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節(jié)
傅庭涵垂下眼眸沉默了一下,還是表達(dá)了自己的不滿和反抗,“這倆人就留在府中看守院子吧,今后若無我的認(rèn)可,誰也不許隨意進(jìn)來?!?/br> 任慧愣了一下,心中無奈一嘆,看向那兩個下人。 他們都低頭應(yīng)了一聲。 任慧看出傅庭涵心情不太好,但等下人們退下,還是勸解道:“郎君,這些年公主很想念你,多虧有郎主時不時的來信,這才知道您在中原安全無虞。” 雖然母子倆觀念沖突,但傅庭涵也覺得弘農(nóng)公主是愛孩子的,因此有些心虛,沉默了一下后問道:“你們剛回洛陽,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嗎?” 任慧忍不住笑起來,她就知道,郎君和公主一樣,都是嘴硬心軟之人,她忙細(xì)細(xì)地說起弘農(nóng)公主的艱難來,“殿下離京多年,這一回來,發(fā)現(xiàn)從前知道的熟人都不在了,周圍盡是陌生人,身邊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郎君再忙也該回家用飯,也陪殿下說說話;” 又道:“殿下的私產(chǎn)大多補貼了軍隊,五月和七月為了給郎主湊軍糧,將先皇后留下的金釵都變賣了,如今……” 傅庭涵一聽,忙看向傅安,“我這里還有多少錢?” 傅安:“還,還有一些。” “明天去取來,交給母親,”傅庭涵想了想,覺得傅宣夫婦都沒工作,連產(chǎn)業(yè)都沒了,他的確得養(yǎng)家,于是道:“以后我的俸祿都取回來交給母親,還有以前家中的田宅鋪子,都單取出來交還給母親。” 趙含章進(jìn)洛陽后,像手底下有人家中曾在洛陽有產(chǎn)的,她基本都不會收歸國有,皆好好的把房契地契歸還。 所以傅家當(dāng)年在京城的產(chǎn)業(yè)都在傅庭涵手中,他也有叫人打理。 至于他的私產(chǎn),就沒有單獨的,全是和趙含章以及趙氏的人混在一起,他想要給父母也難拿出一份完整的。 傅庭涵想給他們買兩個鋪子,這樣手上會更寬裕,但想到自己手中無余財,似乎買不到,只能垮下肩膀,“傅安,把家中產(chǎn)業(yè)的賬目都理出來,年底了,各個管事也要來回話吧,讓他們以后向母親上稟?!?/br> 傅安應(yīng)下。 第1075章 和睦 傅庭涵就看人任慧:“還有什么困難嗎?” 任慧想了想,目前弘農(nóng)公主的困境也就是人際關(guān)系和金錢而已,至于和駙馬吵架之類的家庭矛盾不一直存在嗎? 郎君作為兒子也很難判別對錯,算了,就這樣吧,于是任慧笑著搖頭,表示沒有了。 傅庭涵就讓傅安送任慧出門。 等傅安回來時,傅庭涵正提筆羅列自己每個月的收入。 雖然他的俸祿也不少,但有相當(dāng)一部分是看職田收益的,而現(xiàn)在,職田都才下種,哪有什么收益? 他又要成親了,傅家的那些產(chǎn)業(yè)目前也不怎么賺錢,以弘農(nóng)公主的性格,肯定看不得家中落魄,所以這點錢是肯定不夠她花的。 他把每一筆收入都按照一定比例拆分,算了算,覺得應(yīng)該夠了,于是把紙交給傅安,“以后各作坊再把收益給你,你就按照這個比例取出來送回給公主。” 傅安仔細(xì)看過后應(yīng)下,小聲問道:“那剩下的還是送到三娘那里嗎?” 傅庭涵點頭,點到一半覺得自己也得留點以防萬一,于是道:“你從七叔祖那邊給的收益里取出一吊錢來做花銷,有多余的存起來?!?/br> 傅安認(rèn)真想了想,高興道:“郎君花的少,一吊錢一個月最少也能存下八百錢,聚少成多,一年下來也不少了。” 傅庭涵也覺得。 因為他真的沒什么額外的花銷,吃的,不是在衙門,就是在趙宅,就是在外面,也是傅安從聽荷那里領(lǐng)錢結(jié)算; 穿的,基本上是王氏和聽荷cao心完了; 人情往來,也是聽荷一并安排了; 他偶爾在外面買東西也都是記在趙家的賬上,由趙家公中結(jié)算。 弘農(nóng)公主并不知道從很久以前開始,她兒子的賬就和趙含章的混在一起了,收入一起,花銷也一起,根本就分不清了。 所以第二天一早拿到傅庭涵的錢盒,弘農(nóng)公主還是很開心的,覺得這個兒子不算白養(yǎng),比駙馬強多了,果然,男人就是比不上兒子。 她把盒子一合,看向任慧:“趙家回信了嗎?” “是,趙家約殿下和駙馬今日午時共用午食?!?/br> 弘農(nóng)公主滿意,“去告訴駙馬,收拾一下出門吧,大郎呢?” 任慧:“郎君一早出門了,說是工部有事。” 弘農(nóng)公主皺眉,“他們尚書省怎么這么忙?自我回來就沒一個停歇的時候。罷了,派人去告訴他,今日午時,無論如何他都要去一趟趙宅,這是談他的婚禮,誰缺了他都不能缺?!?/br> “是?!?/br> 傅庭涵是真的在忙,趙含章也是,倆人請李驤和李班看他們曬出來的鹽。 李驤搓了搓手中的細(xì)鹽,又放進(jìn)嘴里嘗了嘗,發(fā)現(xiàn)澀味比他們市面上的井鹽少一些,但比他們的細(xì)鹽差一點兒,于是問道:“不知這鹽作價幾何?” 趙含章道:“一石一千錢?!?/br> 李驤目光微閃,看向李班。 李班很驚喜,連忙躬身行禮,“還請將軍為蜀地賜鹽!” 思緒還停留在買這一階段的李驤驚訝的看著李班,沒想到他純良的太子殿下能想到這一點,也立即轉(zhuǎn)身朝趙含章彎腰,“請將軍為蜀地賜鹽。” 趙含章哈哈大笑起來,伸手將倆人扶起來,“我知道,蜀地現(xiàn)在吃鹽困難,我既帶你們來看,自然是想解蜀地之困。” 趙含章很大方的送他們兩百石鹽,然后還帶他們出城去看水磨坊。 快要過年了,水磨坊很熱鬧,到處是排隊等著舂米磨面的百姓。 水磨坊便宜,速度快,舂米干凈,磨面也細(xì)膩,就是需要走很長一段路,但這對吃苦耐勞的百姓們說不值一提。 附近村子的人也都結(jié)伴來磨粉舂米。 看到傅庭涵,他們先熱情的和他打招呼,待看到騎馬走在他身邊的趙含章,眼睛大亮,立即丟下自己的籮筐,快步往這邊跑了幾步,然后跪下哐哐的磕頭,大聲喊道:“祝女郎小年安康,平安喜樂!” 趙含章一愣,先回頭問曾越,“今日是小年?” 得到回答后,她立即下馬將人扶起來,對呼啦啦跪下的人大手一揮:“大家都小年歡悅,快快起來!” 她低頭看他腳上穿著草鞋,腳趾凍得紅腫,不由心痛,再一摸他的肩膀,只覺得衣服單薄,心疼道:“沒有錢買布制衣和鞋襪嗎?” 他臉色凍得通紅,但滿目生機,臉上帶著燦爛的笑,“回女郎,今年沒有,明年就有了?!?/br> 他指著他帶來的籮筐,道:“我今年能磨一筐豆子,一筐的麥子呢,能吃到明年三月?!?/br> 趙含章大贊,“不錯,看來今年你為朝廷服役許多,自家的地可種了?” “種了,衙門發(fā)下來的麥種全種下去了?!?/br> 趙含章笑容更深,問道:“種了多少畝?地好嗎?” 趙含章問得很細(xì),然后道:“現(xiàn)在中原缺布,你們明年要多種一些桑麻,可有適宜的旱地嗎?” 他苦惱起來,道:“衙門分給我的地都好,拿來種麻實在浪費,現(xiàn)在豆子也能磨成粉,軍爺們也說要用豆子喂馬,我想多種一些豆子,到時候賣了錢去買布?!?/br> 他不好意思的憨憨一笑,“女郎,我今年沒娶著媳婦,家里沒有織布的人,種桑麻也無用。” “怎會無用?”趙含章笑呵呵的道:“到時候你收了桑麻,就拿去賣給你喜歡的姑娘家,一來二回熟了,說不定人家就看上你了呢?” “你就只知道種小麥,種水稻和豆子,明年跟女郎們說話的機會都沒有,還怎么娶到媳婦?” 青年恍然大悟,發(fā)現(xiàn)大將軍說的有理啊,于是糾結(jié)起來,“那,那我要種多少?” 趙含章笑道:“田埂有吧?不舍得拿一整塊旱地來種,那就種在田埂邊,靠近你家地的那一條田埂,你留出三寸來栽種桑麻,等到夏天還能坐在下面乘涼呢?!?/br> 青年一想,發(fā)現(xiàn)還真是,連連點頭,“我回去就問誰家有種子?!?/br> 桑樹的種子可能少,麻的種子應(yīng)該不少,趙含章扭頭和趙云欣道:“將此事記下,回頭要各郡縣把桑麻的種子也給添上?!?/br> 趙云欣應(yīng)下。 第1076章 開誠布公 趙含章掃過大家的腳和身上的衣服,發(fā)現(xiàn)穿得上鞋襪的就沒幾個,不由心疼,叮囑他們道:“回去以后要注意保暖,保重身體啊,明年多種桑麻,爭取明年都穿上新衣裳,新的鞋襪?!?/br> 大家都高聲應(yīng)下。 趙含章請李驤和李班去看水磨坊的運作,倆人看到豆子倒進(jìn)磨盤里,磨盤無人自動,竟然就磨出了細(xì)細(xì)的豆粉,大為震驚。 “這是……” “這就是水力,也是水利,”趙含章道:“我知道,蜀地亦多水,百姓沿水而居,既如此,何不也建造水磨坊,讓百姓省力呢?” 李班立即跪下道:“請大將軍賞賜蜀地工匠?!?/br> 趙含章單手將人扶住,笑道:“此事不急,待我們回頭商量,這水力除了能利民,也能利軍?!?/br> 趙含章帶他轉(zhuǎn)出這一個水磨坊,到另一個去,那邊就沒什么百姓了,反而還守著士兵,里面丁零當(dāng)啷響個不停。 走到里面去,鋪面的熱浪涌來,李班就看到他們竟然在借著剛才看到的杠子帶動錘子在打鐵…… 李驤眼睛大亮,恨不得沖上去細(xì)細(xì)地看,“早就聽聞趙家軍武器精良,其中的趙氏的槍頭,大刀和長劍,舉世難見?!?/br> 趙含章笑道:“就是這么打出來的?!?/br> 李驤就去扯李班的袖子,示意他再跪一跪。 李班就糾結(jié)出來,這要是民生,他跪一跪趙含章可能會答應(yīng),但這事關(guān)軍政要事,她能答應(yīng)? 但李班還是一咬牙,轉(zhuǎn)身又朝趙含章跪下,正要說話,趙含章依舊伸手抓住他,硬是將人給拉起來,笑道:“我知道殿下的意思,我們回去細(xì)談。” 她既然帶他們來看了,自然不是白看的。 其實,蜀地對于現(xiàn)在的大晉來說也是邊關(guān)。 他們歸順之后也要承擔(dān)邊防任務(wù),他們往西的原西藏和川西一帶,目前屬于羌族, 羌族內(nèi)部并不統(tǒng)一,各部落現(xiàn)在各自為政,但以她的目光看,將來他們肯定會往東侵蝕的,所以得提前做好準(zhǔn)備。 而且,李雄一族也是羌族。 有這樣有利的條件,趙含章豈能不想著讓他們往東收回那塊大土地? 所以趙含章想要和他們深度合作。 這水磨坊和煉鐵的方子就是她的誠意。 煉鋼的方子是不必想了,想完全復(fù)制他們的鐵器也不可能,但給出一張新方子,讓他們的鐵器更進(jìn)一步發(fā)展,不僅有利于軍事,也有利于農(nóng)業(yè)。 李驤沉默了一下,知道重頭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