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1節(jié)
“回去告訴你們家主,逆賊都被剿殺了,讓他們安心睡下吧”說完又對受到驚嚇的眾士子道:“諸位放心,刺客的謀逆之行我等此前便收到消息,放心,爾等未曾參與的,我們大將軍絕對不牽連?!?/br> 一個士子臉色難看,問道:“你們此前就知道他們混在我們之中要謀逆?” 平義瞥了他一眼道:“此是軍密,郎君確定要打探嗎?” 士子不吭聲了。 平義一揮手讓人把尸體都拖下去,然后對眾人道:“天色不早,諸位休息吧。” 平義一走,當(dāng)即有人提出想要離開。 士兵們并不阻攔,除了那八個拿著刀想要刺殺司馬睿的假士子被殺了之外,他們還真不牽連誰,甚至連查也不查,似乎十分相信當(dāng)中沒有刺客了。 可他們相信,士子們不相信啊。 不錯,他們覺得他們當(dāng)中還有刺客混在里面,哪怕趙家軍不牽連,可他們打打殺殺起來總免不了會傷及無辜,今晚事發(fā)意外,他們這邊就傷了兩個人。 一個看見刺客和士兵對砍,匆忙逃跑時摔了個四腳朝天,把頭給磕破了;一個則是驚嚇之下伸腳去踹刺客,然后就被兩個刺客圍砍。 雖然讀書人都習(xí)六藝,在場的士人都會一些武藝,可對方有武器,他們這些人…… 除了極個別還保有自己的佩劍外,其余士子的佩劍早在江南時就為了吃飯抵押出去了。 所以出腳踹刺客的士子傷得有點慘,被砍了兩刀。 平義很同情感激他們,沒有丟下他們不管,而是把人抬到營中救治。 這里的sao亂并沒有影響到跟在隊伍最后面的普通百姓,大多數(shù)人都沒聽到動靜就結(jié)束了。 而離營地最近的士族們知道了,也安靜如雞的靜默著,他們提心吊膽的等著,平安等來了天亮,隊伍如常啟程。 趙家軍竟然沒有趁機查捕刺客,也沒有勒索他們。 跟隨的眾士族沉默了一下,見前面的護衛(wèi)軍走遠(yuǎn)了,連忙收拾行李帶著家人及隨從跟上。 后面的百姓已經(jīng)踩著草地越過他們,一邊還偏頭鄙夷的看著他們,“讀書人就是嬌氣,護衛(wèi)營都走了,他們竟才醒來?!?/br> “就是,自己不起還擋在路前,耽誤我們走路。” 各士子:…… 這些百姓都是這幾年陸續(xù)逃難到江南的,但在江南多年,他們也沒能經(jīng)營下一份家業(yè)。 大多是給門閥士族們做佃戶或是長工,以賺取微小的報酬度日,日子過得很苦。 聽說江北之地,只要回去落戶就可以分得土地和種子,還可以和縣衙租用農(nóng)具,利息極便宜,稍有些膽子的都想回去。 以前是沒有機會,現(xiàn)在機會來了,直接就卷起包袱就走。 有的人是舉家搬遷回去,因是貧民,行李也少,把家中的糧食都做成干糧,背上就走; 有的人則是分出一二個兒女來,幾個鄉(xiāng)親聯(lián)合在一處,同行北上。 他們想的沒有這些士族貴人多,只是覺得這是一個能更好活下去的機會,于是就那么做了。 底層的百姓從不缺少闖勁,他們?nèi)缤安菀话悖幢闶强煲煽萘?,只要有一滴雨露,他們就能?fù)綠,奮發(fā)向上。 以前,普通百姓是不敢走在這些貴人前面的,但這段時間趙家軍對他們的寬容讓他們覺得他們可以。 所以見前面的貴人遲遲不動,他們就忍耐不住直接超越了他們,然后加快腳步緊緊跟在趙家軍身后。 平義沒有封閉刺客刺殺的消息,所以不僅住得近的士族知道,司馬睿這個當(dāng)事人也知道了,很快,連隊伍中的普通百姓都知道了。 司馬睿特意找來平義詢問此事,平義就安撫他道:“大王放心,我們早收到消息,已經(jīng)做好布置,他們只要一動手,我們就能立時斃其命,絕對不會傷到大王?!?/br> 司馬睿:“……你們早收到消息?” 平義微抬下巴,驕傲的道:“我們元將軍已醒,他消息靈通,我臨出發(fā)前便收到消息,王敦派刺客刺殺大王和王刺史,想要栽贓陷害我們大將軍?!?/br> 司馬睿相信了,這是王敦能干出來的事。 他有些憤怒,于是跑去找王導(dǎo)一起罵王敦。 王導(dǎo)得知此事也很憤怒,素來溫雅的人都沒忍住和瑯琊王一起破口大罵。 此事不是秘密,很快普通百姓中間也有了傳言,他們跟著一起罵王敦,好似他是他們的殺父仇人一般。 陷害趙含章殺害瑯琊王,破壞安定團結(jié),在他們心里就跟斷他們生路一般,可不就和殺父仇人一般嗎? 同行的隊伍中一片罵聲,瑯琊王也聽到了,他一臉復(fù)雜。 因為刺殺一事這么多人罵王敦,還有許多人自覺排查起身邊的人,甚至有義士組織人手在混雜的隊伍之中巡察,大有再出現(xiàn)刺客,不必士兵們出手,他們就能干掉刺客的架勢。 瑯琊王第一次直面這樣的愛護,說真的,還是很感動的,就是可惜,他們這樣愛護他是因為趙含章。 “王敦小人,竟敢陷害趙大將軍!” 這是瑯琊王這兩天聽到的最多的咒罵。 所以,心里說不復(fù)雜是不可能的。 隊伍一路咒罵到洛陽城外,早有官員在城門外等候,接到司馬睿、王導(dǎo)和周玘后就要進宮去,“大將軍和陛下一早便在宮中等著了?!?/br> 司馬睿敏銳的發(fā)現(xiàn)“大將軍”還排在“陛下”之前。 王導(dǎo)和周玘卻看向城門兩側(cè)的空地上各擺了十張桌子,不遠(yuǎn)處還有熱氣滾滾的粥棚。 兩人忍不住問前來迎接的使者。 趙信微微一笑,解釋:“大將軍知道此次有許多遺民跟隨大王回鄉(xiāng),所以提前讓洛陽縣衙做好準(zhǔn)備,確保每一個回歸的遺民都能得到妥善安置?!?/br> 平義傳回書信,跟在他們隊伍后面回來的遺民大約有兩萬人,算是一次大遷徙,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有越來越多的人從后面追上來。 信分兩份,一份送回江南,由電臺傳送;一份則是快馬送入京中。 趙含章先收到電報,當(dāng)即以電報曉諭他們途徑的徐州、兗州和豫州,讓他們做好遺民回歸的工作,一定要安排好人。 非遺民,而是原籍江南、江東,卻想落戶于江北的,也都要一視同仁。 路上,有原籍為徐州、兗州和豫州的百姓在感受到當(dāng)?shù)毓賳T的友善后,大多選擇回鄉(xiāng)分田。 而三州距離自己故鄉(xiāng)遠(yuǎn)的,或是從司州一帶逃出來的則選擇繼續(xù)跟隨。 消息傳回江南,決定回鄉(xiāng)的遺民越來越多,他們?nèi)松倌_程快,所以追上大部隊的人不少,以至于到洛陽時,隊伍中的普通百姓不減反增。 趙正拿著一個鐵喇叭避開士族的隊伍,走到那些普通百姓面前,兩個衙役機靈的抬來一張桌子,扶著他站到桌子上。 站上一米多高的桌子,他終于被所有人看見。 他舉著喇叭大聲喊到:“諸位鄉(xiāng)親,我是洛陽縣縣令趙正,奉大將軍之命來安頓各位!” 聲音響到半里外,本來嘈雜不安的人群安靜下來,人心也定了一些,眼巴巴的注視趙正。 第1211章 見面 趙正讓衙役和士兵們?nèi)ソM織百姓排隊和領(lǐng)賑濟粥。 洛陽目前依舊缺人,城外這廣袤的土地還有許多空余的耕地,正等著他們來耕種,作為洛陽縣縣令,趙正很歡迎他們的到來。 王導(dǎo)和周玘見百姓們都?xì)g快的跑去登記造冊,然后才去領(lǐng)賑濟粥,心中都敬佩不已,趙含章能有此聲望,他們又有什么勝算呢? 倆人一起看向瑯琊王。 瑯琊王一路上都被兒子安慰,面上已經(jīng)能做到不動聲色,因此只當(dāng)不見他們的目光,徑直和趙信進城。 跟在他們身后的自由士子及各家主卻也要登記造冊后才能進城。 自趙家軍渡江之后,趙含章在城中被刺殺兩次,皆是當(dāng)街發(fā)生,雖然未曾傷害到她,但洛陽的出入管理依舊嚴(yán)格了許多。 而未當(dāng)街發(fā)生的刺殺,還有三次,其中兩次只是在謀畫階段就被破獲。 最近朝廷上下都有些緊張,從刑部和大理寺那里打聽到,幾次刺殺事件幕后主使并不是同一人。 其中一主使者是王敦?zé)o疑了,那另外幾起刺殺是誰呢? 小皇帝很害怕,荀藩等人也很害怕,朝臣們不少人都提著心等著。 但趙含章沒有擴大刺殺事件,甚至主動壓下此事,不讓消息上邸報,只是派宋昕和刑部、大理寺一起審理此案,查出幕后之人。 瑯琊王攜妻兒和王導(dǎo)周玘入宮,進宮之時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曾經(jīng)可望不可及的皇宮。 雖為皇室宗親,但司馬睿是遠(yuǎn)支,并不受重視,他在洛陽求學(xué)時常被人輕看,同為宗親的其他王爺沒少欺辱他,不少名士都覺得他過于優(yōu)柔,并不喜他,也就王導(dǎo)一直跟他做朋友。 洛陽的皇城墻和宮城墻看上去破破的,今年有朝中大臣幾次提及要修繕皇城和宮城,都被趙含章以國庫空虛為由否決了。 所以此時瑯琊王看到的還是被大火烤過的皇城,被箭矢和刀槍射砍過的宮城,甚至墻上還有些不好去除的斑斑血跡。 瑯琊王收回視線,垂眸跟著趙信入內(nèi)。 一直走到大殿他才反應(yīng)過來,妻子也一直跟著呢,他不由回頭去握住妻子的手,有些著急的看向趙信 趙信瞥眼看見,側(cè)身請他們?nèi)雰?nèi),“大將軍也想見一見瑯琊王妃?!?/br> 王妃虞孟母不由緊張的看一眼丈夫,見他也緊張,便壓下劇烈跳動的心臟,反過來安撫他,與他一起抬腳進殿。 進去的瞬間她松開司馬睿的手,與他肩并肩往前走,眼睛微微抬起,快速的掃視殿內(nèi)。 大殿寬大,氣氛肅穆,只見兩側(cè)皆擺放一排席案,席案之后跽坐著幾個人,她不敢細(xì)數(shù),掃視一眼過后就微微看向上方。 就見大殿正上方坐著一個跟她兩個兒子差不多大小的少年,身穿龍袍,而在龍椅之下的高臺上另有一張高桌高椅,一個容貌妍麗的女郎正端坐其上,她一看過去便對上對方的目光,虞孟母一愣,一時躲避不及,目光就被她抓住了,便見對方?jīng)_她微微一笑。 虞孟母立即回神,垂下眼眸低頭站著。 司馬睿帶頭跪下和皇帝行禮,面向趙含章時,他糾結(jié)了一下,還是起身后才重新彎腰作揖行禮。 瑯琊王覺得自己得有點骨氣。 他的妻兒和王導(dǎo)周玘等人跟著一同行禮。 小皇帝一臉威嚴(yán)的抬手道:“免禮!” 司馬睿比小皇帝高一輩,當(dāng)被稱為皇叔,但君臣的尊卑在前,小皇帝是不太聰明,但也不蠢笨,他知道司馬睿割據(jù)江南的原因。 無非是在等,等他死以后好名正言順的繼承大晉。 雖然司馬睿未曾做過直接傷害他的事,但對于一個盼著自己快點死的人,小皇帝是不會有好感的,所以他態(tài)度很冷淡,對司馬睿和王導(dǎo)皆興趣平平,。 因為司馬睿是皇室宗親,所以難得有機會來大殿參加朝會的豫章王司馬端也意興闌珊的坐著,他根本就不認(rèn)識這所謂的叔叔,何況,他們倆人中間已經(jīng)隔了三代血緣,又未曾見過面,有什么親的? 所以他只掃了一眼司馬睿就看向跟在他身后的兩個少年。 這是瑯琊王的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