是夾了旁邊盤子里的牛rou,問道:“這時候還有牛rou吃?” 劉琨哈哈大笑起來,“這是并州,并州有草原,牧民們養(yǎng)了不少牛羊,因此是不缺牛羊的?!?/br> 趙含章聞言嘆息道:“中原就不一樣了,很缺少牛,每到春耕之時,我都要煩惱百姓拉犁卸貨之苦。” 現(xiàn)在草原上養(yǎng)的牛多為黃牛,基本上是草原牛和秦川牛,牧區(qū)的牛是以奶rou收獲為主,但也會選出部份牛來負(fù)擔(dān)起拉貨,遷移的重?fù)?dān); 不是每個牧民都能用馬拉車的,大部分牧民還是以牛作為主要牽引力。 農(nóng)區(qū)的牛則主要是做役用了。 兩邊的牛都有相通之處,只要將rou牛略加訓(xùn)練便可作為耕作的牛使用。 這四年來,趙含章和劉琨合作過馬,合作過羊,自也合作過牛,但交易的重點(diǎn)一直放在馬上,現(xiàn)在看,他們的懷抱完全可以更廣闊一些嘛,牛的交易也可以大力發(fā)展起來。 今天都沒問到他們牛的飼養(yǎng)量,趙含章干脆此時問,“這樣說來,境內(nèi)很多牧民養(yǎng)有牛羊了?不知有多少戶牧民,戶均養(yǎng)殖數(shù)是多少,若以一年牛為目標(biāo),他們一年可以出欄多少?” 劉琨均能回答得上來,此時他也察覺到趙含章的側(cè)重點(diǎn)了,笑道:“含章若喜歡牛,走時我送你一批,不過一年生的牛rou太嫩了,沒多少滋味,還是應(yīng)該再多養(yǎng)養(yǎng)?!?/br> 趙含章:“……我是打算拿來做耕牛的?!?/br> 挺好的一個人,對民生也算了解,為什么就不動動腦子呢? 劉琨道:“那一年生的牛小了,應(yīng)該要兩年生的?!?/br> 趙含章:“從并州到豫州,以牛役力,少說要走上兩個月,路上再磨蹭些,三四個月都是正常的,它們經(jīng)過各個部門下發(fā)到百姓手中,也差不多一歲半了,再養(yǎng)一養(yǎng),練一練,差不多就兩歲了?!?/br> 所以一年生的牛是最好的,不管是從使用的年限上,還是價(jià)格上。 既然劉琨此時如此大方,趙含章就想趁機(jī)和他商定牛的價(jià)格。 但劉琨覺得此時只想欣賞音樂,對這個不是很感興趣,見趙含章如此執(zhí)著于牛,干脆大手一揮,“含章走時,我送你一千頭牛?!?/br> 一千頭啊,即便三戶一頭牛,那也能解決三千戶的耕牛問題。 趙含章欣然接受,于是從善如流的不再提這個問題,專心吃吃喝喝。 趙含章不動那盤菜苗,只吃其他的菜,底下的趙家軍一系全都有樣學(xué)樣,沒敢動那盤菜苗。 落在對面晉陽一系的官員們眼中,就是對面的趙家軍尤好rou食,不喜歡吃素啊。 并州牧場多,官員們從不缺rou,反倒是菜蔬很少,見狀便覺得趙家軍的人不會欣賞,這菜蔬才是最好吃的,怎么凈吃rou呢? 尤其是這小菜苗,這可不是誰都吃得起的,外面賣的貴著呢,而且有錢都未必買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