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9節(jié)
農(nóng)人們高興起來,再管不了其他,立即將剛長出來的青草全都鏟了按進土里,也給麥苗肥肥根,同時開始犁地準(zhǔn)備春種。 趙含章去看過將士們屯的田,也很高興,當(dāng)即下令,全國范圍內(nèi)要停止一切勞役、兵事和禮樂之事,當(dāng)以春耕為主。 誰也不許擋春耕的道兒。 全國都為了春耕風(fēng)風(fēng)火火起來,為此,趙含章還拉著小皇帝去郊外當(dāng)場表現(xiàn)了一下犁地,她和小皇帝都扶著犁在地里走了兩圈,然后讓底下的官員們以身作則,做好勸課農(nóng)桑的工作。 這時候國事就少了,一天需要趙含章批改的公文連二十封都不到,百姓們忙,官員們也忙,根本沒空搞別的事情。 趙含章就擼起袖子,扛著鋤頭和傅庭涵一起去自家莊子上種田。 主要是給麥子施肥,然后開始犁地準(zhǔn)備種小麥和豆子。 除了小麥,豆子和水稻是中原一帶占比比較重要的糧食了。 洛陽一帶,可以種植冬小麥,也可以種植春小麥、大豆和水稻等作物。 去年秋冬時及時種下的冬小麥數(shù)量不多,所以今年洛陽一帶都大范圍播種春小麥。 不僅洛陽如此,并州、冀州和青州一帶等所有受戰(zhàn)爭影響的地方都如此,更不要說幽州了。 幽州是重災(zāi)區(qū),主要目標(biāo)都放在了今年的春播上,不僅趙含章看重,石勒也很看重。 趙含章親自下地,時不時的到洛陽的田頭地間去巡視,鼓勵百姓耕作,石勒也是如此。 他每天都奔波在各個郡縣之間,時不時的抽一下哪個縣的糧種有沒有發(fā)下去,或是哪個地方的糧種不夠,趁著還在農(nóng)時趕緊買了送下去。 于是,趙含章每天都能收到石勒的電報,早上一封,傍晚一封。 基本上傍晚和她哭訴哪個地方糧種、農(nóng)具緊缺,百姓可耕田地十不及一,然而幽州窮困,沒有錢買糧種,農(nóng)具等,希望朝廷可以支援一二; 早上就來電報催她,“昨夜我們商議之事可辦成?不知東西何時能到?” 趙含章只能回他,“知道了,知道了,有在辦,勿催?!?/br> 電報上不好長篇累牘,她只能給他寫信,讓他自己也想想辦法,國庫很窮的,她已經(jīng)對幽州特別優(yōu)待了,別的地方有的,幽州都有,別的地方?jīng)]有的,幽州也有。 趙含章告訴石勒,“幽州內(nèi)有礦,派人尋之,財務(wù)困難可解。” 現(xiàn)在她派了不少人出去找礦,不管是什么礦,大晉現(xiàn)在都很缺,現(xiàn)在的幽州是河北和山西的大部分,里面的礦產(chǎn)資源可不少。 她打算讓人先找著,回頭把路修出來,幽州出產(chǎn)的東西才能運進中原,而中原的東西也能更快速的進入幽州。 相比之下,青州和光州就要自強許多。 自趙寬和孫令蕙去到青州和光州,倆人很少和趙含章抱怨,也很少和朝廷要東西,非常的自立自強,是兩個非常好的孩子。 雖然他們乖巧,但趙含章還是要寫信去關(guān)心一下,詢問一下兩州的情況。 趙寬沒收到信,他正牽著一匹馬冒雨前行,因為道路泥濘,又滑,所以一行人只能從馬上下來踩著泥水前行。 雨還在下著,他們還不敢去樹底下躲著,雷聲陣陣,大春天的打雷也是少見。 “使君,前面有個土地廟,可以暫時避雨?!?/br> 趙寬一聽,當(dāng)即加快了腳步,不小心還摔了一跤,親衛(wèi)和小廝立即上前要扶他,結(jié)果腳下不穩(wěn)差點摔在他身上。 趙寬扶著腰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心驚膽戰(zhàn)的看著,連忙阻止他們過來,“我自己可以,我自己可以,你們別過來?!?/br> 等他從地上爬起來走過這一段路,和人互相攙扶著進入土地廟,找了半天才在墻角找到一塊干燥一些的地方。 外面嘩嘩的下著大雨,廟里則是啪啪下著中雨。 趙寬把身上的蓑衣和斗笠拿下來,抖了抖水后放到一邊,小廝忙拿一塊手帕上來給他擦拭,“郎君,這可是春雨,萬一生病了怎么辦?” 趙寬往后退了退,將他扯到旁邊來,以免被屋頂上漏下來的雨水澆濕,“戴著斗笠呢,無事?!?/br> 他看了眼外面在雨水沖刷下顯得越來越泥濘的道路,憤憤道:“總有一天我得把這條路給修起來!” 小廝道:“那得花多少錢???” 趙寬:“不就是錢嗎?等我青州的百姓春耕結(jié)束,我就讓他們繼續(xù)曬鹽,光是賣鹽我就能賺不少錢,再多種桑麻,多織布,錢嘛,總能賺來。” 趙寬信心滿滿,“等過兩年朝廷把碼頭建起來,來往客商多了,我不信我會連建一條路的錢都拿不出來?!?/br> 趙寬就站在雨中展望了一下未來,等雨停了才繼續(xù)前行,天快黑了才到地方。 村老迎出來時一臉的驚詫,“您真是我們刺史?” 趙寬:“官印你不是看到了嗎?我聽說你們?yōu)榱藸幍卮蚱饋砹??如今地多得很,你們每家不是都足額分了地嗎?怎么還能因為地打起來?” 村老一聽,精神一振道:“使君,我們是足額分了地,但還有下一代呢,我們村這半年時間有十二對新人,現(xiàn)在有三家媳婦有孕了,估計今年秋天就添丁,那有了孩子不就得分地嗎?那塊地離我們村近,理應(yīng)分給我們村,以后我們村孩子從那塊地上分?!?/br> 趙寬:“孩子成年以后才能分地,這還有十六年的時間呢,你們這想的也太長遠(yuǎn)了吧?” “不遠(yuǎn),不遠(yuǎn),我們村有孩子在縣里學(xué)堂上學(xué),回來說什么……什么,人要是不考慮長遠(yuǎn)點,必定有煩惱找上門來?!?/br> 趙寬:“……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br> “對對對,就是這話,使君,您看,能不能和縣衙說一聲,把那塊地分給我們村?” 第1114章 爭地 趙寬:“爭地的事先放一邊,我問你們,今年的春麥你們種下去了嗎?” “種了,種了的,”村老道:“我們豈敢誤了農(nóng)時?” 趙寬道:“那就好?!?/br> 村老松了一口氣,忙去安排趙寬住下。 誰料,第二天一早趙寬飯都沒吃就出門去看地里的麥子了,還把來看熱鬧的村民都給帶去了。 村老就抓一只雞的功夫人就不見了,嚇得他雞也不給趙寬殺了,連忙去追。 村老一個人都難瞞住趙寬,何況這么多人? 一人一句話,表達(dá)欲還挺旺盛,瞬間把底都漏了。 全村的關(guān)注點都在和隔壁村交界的地上,為了爭地,不僅派了人去地里挖溝渠,插籬笆,還打架。 沒有一家是真的把麥子都種下的,播種尚且如此,更不要說給冬小麥?zhǔn)┓柿恕?/br> 村老趕到時,趙寬的臉色已經(jīng)沉得滴墨了,看到村老,立刻大發(fā)雷霆,“什么人無遠(yuǎn)慮必有近憂,我看你們讀書都讀到狗肚子里去了,飯都吃不飽,眼看著要青黃不接了,還想著十幾年以后分地的事,這一年若種不出來糧食,你們能不能活到明年都難說,還想著十幾年以后的事呢,蠢貨!” 村民們連忙去看村老,臉色很是忐忑,他們都知道趙寬是刺史,是比縣令還大的官,聽說是大將軍的兄長呢。 他說的話,沒人敢辯解,見村老跪下請罪,便也跟著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跪在濕淥淥的地上。 趙寬氣得轉(zhuǎn)身就走。 村老連忙爬起來去追,追出一段,恰巧隔壁村的村老帶人扛著大鋤頭過來,還抬了一塊大石頭,猛的一下就放到地上,然后大聲道:“于老頭,你看清楚了,以此為界,從這里往東是我們村的,從這里往西是你們村的!” 趙寬猛的停下腳步,抬頭過來看他,滿腔的怒火再也憋不住,揮手道:“去把他帶過來!” 親衛(wèi)立即撲上前。 隔壁村的村民見狀,立即揮舞著鋤頭要打人,“于老頭你們耍詐,竟然請外人!” “大膽,這是刺史!”親衛(wèi)拔出刀來一刀砍歪鋤頭,一腳將人踢飛,刀刷的一下按在對方脖子上,冷冷地道:“再敢妄動,殺無赦!” 村民們嚇了一跳,連忙去看村老。 村老沒見過趙寬,但趙寬一看就和他們不一樣,他連忙放下鋤頭,搖著手讓村民們不要動,然后跑上前去。 于村老已經(jīng)先跪下了,隔壁村的姜村老見狀,便也跟著跪下。 趙寬站在倆人面前,先問姜村老,“春麥還有多少畝未種?” 姜村老沒算過,小聲道:“小的一會兒回去就算?!?/br> 趙寬冷笑,“你家還有多少畝未種?這總不至于也要算吧?” 姜村老心一顫一顫的,他一來就直面趙寬的怒氣,一時還有些懵,所以不敢撒謊,“還,還有三畝?!?/br> “你尚且有三畝,何況其他家?”趙寬冷笑道:“你們還真是目光遠(yuǎn)大啊,為了一塊十多年后不知能不能分到的地,現(xiàn)在就棄農(nóng)時。” “誰與你們說那塊地就是你們兩個村的了?天下的土地都是屬于朝廷,屬于大將軍的!除了你們,四野之中皆有村落,將來人越來越多,還會新的村落在此處!” “他們?nèi)裟苄燎诟N,為國納稅,為家多存糧,那就是比你們更能養(yǎng)活孩子,他們孩子多,這塊地就當(dāng)輪到他們來分!”趙寬指著他們的鼻子大罵,“連春麥都種不完,眼高手低就想著十幾年后的事,竟還敢瞞騙于我!我告訴你們,今年你們的糧食產(chǎn)量要是低于均數(shù),冬天全給我服役去!” 趙寬憤怒的道:“你們兩個村一起,若耽誤農(nóng)時,誤了收成,全都加役二十天!” 村民們一聽,臉色瞬間發(fā)白,跪在地上不敢吭聲。 趙寬冷冷地道:“把你們里長叫來,兩個村的村老不能約束村民,還都耽誤農(nóng)時,全都給我換人!爭地的為首之人在春耕結(jié)束之后到鹽場服役二十天,以儆效尤!” 兩個村老皆軟倒在地,不敢反駁。 趙寬轉(zhuǎn)身就走。 里長趕來時,趙寬已經(jīng)在騎在馬上等著了,“使君,縣君收到消息正往這邊來,您看要不先家中歇一歇,等一等縣君。” “我就不等他了,”趙寬還算心平氣和,因為這事本就是縣令在公文中偶爾提及的一件事,他是因為要去另一個縣解決山匪招安的事,路過此處,想著勸課農(nóng)桑也是大事,所以過來看一看。 誰知道他們爭地的內(nèi)情竟是如此。 趙寬道:“你是里長,還是該盡心些,督促他們及時春種和下肥,以免誤了農(nóng)時?!?/br> 趙寬問:“衙門發(fā)下來的歷書要多看看,別擺在家中當(dāng)擺設(shè),最好多給百姓宣講?!?/br> 里長連忙應(yīng)下。 郭璞趕在正月結(jié)束前出了一本歷書,其實就是結(jié)合現(xiàn)在的天象,在前朝歷書的基礎(chǔ)上做了些微的修改。 趙含章拿到以后當(dāng)即命書局刊印,速度還是很快的,在二月初四那天就交給驛站發(fā)往各個州郡。 再由州郡發(fā)給底下的縣,同時他們也自己印刷,然后發(fā)給各里長,村老。 目前想要一家一本歷書是不可能的,但至少能做到一個里長手中一定有一本,部分村老擁有,拿著歷書,他們就可以明確農(nóng)時。 但很顯然,不是所有的人都能領(lǐng)悟到朝廷的這份良苦用心的。 趙寬覺得還是得讓各縣縣令加強監(jiān)督。 隔壁州的孫令蕙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原來她認(rèn)為的常識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這世上大部分人過得渾渾噩噩,加上戰(zhàn)爭,如今留下的很多年輕人都沒有長輩指導(dǎo),什么時候該下種,是先除草,還是先施肥,他們是真的不懂。 很多縣令也不懂。 于是,為了勸課農(nóng)桑,孫令蕙基本都在外奔波,公文也都是在路上批的,短短二十天,人就瘦了一大圈,為了身體好,即便累得沒胃口,孫令蕙也強逼自己吃東西,她坐在茅草屋里看著外面的細(xì)雨,嘆氣一聲道:“看來,大家不僅需要歷書,還需要農(nóng)書?!?/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