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趙含章大力推廣豬之前，民間的豬都是養(yǎng)在廁所旁邊或者下面的，豬圈基本不會清理，凡是看見過豬生存環(huán)境的人都不會想吃它的rou，更不要說世家豪強了，豬rou根本沒有資格進(jìn)家門。

    所以公卿們才認(rèn)為趙含章讓豬rou進(jìn)宮是羞辱皇帝。

    那可是一般士人都不屑地吃的污穢之物啊，她竟然采購進(jìn)宮。

    要不是她連著吃了三個月的豬rou，大家的反對情緒會更嚴(yán)重。

    但普通百姓不會有偏見呀，尤其現(xiàn)在豬的養(yǎng)殖條件和過程都有改進(jìn)，曹平還被拉去研究過養(yǎng)豬呢。

    圍著篝火，所有人都熱火朝天的干飯，火光映照在大家的臉上，將空氣烤得炙熱，很巧妙的讓地上的菜也保持了溫度。

    今晚的菜很豐盛，除了四方團(tuán)圓，還有豬大骨燜黃豆，白菜豬rou，蘿卜豬rou，蘿卜羊rou，還有一大簍的饅頭。

    每個人都是一手饅頭一手筷子的快速夾著菜，吃得汗流浹背，歡快得不行。

    今晚的菜四方團(tuán)圓和豬大骨燉黃豆最得人心。

    那大骨頭分明沒多少rou，但燉出來的黃豆卻極好吃，湯上浮著油花，看著就讓人想吃。

    “沒想到黃豆也能如此好吃，待我回家，我也去買豬大骨燉黃豆?！?/br>
    農(nóng)戶家中最不缺的應(yīng)該就是大豆了。

    傅庭涵也覺得黃豆好吃，因此盛了些湯和黃豆在碗里慢慢的喝，他們這一團(tuán)篝火的人就要從容得多，一邊吃還能說說話，“二十天能完工嗎？”

    傅庭涵：“按照現(xiàn)在的進(jìn)程速度計算，理論上是可以的?！?/br>
    曹平嘆氣道：“我已經(jīng)兩年不曾與家人過年了?！?/br>
    傅庭涵想了想后道：“可以過下一個節(jié)日，若進(jìn)程順利，元宵時你就回京述職吧?！?/br>
    曹平連忙搖手道：“下官只是順口一說，可不是求假，這里有十二萬三千民工，八萬士兵，他們都沒想著回去呢。尤其是士兵，他們跟著大將軍南征北戰(zhàn)，不知多少年不曾歸家團(tuán)圓了，我怎敢在此抱怨？”

    傅庭涵：“我知道你不是抱怨，想念家人是人之常情?！?/br>
    傅庭涵說到這里才想起來問，“曹郎中你有家眷了？”

    傅暢：“……曹郎中兒子都八歲了。”

    傅庭涵一臉驚詫的看著曹平，滿臉的不可置信。

    曹平很驕傲的笑瞇了眼，“我十六歲便有了長子，也不是誰都像沈如輝一樣娶不著媳婦的?！?/br>
    隔著六十里的距離，正在營地里猛啃饅頭的沈如輝打了一個噴嚏，他不由攏了攏身上的衣服，難道他著涼了？

    他抬頭看了看天上稀松的星星，和沈獻(xiàn)道：“天黑得真快，這才酉時天就黑了，冬天冷得很，一會兒吃飽了就讓大家回營帳睡覺，別在外面亂逛，小心著涼。”

    沈獻(xiàn)：“郎君，這才剛開始呢，大家還想圍著篝火歌舞，今天是年，怎么也要守到亥時吧？”

    “太晚了，沒見我都打噴嚏了嗎？我覺得到戌時就差不多了?！?/br>
    沈獻(xiàn)：“您打噴嚏不是因為離火堆太近，被嗆的嗎？”

    沈獻(xiàn)建議他坐到篝火那邊去，和眾人一起，“既暖和又熱鬧，您好歹是主官之一，怎么能躲在此處用飯呢？”

    沈如輝：“他們討厭得很，一群大老爺們又臭又碎嘴，尚書下令沐浴，民工們都聽了，就他們幾個仗著有官職偷懶不遵從，朝中有點風(fēng)吹草動就流言遍地跑?！?/br>
    沈獻(xiàn)：“您是討厭他們給您介紹女郎，打探您的喜好吧？”

    沈如輝：“……沈獻(xiàn)啊，你以后要學(xué)會閉嘴不言，不要總是說自家郎君不愛聽的話?！?/br>
    沈獻(xiàn)：“您今天早上剛要求奴要誠實，幸虧您只有奴一個下人，不然如此朝令夕改，家遲早要散?！?/br>
    沈如輝：……好氣哦。

    他最后還是被沈獻(xiàn)拉到了大篝火邊，果然，大家一看到沈如輝就興奮起來，紛紛起身給他讓座，他才一坐下就有人道：“沈郎中，這是我妻子派人給我送來的襪子，用羊絨線所制，晚上穿著睡覺極暖和?！?/br>
    沈如輝看了一眼后道：“不錯?！?/br>
    “沈郎中也該娶妻了，這樣也有人為你織襪子了?！?/br>
    他就知道。

    沈如輝面不改色的道：“我回去就和大將軍上書，可以開一個作坊專門織造羊絨襪子，如此一來，北部的羊毛都有了去處，不僅牧民們可以多賺錢，還可以安定匈奴部和鮮卑部?！?/br>
    眾人：……

    大家陸續(xù)放下筷子，摸了摸吃撐的肚子，有人提起跳舞唱歌，于是沈如輝再次被拉出來，主官先來打個樣。

    和后世少數(shù)民族皆能歌善舞，漢族人只能鼓掌不同，這個時代的漢人同樣是誰都可以踏歌而舞，不分尊卑的。

    且，身份越高的，越能歌善舞。

    皇帝和世家的族長都曾手牽著手一起跳舞，誰還不會一點才藝呢？

    但沈如輝此刻心情一般，沒有抒發(fā)的情志，于是拒絕了，他直接掏出一張邸報，讓沈獻(xiàn)去把喇叭拿來，“我便不獻(xiàn)丑了，給大家念一封大將軍的信吧?！?/br>
    第1239章 看望

    前天，趙含章親自寫了一篇文章，祝愿晉國百姓除夕快樂，并展望了一下未來，其中用很大的篇幅夸贊了正在治理黃河的官員和民工、士兵。

    他們放棄了和家人團(tuán)聚的機會，過年依舊堅守在黃河沿岸，冒著寒冷和苦痛疏通黃河，預(yù)防第二年的洪澇災(zāi)害，居功至偉！

    晉國每一個人都應(yīng)該感激他們，因為疏通黃河并不只是為了他們自己，為了黃河沿岸的百姓。

    同為一國人，同頂一片天，他們的命運是息息相關(guān)的，這天下每一個人都享受了他們辛苦的貢獻(xiàn)。

    這篇稿子登在昨天的邸報上，今天午時被送到營地中。

    這是官員的權(quán)益，六品以上的官員可以免費拿到一張邸報，像沈如輝這樣在外主持工作的主官，驛站的人甚至?xí)H自把邸報送到他手上，和公文一起。

    沈獻(xiàn)就搬來一張凳子，沈如輝站到上面，拿著喇叭沖大家道：“諸位，大將軍昨日給大家寫了一封信，我與大家念一念?！?/br>
    熱鬧的營地慢慢安靜下來，所有人都扭過頭來注視沈如輝。

    沈如輝拿著邸報高聲道：“敬天下之民，漢人、百越、匈奴、鮮卑、羯族，所有生活在晉土之上的人，在過去的一年里，我們終于結(jié)束了亂戰(zhàn)，南北實現(xiàn)統(tǒng)一……”

    傅庭涵拿著喇叭站在凳子上，“戰(zhàn)禍已去，苦難便去了一半，剩下的饑餓、寒冷，我們在未來也將一一克服……”

    隔著大河，黃河另一側(cè)駐扎的軍營中，陳參將大聲的嘶吼，“黃河若泄，為害萬里，他們?yōu)榱松n生萬利，冒著寒冷去清理淤泥，修繕堤壩，到今日，萬家萬戶可與家人團(tuán)圓之時，他們還在黃河邊上鑿?fù)谀嗤痢?/br>
    黃河兩岸的營地中，火光和天上的星星一樣亮眼，站在高處放眼望去，篝火就好似珍珠一般點綴在一條腰帶兩側(cè)，所有的大營都在念趙含章的這一封信。

    這是屬于他們的功績，也是她送他們的禮物。

    人群中，有人低低地啜泣，梗咽起來，“大將軍說我們有功，還在天下人面前夸贊我們……”

    “我今年二十五歲，此前服過三次役，從未有官夸過我們，他們只會用鞭子抽我們，罵我們低賤，速度慢，只會拖進(jìn)程，但大將軍說我們服役是有功……”

    趙含章不僅在邸報上如此說，在宮宴上也如此說，“今年守在黃河邊上的官員和民工、士兵最辛苦，貢獻(xiàn)也最大?！?/br>
    常寧當(dāng)即提議，“百姓如此艱難，百官應(yīng)當(dāng)與之共苦，今年過年應(yīng)力當(dāng)節(jié)儉，請大將軍下令民間不得奢侈太過?！?/br>
    趙含章笑道：“今年喜事連連，大家開心一些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于百姓來說，官員是否節(jié)儉與他們相干性不大，官員們總不會挪用百姓之物奢侈吧？”

    眾人連忙應(yīng)是，表示沒有官員敢挪用公款。

    趙含章滿意的點頭道：“相比于共苦，我更喜與百姓共富貴，諸位還是想想辦法看能否給辛苦治理黃河的民工和士兵們何獎勵吧?！?/br>
    她才不會要求他們過年節(jié)儉呢，洛陽不知有多少幫工正盼著權(quán)貴豪門辦宴席，他們能從中賺一點呢。

    雖然百姓們賺到的可能只是蚊子腿，但蚊子腿也是rou不是？

    提倡節(jié)儉，權(quán)貴豪門們的錢留在庫房里肥的還是他們自己啊，百姓又落不著。

    不過，外面的有錢人可以富貴過年，但皇帝和她不行。

    她和小皇帝道：“我們不好強逼人家與我們一道節(jié)儉，但我們身為上位者，應(yīng)該帶頭節(jié)儉，何況，我們吃用皆是民脂民膏，我們節(jié)儉一些，百姓的付出就少一些?！?/br>
    小皇帝除了答應(yīng)，難道還敢拒絕嗎？

    宴席只持續(xù)到亥時，趙含章臨出宮時和小皇帝道：“難得過年，今年元宵前您都沒有課業(yè)和政務(wù)，臣也想好好休息幾日，便暫時不進(jìn)宮叨擾陛下了?！?/br>
    小皇帝求之不得，壓抑住高興將趙含章送到大殿外，回到寢宮就興奮的在床上打兩個滾。

    終于有一年過年不用寫作業(yè)和批公文了，激動得淚流滿面。

    趙含章回到大將軍府，沒多久一隊百人的騎兵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在大街上。

    騎兵皆身著盔甲，斗篷，因為是冬天，為了御風(fēng)和御寒，臉都蒙起來了。

    曾越站在大門目送他們離開，等他們走遠(yuǎn)了便下令閉門，然后回到內(nèi)院，隔著一道門和聽荷對視一眼，默默地轉(zhuǎn)身去隔壁歇下。

    這一支百人隊伍暢通的到達(dá)西城門，給城門官看過手令和令牌后就放行了。

    自然不可能開城門，那樣動靜太大，他們打開了邊上的小門，只容一騎通過。

    等這百人出去，重新關(guān)上門，這才有士兵低聲道：“為首的那個好像是大將軍身邊的女侍趙雅，他們莫不是去給傅尚書送東西？”

    “大將軍的家事豈是你可議論的？回去將軍規(guī)抄十遍！”

    士兵皮一緊，低頭應(yīng)“是”。

    冬天夜長，天黑得早，亮得晚。

    傅庭涵早早下令，初一休息，因此全營跟著起晚了，大家就這么放任自己意識昏沉，一直到有濃郁的粥香味傳來，他們這才慢慢睜開眼睛。

    往外一看，陽光刺眼，他們不由的瞇起眼睛，“幾時了？”

    “午時了，快起吧，伙房的人也起晚了，唉，少吃一頓，今日只有兩頓飯吃了?！?/br>
    一人摸了摸肚子嘿嘿笑道：“我昨晚吃得撐，感覺現(xiàn)在還是飽的。”

    “那一會兒將你那份給我吃?！?/br>
    “不給，雖不餓，但我的肚子還能裝。”

    眾人嬉笑著起身，簡單的洗漱過后就拿著自己的大碗去伙房要吃的。

    今天的早午餐也很豐盛，一大碗rou粥，兩個饅頭。

    是真的rou粥，幾乎每個人碗里都能看到rou沫，而且粥熬得濃稠，幾乎不見一絲粥水。

    一個民工小心的先嘬了一口，以免粥撒出去，咸香的味道在舌尖炸開，他滿足的笑道：“好吃，好吃，若是每天都是過年就好了?！?/br>
    他端到空曠的地方，想邊曬太陽邊吃，偶爾間一抬頭，便見遠(yuǎn)處有一片黑色快速的朝他們移動過來。

    他低頭，待腦子里意識到那是什么時又猛地抬頭，狠狠地瞪向那處，“騎，騎兵，是匈奴？”

    他旁邊的人也看到了，比他更快反應(yīng)過來，“匈什么奴啊，匈奴的王現(xiàn)在不是在距離我們往上六十里的地方主持挖泥巴嗎？那，那是大將軍的人吧？”

    他們在這里猜測，已經(jīng)有斥候飛快的跑去找傅庭涵，高興的稟道：“尚書，大將軍來看您，不是，是來看民工和將士們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