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5節(jié)
石虎身上都是血,臉上滿是見血的興奮,眼睛亮得像黑夜中的野狼,他大聲道:“這等軟弱之人留之無用,叔父,讓我將他們掃盡,再不為你拖累。” 石勒氣得要死,眼見著撿起武器的降兵越來越多,當(dāng)即下令,“來人,石虎違反軍令,當(dāng)斬!” 石勒身后的八親兵立即如猛虎般撲向石虎。 石虎一愣,想也不想,當(dāng)即拎著刀迎上去,他力氣大,手中的刀又是從趙含章給的趙氏武器中挑的,一刀壓下去便將沖上來的親兵壓得半跪,刀再快速的一劃,一顆人頭飛起,他旋身就拿刀擋住其他親兵的刀,兵器交接的聲音鐺鐺作響。 但此時,石勒眼中只有那顆飛起的頭顱,還有滿臉暴虐的石虎…… 這是他的親兵,跟在他身邊有三年了,武藝高強,很受重視,為保護他擋過兩次刀,一次箭,所有人都知道他很信任看重他,將來他一個將軍之位是少不了的。 但此時,石虎一刀將他殺了! 石勒看著越打越興奮的石虎,心中越來越?jīng)觯X海中,趙含章的讖言又開始循環(huán)響起,她說的是對的,石虎終有一天會滅他滿門。 此時他還弱小,都敢對他身邊的親近之人下死手,毫不相讓,何況以后呢? 而石虎殘暴兇惡是從小而起,這和張先生說的不對,或許這世上大部分孩子都是性本善,但一定有一些孩子是性本惡,比如石虎。 石勒眼中寒光乍現(xiàn),突然便下定了決心,他將王浚扔給身后的親兵,拿過一個士兵背著的弓,搭箭瞄向石虎,沒多猶豫,箭沖著石虎的心臟而去。 石虎心中一凜,躲了一下,箭穿透肩膀,他踉蹌了一下,圍攻他的親兵立即趁機給了他幾刀。 石虎躲避不及,連中兩刀,但依舊堅挺的站著,他瞪著石勒的眼中滿是兇惡,大聲道:“你想殺我,憑什么?” 石勒根本不回答他,又搭一箭,石虎被圍攻,加上受傷,動作本就不靈活,而石勒的箭也不是那么好躲的,石虎避了一下,但這一下倒像是直沖箭去的,箭直插入心臟,石虎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停頓了一下,另一親兵則從側(cè)后方一刀插入…… 石虎低頭看了一眼上下兩處重傷,眼中突然迸射出強烈的恨意,他揮起刀,沖著石勒的方向就緊走兩步,似乎想要將他殺死,但才兩步,他就走不動了,只能圓睜著眼睛倒下。 和石虎對戰(zhàn)的親兵們松了一口氣,八個人,在結(jié)陣的情況下,他們竟死了三人,重傷兩人,看著似乎也要不行了,另外三人也都不同程度的受傷。 石虎,真猛將也。 張賓也覺得他猛,但對于他的死一點也不可惜,只有慶幸。 如此兇惡又不聽軍令的人,要是不早些處置,將來恐成禍害;而若給他機會成長,讓他知道了偽裝,必成大患。 石虎一倒下,張賓立即上前一步大聲喊道:“不服軍令,不論親疏,一律按軍法處置,便是將軍的親侄子也如此!爾等繳械,必定不殺,還不快投降!” 重新?lián)炱鸨鞯娜诉@才又呼啦啦的放下兵器,就連本來還在頑抗的人也丟下了刀,他們投降,似乎也可以不死。 第928章 劉乂為使 這個時代,勢力是認人的,所謂擒賊先擒王,就是這個道理。 而王浚就是幽州的王,所以石勒拎著王浚,不僅快速的拿下這座城中的幽州軍,還拎著他敲開了不少城池的城門,直接讓石軍接管。 收到消息的祖逖和趙含章則兵分兩路,一路從東路攻打幽州,牽扯住王浚的兩個兒子,使他們不能回身收攏兵力; 一路則從西向東北攻打,先將冀州的收回,然后再進幽州。 拓跋鮮卑出了五萬兵馬,其騎兵訓(xùn)戒又兇猛,三日便連下十二座城池。 三路大軍,同時向幽州深部攻去,然后和北宮純、趙駒等人的趙家軍對匈奴呈合圍之勢。 如果有地圖,便可以看出,六道紅色的粗線正逐步逼近此時匈奴駐扎的潞縣。 而此時,潞縣里也并不平靜。 劉聰率領(lǐng)匈奴大軍退到潞縣,據(jù)險抵抗趙駒。 當(dāng)然了,他們不止占了潞縣而已,把旁邊的幾座縣城也都占了,幾乎占去燕國的一半,然后是隔壁范陽國的三分之一。 他不想此時和王浚對上的,對他來說,除了多樹一個敵人外沒有多少好處。 但他實在沒辦法,趙含章步步緊逼,北宮純和趙駒的攻勢太猛,而冀州新出現(xiàn)的那個祖逖也很厲害,幾次交手他都吃了虧。 而且那人頗為心狠,奇襲或許比不上北宮純,但他計謀兵略在北宮純之上,他所過之處,好幾個地方都被堅壁清野,有些地方來不及,他也能快速將百姓和糧食藏匿起大半來,讓他們找都找不到。 他們出兵,素來只帶少部分糧草,然后原地征討糧草的,這一次他們步步維艱,根本掠不到足夠的糧食。 加上劉淵身死,朝廷被逼著出走并州,一點糧草支援都沒有。 劉聰打又打不過,守又沒有足夠的糧草,那就只能退。 柿子撿軟的捏,想來想去,此時可以給他們提供糧草,又能讓他們暫時停留的就只有幽州了。 當(dāng)然,幽州的百姓也沒什么糧食,他們正經(jīng)歷幾十年難得一見的旱災(zāi)和蝗災(zāi)呢,聽說災(zāi)民已經(jīng)互食,從他們身上是榨不出糧草來的。 但王浚有啊。 傳說王浚收有大批的糧食,分開藏匿在各個糧倉之中,所以劉聰選擇直接打王浚,想要從他手上接過幽州。 幽州有天險地利,易守難攻,只要他打下幽州,便可以據(jù)險攔住趙家軍。 至于王浚據(jù)險攔他,劉聰冷哼一聲,打趙含章他打不下來,打王浚他還是很有自信的。 可他沒想到劉乂會突然回來。 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他還帶回來晉臣,其中有一個叫衛(wèi)玠的,劉聰都聽說過他的名號。 劉乂回來是勸降的。 他和劉聰?shù)溃骸八男郑覀內(nèi)缃褚训侥┞?,你不能帶著全族人去死,只要投降,趙含章會給我們一塊土地棲居,就如同先祖?zhèn)冞w徙來并州時一樣?!?/br> 劉聰憤怒,“然后出入皆有人盯視,一輩子蠅營狗茍,當(dāng)個奴隸一樣嗎?” 劉乂道:“不會的,趙含章承諾過我,她視我等與漢人一般。” “漢人說的話怎能相信?” 劉乂問道:“她不可信,兄長可以保證搶得下幽州嗎?” 他道:“您獨戰(zhàn)趙含章時都節(jié)節(jié)敗退,此時又有王浚在后,南北夾擊之下,你怎會自信搶得下幽州,還保得住漢國?” “你年紀小,從未上過戰(zhàn)場,少在這兒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br> 劉乂道:“我雖未曾上過戰(zhàn)場,卻會聽叔伯們議政,此非我一家之言?!?/br> 他勸道:“自趙含章出世,她從未有過違背諾言之舉,兄長為何不試一試呢?” 劉聰不愿聽,直接把劉乂趕了出去,要不是他極力阻止,其實劉聰很想把衛(wèi)玠砍了祭旗的。 劉乂也心灰意冷,知道再勸劉聰沒用,他只能聯(lián)絡(luò)劉歡樂等大臣。 衛(wèi)玠代替趙含章出面,在劉乂勸說后在一旁做出承諾,不少大臣都偏向了劉乂。 不是他們看不起劉聰,而是他們對現(xiàn)在的局勢都不太有信心。 劉乂有一點說的很對,他們跟趙家軍單打都打不過,又怎么可能在招惹了王浚后還能不敗呢? 他們之所以能夠搶下這十幾座城,不是他們太厲害,而是因為趙家軍一開始就沒進攻,他們退入幽州時,正值幽州爆發(fā)大規(guī)模的農(nóng)民叛亂,災(zāi)民四散,王浚自顧不暇,而趙家軍不知為何沒有繼續(xù)逼近,而是就圍在幽州的邊界處,看著他們連下十幾座城。 現(xiàn)在王浚已經(jīng)集結(jié)大軍對抗他們,只要趙家軍挺進幽州,他們就被南北夾擊,到時候怕是有滅族之禍呀。 所以現(xiàn)在有另一條路走,不少人都考慮起來。 聽劉乂的意思,最壞的結(jié)果不過是回歸幾十年前,剛遷入并州的時候。 但那也比直接被滅族,或者一路趕出塞外好吧? 于是大家悄咪咪的計劃要換首領(lǐng)。 劉聰本來就不是劉淵屬意的繼承人,他弒君上位,本就不是正統(tǒng)。 算起來,不管是身份還是受寵程度,劉和之后都應(yīng)該是劉乂當(dāng)皇帝才對。 于是以劉歡樂為首的大臣們就湊在一起,想要換個皇帝。 只不過,他們一直沒商量好,到底應(yīng)該怎么做。 劉聰似乎感覺到了危險,行事越發(fā)急躁,他想將衛(wèi)玠殺了,被劉歡樂等大臣以“兩國交戰(zhàn)不斬來使”的規(guī)則勸住了。 劉聰就要把衛(wèi)玠等人趕出去,劉歡樂等人便跟著努力了一把,勸說劉聰考慮一下投降,差點被劉聰拔刀殺了。 此后,再無人在劉聰面前提起此事,而衛(wèi)玠也離開了潞縣,只是在離開之前,他已經(jīng)和劉歡樂等人商量好了投降事宜。 衛(wèi)玠前腳離開,后腳王浚被俘的消息便傳來,幽州已落入趙含章之手。 劉歡樂等人一聽,本來還想再拖一段時間的,此時也忍不住了,當(dāng)天就進宮和劉聰說,“臣等仔細思索過后,覺得陛下所慮正確,我們和晉國交戰(zhàn)多年,與那趙含章早成死仇,此時投降就是束手就縛,所以不能降?!?/br> 劉聰一聽,大贊,“正是此理。” “北海王妖言惑眾,留他在外不免影響民心與軍心,不如將他暫時押在宮中,待我們?nèi)抗ハ卵鄧笤俜潘鰜??!?/br> 劉聰略一思索就應(yīng)下了,于是讓人去請劉乂進宮,怕他不來,還給找了個理由,就說是給單太后提前慶祝生辰的。 第929章 單太后 劉乂當(dāng)即帶上自己的隨從進宮。 說是宮殿,其實不過是個名稱罷了,其前身是當(dāng)?shù)匾粋€有名士族家的園子,劉聰打進潞縣后就把這園子占了。 劉聰把幾個兄弟都殺了,當(dāng)然,包括他們的妻兒子孫,所以現(xiàn)在住在這宮里的是他的妻妾子孫,以及單太后和一些宮妃。 自跟著朝廷外逃,又和兒子分離,單太后一直很低調(diào)安靜,劉淵駕崩的消息傳來后,她就更安靜了,雖然焦心劉乂的下落,卻不敢表露,更不敢聯(lián)合朝臣找人。 她只能躲在一個角落里,悄悄的叫人出去打聽,能多聽到一些兒子的下落她就高興,要是打聽不到,她就整夜整夜的睡不著,只能祈求上天保佑他平安無事。 因為這份安靜,心眼小的劉和登基后沒有想起來找她的麻煩,雖然他當(dāng)太子時恨死了劉乂和單太后,覺得他們隨時可能搶自己的位置。 但劉乂主動去引開追兵,剩下的單太后也很乖順,沒有給他找麻煩,加上他要安撫朝臣,所以就沒有為難單太后,而是按照規(guī)矩尊她為太后。 之后就把人丟在一邊不管了。 單太后的日子過得不算好,但也不算差,只是每每遷徙需要很用力的不掉隊,偶爾餓一頓摔一跤,或者馬車不夠用,只能跟著宮人擠一輛牛車之類的根本不算事。 讓她最惦記的只有劉乂的安全。 等劉和被劉聰殺害,單太后就被提溜出來了,因為理論上她才是有權(quán)利確定下一任繼承者的人。 然后單太后一點也不高興這樣的關(guān)注,她的待遇好起來了,但每日都過得心驚膽戰(zhàn),她很害怕劉聰,覺得他隨時可能為了皇位殺她。 等劉聰當(dāng)著眾人的面說要找回劉乂,奉劉乂為帝時,她就更害怕和惶恐了。 她不聰明,但她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劉聰要是愿意他的兄弟當(dāng)皇帝,又怎么會殺了劉和及他的兒子? 所以單太后一直心驚膽戰(zhàn)的等著自己被殺,她完全找不到自己的出路在哪里,她只希望劉乂能夠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