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4節(jié)
西涼和鮮卑一直是競爭關系,彼此都很了解,相比成國,代國內(nèi)部發(fā)生的事他不敢說全知道,卻也八九不離十。 何況,拓跋父子倆的矛盾由來已久,早兩年他爹就斷言,若拓跋猗盧不改初衷,還是要廢長立幼,代國必會大亂。 到時候西涼若無天災發(fā)生,便可趁機而奪,為朝廷收回代國。 可現(xiàn)在看,貌似已經(jīng)用不上西涼出兵了。 想了想,張寔也起身出列,單膝跪道:“陛下,臣有一寶物進獻?!?/br> “哦?”趙含章很感興趣的身子前傾,“是什么東西?” 宮宴安排的時間短,自然不可能讓各藩王和刺史們一一進獻禮物,所以都是直接收的禮單。 被單獨拿出來的寶物,那一定是很寶貝。 張寔就奉上一個盒子,不是很大,只比巴掌大一點兒。 來清上前接過,將盒子面對著自己給趙含章打開,確認沒有危險后才遞上前去。 來清很迷糊,完全不覺得這算是寶物,這花也不算好看呀。 一小團白如雪的團花安靜的待在盒子里。 趙含章看到盒子里的東西,忍不住站起來,“棉花?” 張寔就笑道:“正是棉花,陛下一直派人尋找此物,西涼幸得天助,去年在沙漠中救了一支西域來的商隊,隊中就有此物。西涼派人跟隨那商隊回去,于今年五月帶回五車棉花。” 趙含章著急的問道:“可有種子?” 張寔道:“有。” “那西域國人管轄種子特別嚴格,不許人外帶,好在西域寒冷,我們的人想了將種子縫進衣服和鞋子里,這才夾帶出來?!?/br> 趙含章大喜,高興的道:“大善,隨隊之人皆賞,大賞?!?/br> 張寔見她高興,就忍不住問,“但不知此物如何使用,西涼的匠人試過,此棉不似我們的綿線好紡織。” 他知道這是拿來做衣服的,那西域商隊的人都說了,棉花在他們那里主要是拿來做衣裳的。 趙含章捏著那團棉花看,眼睛亮得猶如天上的星辰,“那是你們還未找到方法,而且它除了紡織成布外,最主要的用途其實是填充和壓縮。” 有了棉花,衣御寒這一塊便算有了解決的途徑。 趙含章握緊了手中的棉花,好似握住了什么一樣。 傅庭涵問道:“有多少種子?” 趙含章連忙看向張寔。 張寔驕傲的道:“此次小臣帶來良種十斤?!?/br> “這……”趙含章不太確定的看向傅庭涵,“就算是點播,一畝也得四五斤種子吧?” 傅庭涵點頭,“帶毛籽的話是需要的,且還不止?!?/br> 趙含章就問張寔,“你們一共帶回來多少棉花種子?” 張寔心一提,老實的道:“一共十五斤,西涼留了五斤。” 所以他覺得西涼上貢十斤已經(jīng)很多了,但聽這意思還不夠? 趙含章問:“那西域國遠嗎?” “過了疏勒,還要再往西走上五天左右才到,在大宛國不遠處,是新建的小國,叫康國?!?/br> 這還是他們自己音譯的。 趙含章心中就有數(shù)了,她道:“我要收購棉花種子,不論是本國人,還是外國人,只要能拿來活性的種子,明年此時之前,一斤棉花十金!” 百官倒吸一口涼氣,紛紛出列勸誡,“陛下三思啊?!?/br> 常寧急聲高喊,“陛下,國庫空虛——” 趙含章道:“這筆錢從朕的私庫里出。” 常寧一噎,也并不高興,因為她的私庫一直是通著國庫用的,她拿出大量的金錢去買棉花種子,那國庫能用到的錢豈不是少了? 人群之中,只有趙瑚的眼睛蹭的一下亮了,等他們喊完了才急忙問道:“給現(xiàn)錢嗎?” 趙含章:“……給現(xiàn)錢。” 趙瑚的心就飛躍起來,一斤種子十金,他要是能帶回來一百斤,豈不是就得千金,千金啊~~ 第1297章 張寔 不僅趙瑚,不少官員的心中都起了漣漪。 錢嘛,誰嫌少啊。 這個時代并不是后來官員恥于說錢的時代,他們愛財愛得坦蕩,覺得俸祿少了會直接和上司談。 比如汲淵和明預就表達過不滿,“而今流民被收攏,朝廷還大量的贖買人口從良,我等的職田找不到人耕種,而我等公事繁忙,又不能去種,職田到手荒廢不說,每年還要上交不少的稅?!?/br> 當時趙含章還不是皇帝,汲淵只道:“這也是將軍贖買人口的政策總是被拖延的原因。不論是官員,還是百姓,都不應當出違背他們?nèi)诵灾?,將軍既想令奴從良,那就要給足官員俸祿,使他們可以少使用,或是不使用奴仆也可獲得足夠的俸祿?!?/br> 趙含章聽進去了,當時就決定等她徹底掌權之后做部份改革。 總之呢,因為官員們的職田無人,或是少人耕種,所以他們每年的收益有限。 加上此前國庫空虛,趙含章賒欠過他們兩個月的俸祿,最近才補發(fā)的,因此,許多官員都知道錢的重要性。 君子愛財取之有道,拿皇帝的賞金便是一條道,他們本人是不能去西域,但可以讓親戚朋友去,他們以資入股。 不過…… “陛下,此去西域一路艱難,路上不僅有大漠,還有未曾歸順的部國,還可能會遭遇匪徒,若靠民眾自己的力量,怕是很難到達康國。” 不然她又怎么會出一斤棉花種子十金的價錢呢? 就是因為艱難,才要出重金,重金之下,必有勇夫,她要以最快的速度獲得盡可能多的棉花種子。 當然,她也不會讓自己的百姓去白白送命。 趙含章對張寔展開笑顏,溫和的問道:“張愛卿可有前往西域的路線和地圖,以及沿途要注意的事項?” 張寔還真知道,他眼睛微亮,坐直了身體問:“陛下要親派使臣前往西域嗎?” 趙含章眼睛閃亮,頷首道:“是有此打算。” 張寔立即拱手道:“陛下,臣愿為驅使,您派我去西域吧,我不僅可以帶回種子,還能帶回佛法?!?/br> 她暫時不需要佛法,她只需要各種種子。 張寔是一個信仰佛的信徒,在他爹中風昏迷前,他一直在外游歷,追逐佛法。 他爹中風之后,他就被找到,一路被人扛回西涼,接任了將軍的位置,暫代他爹管理西涼。 但是,張軌的心腹重臣雖然認可他,卻很難從心里順從他。 打個比方,張寔要做一件事,西涼的官員們認可他為繼承人,但覺得他要做的事不靠譜,所以頗多質疑和阻攔。 這也是當初西涼政變和兵變的原因之一,張軌病得突然,他兩個兒子都不能服眾,加上西涼那地方……很迷信。 雖然現(xiàn)在全國各地都迷信,但西涼似乎尤其迷信,反賊張越因為一句讖語認為自己可以取代張軌,于是犯上作亂,趁著張軌中風差點被顛覆政權; 許多年以后,已經(jīng)是西涼國主的張寔也會因為一場迷信活動被殺,就是他自己,也一直從事各種迷信活動。 對于張軌,趙含章還是很敬佩的,加上愛將北宮純出自他門下,所以她語重心長的勸道:“張愛卿,這世上所有的東西都講究適量,佛法雖好,卻也要保持清醒,離得不遠不近,方能看得清楚。” 張寔深以為然,一臉的虔誠,“臣現(xiàn)在就是離得太遠了,未曾受佛點化,若能出使西域找到佛法根源,臣萬死而無憾。” 他有這樣的志氣,趙含章還是很佩服的,于是道:“好,朕便命你為使,出使西域?!?/br> 但這么大的事,光張寔一人自然是不夠的。 趙含章的目光在百官中一掃,打算此事過幾天再議也行。既然張寔早有打算去西域取經(jīng),那一定有過研究。 她決定直接讓他和鴻臚寺商量一下,之后便要在幾大類報紙上刊登相關知識,最好把地圖也給印出來,到時候放到書局里賣。 拓跋猗盧見趙含章這樣喜愛那朵白色的花,喜歡到都忘了他們父子兩個的事,一時不知該開心還是傷心。 終于趁著元立暫時離場,拓跋猗盧一把抓住了拓跋六修的手,壓低聲音道:“六修,你知不知道趙含章有取代國之心?” 拓跋六修想要甩開他的手,拓跋猗盧緊緊地抓住,小聲道:“你我父子如何鬧都是家中的事,若讓她趁機取走代國,你我都是鮮卑的罪人?!?/br> 拓跋六修冷笑道:“姑姑比你仁義,她說,絕人之祀是天下大惡的事,不論是鮮卑,還是匈奴,在她眼里都是如漢人一般的子民?!?/br> “匈奴國曾經(jīng)那樣進犯中原,到現(xiàn)在,她不也善待遺存的匈奴人嗎?”拓跋六修道:“她沒有殺我之心,也無滅你之意,倒是您,殺我之心從未斷絕?!?/br> 他用力的掙脫開拓跋猗盧的手,冷著臉挪了挪屁股,離他遠了一點兒,“她是您的義妹,亦是我的姑姑,算一家人?!?/br> 拓跋猗盧氣死了。 然而更氣的事很快就發(fā)生了,第二天大朝會,趙含章先是加封她的生母王氏為皇太后,丈夫傅庭涵為皇夫,然后下旨夸贊了一番西涼、成國和代國,其中拓跋猗盧和拓跋六修占了大篇幅,末尾就順勢立代國世子為代王,而拓跋猗盧要留在京中伴君,教授皇帝武功騎射。 站在百官之中,拓跋猗盧手腳冰冷,他以為還有轉圜之地,畢竟,今天立皇太后,明天立皇夫,后天還要論功行賞,等處理完這些事情,就算他沒有想出好辦法來,也掙扎了幾天,或許沒那么難受。 但此時只過了一夜,他還沒充分掙扎過,心中好不甘心啊。 百官對于新立代王都沒有意見,有可能會有意見的拓跋猗盧在那場德陽殿談話之后也不敢有意見。 見拓跋六修已經(jīng)出列,他也只能走出去,和逆子一起跪下領命。 太后和皇夫都有冊封大典,只是儀式比登基大典小一些。 國庫沒有錢,全是從私庫出的,這兩個典禮出去,趙含章的私庫也光了。 晚上,趙含章和傅庭涵就拿了筆在一堆名單前圈圈畫畫,“二郎尚武,我想封二郎為秦王?!?/br> 第1298章 功績 傅庭涵給她記上,“實封土地嗎?” 趙含章?lián)u頭,“又回到分封制,走漢晉一樣的老路嗎?始皇帝將分封制改為郡縣制,所有功爵都只享有稅邑,而沒有食邑的實際控制權,我覺得很好?!?/br> “而且代國也要改實封和虛封,二郎就不能例外,還得作為表率才行?!?/br> 現(xiàn)在是代國,以后西涼和蜀地,她也要收回來的,只是時機未到,所以不動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