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5節(jié)
賀循摸著胡子笑道:“我也要出仕了?!?/br> 顧榮遲疑了一下,“那,我也出仕?” 賀循便哈哈大笑起來,搭著倆人的肩膀暢快的道:“一起,一起,朝下是好友,朝上為同僚,總算實現(xiàn)了年少時發(fā)的愿望?!?/br> 顧榮和紀(jì)瞻也忍不住大笑起來。 趙含章把人請來洛陽都半年了,三人終于肯出仕,她求之不得。 職位都是早就安排好的,他們才露出風(fēng)聲,趙含章當(dāng)即讓汲淵出任命書。 汲淵將寫好的任命書交給她蓋印,問道:“今年招賢考秋試要不要賀循做考官之一?” 趙含章:“先生也覺得他適合嗎?” 汲淵微微頷首,“論學(xué)識,趙程與他不相上下,但論儒學(xué)和禮儀,天下無人能出其右,女郎一定要賀循來洛陽,不就是想用他為禮部尚書嗎?” 趙含章忍不住大笑,“知我者先生也。不過此事不急,他畢竟才入朝,我們之間都需要磨合,待磨合好了再把這個職位給他。” 汲淵道:“地方上的事差不多了,明預(yù)和祖逖幾人月初就要回京,女郎可有想過祖逖要怎么安置?” 趙含章:“我本想將他留在洛陽做兵部尚書的,武將之中,有能力坐這個位置的,除了北宮將軍,就只有他了?!?/br> “但我同樣不放心將冀州交給別人?!?/br> 汲淵道:“趙申此次南征立了大功,女郎何不將他放到地方上歷練一番?” 趙含章?lián)u頭,“他不適合,至少,此時的他不適合?!?/br> “石勒如頭狼,他手底下帶的是一群狼崽子,趙申去冀州玩不過他?!?/br> 汲淵蹙眉,“難道石勒有反叛之心?” “他沒有,”趙含章忍不住一樂,道:“先生啊,這一州之內(nèi)的郡和郡之間都免不了爭斗,爭人口,爭土地,爭各種資源,何況這州與州之間呢?” “北宮純心性純直,不會這些爭斗,但他既會打仗又會告狀,石勒也知道我更喜愛北宮將軍,所以不敢招惹他,但對冀州,他可沒少盯著人家的地盤,祖逖也一樣,他們兩個做鄰居,我放心,換成趙申,我一年怕得有三百六十天在擔(dān)憂,”趙含章?lián)u頭道:“不行,我怕我命短?!?/br> 汲淵不贊同的叫了一聲,“女郎!” “行行行,呸呸呸,我口誤?!?/br> 汲淵臉色這才好看些,“趙申總不能一直留在京城吧?您要用他,就必須得放到地方上歷練一番,不然將來怎配得上兵部尚書這一職?” 趙含章點頭,“是要外放的,但不急這一時,他還年輕,急什么呢?” 汲淵聞言仔細(xì)看了看她臉色,幽幽的問道:“您已經(jīng)有成算了,不知您想讓他去何處?” 趙含章抬頭沖他微微一笑,起身走到掛著的輿圖前,手指在最下面點了點,“汲先生覺得此處怎么樣?” 汲淵看著她手指點的那位置,半晌說不出話來,“女郎厲害,就不知趙刺史會怎么想了?!?/br> 趙銘知道趙含章想把他兒子放到廣州那樣的蠻荒之地嗎? 趙含章掐著腰看地圖,無限滿意,“我覺得他最適合這個地方不過了?!?/br> 既可以磨煉他的意志,鍛煉他的軍事和治理能力,還讓他的愛好有發(fā)揮的途徑。 第1262章 自郭璞來京以后,趙申在神學(xué)這條道路上便越走越遠(yuǎn),他并不知道趙含章在安排他的前程,所以在連打了兩聲噴嚏之后便念道道:“莫非是有人在罵我?” 他隨手從旁邊摸了一把干枯的樹枝,將它截斷分為長短幾根,然后便念念有詞的排起來,片刻后他忍不住咦了一聲,問左右,“我記得在此處賑災(zāi)的是荀藩吧?” “是,這一片是荀太傅負(fù)責(zé)?!?/br> 趙申皺了皺眉,“這卦象屬中下,不太好呀,怎么顯示大將軍得力之人有難?那荀藩是小皇帝的舅舅,可算不上大將軍的得力?!?/br> 一個親兵道:“莫非指的是侍郎?” “呸呸呸,”趙申的長隨大安搶在趙申面前道:“算命是算不到自己身上的,我們郎君平安喜樂,能有什么難?” 趙申本來也懷疑自己,但一聽大安的說辭覺得有道理,“對,應(yīng)該不是我,不然我感覺會更強(qiáng)烈?!?/br> “侍郎,元將軍也在這里?!?/br> 趙申一振,“他怎么跑這兒來了?現(xiàn)在災(zāi)情不都平得差不多了嗎,各地賑災(zāi)糧都到了,又有許多糧商平抑糧價,這個時候總不會還有人找死的哄抬糧價吧?” 大安:“或許是秋后算賬。” 趙申微微蹙眉,“雖然那些人可惡,但秋后算賬非明智之舉,元立若是不懂變通,的確可能招來禍端。” 他起身道:“走,我們?nèi)タ纯础!?/br> 元立并非不懂變通,而是要看自己愿不愿意。 如果是以前,他必定不愿,變通后的好處又不能落在自己身上,還不如抓了殺了,不僅能得些戰(zhàn)利品,也能作為功勞簿上的功勞。 但現(xiàn)在,他已經(jīng)知道要急趙含章之所急,憂趙含章之所憂,所以會先探趙含章的想法后行動。 荀藩上報之事,他本想小懲大誡一番就行,查清楚,將把柄抓在手里,以后女郎說不定能用上。 所以他的目標(biāo)只有兩個,查清實情,抓把柄;以及發(fā)展細(xì)作,埋下察事部的釘子。 結(jié)果,剛收服的釘子鄭全投誠的第一個信息就是鄭治和庾鴻要毒殺他和荀藩。 元立笑了,探身上前問他,“你說庾鴻要毒死我?” 鄭全打了一個寒顫,連忙道:“郎主沒有說答應(yīng),是,是鄭治提的。” “他們打算何時下手,怎么下手?” 鄭全小聲道:“他們想把將軍引到河邊,到時候來個偶遇,一同用飯時將毒下在酒中……” 鄭全道:“本來是想在府中下手的,多請些樂伎舞姬,有荀太傅作陪,您也不會懷疑,待一切落定,再把您帶來的人全都處理了,把人丟到大河里,向朝廷稟報您巡查河岸時落水,天高皇帝遠(yuǎn),大將軍必難察覺實情?!?/br> 元立氣笑了,“他們倒是聰慧,這是做了多少惡事才敢謀殺天使?” 鄭全小聲道:“將軍您逼得太緊了,又素有威名,我們郎主甚是恐懼,加上鄭治在一旁攛掇,這才有此想法?!?/br> “您入城后,出入皆小心戒備,他們難以找到機(jī)會下手,郎主本來都打消此念了,可您一來就查賬本,查糧鋪,不過兩天的功夫您就拿了十八個人,這,再拿人,那就輪到他們了?!?/br> 元立:“所以,庾鴻最后還是答應(yīng)了?!?/br> 鄭全低頭道:“嘴上雖未應(yīng),卻也未阻攔鄭治?!?/br> 這就很滑頭了,成了自然千好萬好,不成,還能把事全都推到鄭治身上。 元立一笑,“看來庾郡守對他這位妻弟也不全是維護(hù)啊?!?/br> 鄭全瑟瑟發(fā)抖而不敢言。 他雖然選擇了元立,卻是庾鴻的心腹舊人,如果對方能活,他還是希望他能活的。 鄭全心中難受,這兩日他明里暗里的勸過庾鴻,已經(jīng)讓他生氣。 鄭全知道,再勸下去,庾鴻一定會厭煩他的。 所以在看到房里多出來的紙條和一杯熱茶時,他才同意投靠元立。 不僅是為了他兩個兒子的前程,更為了他們一家的性命。 以他的眼光來看,庾鴻是一定斗不過元立的,即便他走運,真的把元立殺了,也未必能瞞住大將軍。 他還不知道他屋里的紙條是誰放的,但能悄無聲息,在他回來的前一刻將紙條放進(jìn)屋里,必定是離得很近的人。 傳說元將軍手握趙家軍暗部,天下各處皆有他的暗探。 庾鴻不動手還罷,一旦動手殺了元立和荀藩,躲藏在郡守府里的暗探一定會發(fā)現(xiàn)異常的,到時候庾家有一個算一個,都別想跑。 他是下人,他兩個兒子也是下人,主人家犯了這么大的事,他們很有可能會被牽連,一樣被砍頭。 所以為了活著,他就只能背叛庾鴻了。 元立將他從地上拉起來,伸手按了按他的肩膀道:“別往心里去,你這可不是背叛,你得先是人,然后才是奴。” 他道:“你是晉人,得先不叛國家,不叛大將軍,然后才是你自己,你的東家?!?/br> 鄭全一愣,“不叛國家?我,我是叛奴,這樣大將軍還愿意信我?” “為何不信?”元立問道:“我且問你,若是匈奴國還在,庾鴻想要投敵,你是順服于庾鴻,還是奮而反抗為國為民?” 鄭全:“我是奴婢,自然是家主怎么做,我等就只能順服了?!?/br> “錯!”元立大聲吼道:“奴婢也是人,既是人便當(dāng)有底線,國家是最不能被背叛的,即便他是你的家主,也當(dāng)反之!” 鄭全瞪大了眼睛。 元立捏著他的肩膀道:“這是大將軍說的,此話今日依舊送你,你要記住,不是你背叛庾鴻,而是庾鴻先背叛了朝廷,背叛了大將軍,背叛了他治下的百姓,而你,是為正義,為國家而戰(zhàn),從今日開始,你不是庾鴻的奴婢,而是察事部的人,是良人,也是大晉的功臣!” 鄭全嘴唇抖了抖,不可置信的問道:“我,我良人?是功臣?” 元立重重地點頭。 鄭全一顆破碎的心重新粘貼起來,崩塌的信念重新立起,他點頭,喃喃道:“對,我是良人,我是良人了,我還是功臣……” 鄭全離開時,眼睛里都是光,臉上是壓不住的高興。 元立的親兵石泗將人送走后回來,挪到元立身邊道:“將軍,他可是叛奴,能反一次就能反第二次,我們真的要倚仗他做內(nèi)應(yīng)?您要不要再多帶幾個人去?” “不用,對付庾鴻,我們幾個就夠了,”元立道:“我讓他做內(nèi)應(yīng)是為了栽培他,這鄭全可比杜新更適合做探子。” “?。繛楹窝??那杜新可是我們養(yǎng)過之后送出來的,這鄭全是半路反叛來的?!?/br> 雖然庾鴻不是好人,但石泗也看不起背叛主子的奴才。 元立瞥了他一眼道:“鄭全非反復(fù)之人,如果你害怕他背叛我們,那就給他樹立絕對不能背叛我們的信念?!?/br> 對鄭全,元立最了解不過,因為他在他身上隱約看到了曾經(jīng)的自己。 他會為權(quán),為錢而爭斗,卻一定不會背叛女郎! 石泗撓了撓腦袋,“將軍,我不懂。” “不懂就對了,你要是懂了,你不就當(dāng)將軍了?”元立轉(zhuǎn)身,“去安排一下,我們后天就去郡守府做客。捉賊拿贓,刺殺朝廷天使,得拿個現(xiàn)行才好?!?/br> 元立冷笑連連,“本來只想拿捏住他們,來日方長,沒想到他們上趕著找死,既如此,我們就不能不成全他們。” 石泗整個人激動起來,高興的應(yīng)了一聲“是”,狂奔出去找武功高強(qiáng)的袍澤,“我早說不能放過他們,哄抬物價的人最是可惡,當(dāng)年我家六口人全是這么餓死的……” 石泗出去一口氣點了十個好手,但元立只挑了四個,“剩下的人悄悄埋伏在郡守府外,要小心一點,別露了行跡,等我信號,立即進(jìn)去拿人?!?/br> 石泗道:“就我們六個人是不是太少了,將軍的安全為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