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8節(jié)
他走到大殿前面,跪下行禮,趙含章道:“免禮,賜座。” 第1302章 山楓 宮人搬來坐席給他放在大殿中間,山楓顯然沒想到趙含章會如此禮待他,頓了一下才躬身一拜,這才起身坐到坐席上。 左右兩邊坐著的朝官們默默地看著他,后面兩排的官員還悄悄的往上探出頭來仔細(xì)打量他,見他明明正當(dāng)年,卻已是暮年之態(tài)。 曾經(jīng),山楓也是士族出身,雖家中貧困,但博學(xué)多才,家中頗多藏書,且父母俱在,妻女嬌俏美好; 但八王之亂,先是父母因病不治,饑寒交迫之下離世,然后是妻女蒙難,自己也蹉跎至此。 在這殿中坐著的官員,誰沒經(jīng)歷過那場亂戰(zhàn)? 每個人都有親人或朋友死于前朝的八王之亂中,在山楓正坐于席上時,殿內(nèi)百官對他的共情達(dá)到了最高峰。 趙含章也語氣溫和,問道:“山先生的腿傷可還能治療?日常行走是否疼痛?” 山楓心思飛轉(zhuǎn),一個念頭猛的出現(xiàn)在腦海中,新帝要用他! 山楓突然鼻子一酸,眼眶不由自主的盈滿水珠,他立即垂眸低頭掩住臉上的神情,吞咽了兩口口水,狠狠地用舌尖頂住上顎,等喉中那股難以抑制的情緒淡去,這才平淡的道:“回陛下,臣的傷腿已無知無覺,可如常行走?!?/br> “還是要看一下太醫(yī),保重身體?!壁w含章扭頭和侍候在一側(cè)的來清道:“待退朝,請?zhí)t(yī)幫忙看一下山先生?!?/br> 來清應(yīng)下。 趙含章這才問起山楓懂得多少語言,都分別有什么語言? 曾經(jīng)鴻臚寺里官員會的語言,他都會,除此外,沒有官員會,而書籍中有記載的,他也會不少。 山楓很有語言天賦,很小的時候便會說多種方言,因為生活的地方距離匈奴、鮮卑質(zhì)子們不遠(yuǎn),他常接觸他們帶來的隨從和下仆,所以早早就學(xué)會了匈奴語和鮮卑語。 說話,于他來說就跟喝水一樣簡單,而且很多語言都有歸類。 好多語言聽似不一樣,但它們有可能屬于同一語種,發(fā)音和組詞的規(guī)律會很相似,只要研究透了,便可一通百通。 比如匈奴和東胡、白狄同出夏后氏,是夏王少康之子的淳維后人,所以三種語言都有共通之處。 即便是匈奴,不同部落之間的語言也有差異,但為什么只要通曉一種匈奴語,就可以大致交流? 因為都有共通之處啊。 一般人可能需要三五個月才能發(fā)現(xiàn)共通之處,然后轉(zhuǎn)化,山楓卻是能夠一遍就摸索到。 所以,他在鴻臚寺里曾經(jīng)有一片廣闊的天空,遠(yuǎn)大的前程,如果他不造反,不管晉國是被匈奴壓著打,還是崛起,在少數(shù)民族和周邊國家如此活躍的時候,他都會被重用。 因為共情,朝官們對他的排斥少了許多,雖然依舊有人不贊同他曾經(jīng)的行為。 只是和一個罪奴同朝為官,難以讓人高興起來。 趙含章正在考核山楓,她也是一個極有語言天賦的人。 匈奴語、鮮卑語、羯族語和氐族語,甚至越語她都會說,皆是這幾年學(xué)的,畢竟,她的趙家軍里可是什么人都有。 士族、商人、農(nóng)民、流民,還有俘虜,不管她想學(xué)什么語言都可以找到最原汁原味的老師。 山楓就現(xiàn)場為她展現(xiàn)了各種語言,不同部落之間的特點,一句“華國皇帝遣使來訪”被他用各種語言說出來。 有一些語言,他一說,朝中的官員都能聽懂,畢竟匈奴和鮮卑、羯族強大,這三種語言大家都會說。 沒錯,此時的人就是這么強大,至少在這朝中坐著的,就沒一個是蠢材,即便是武將出身的曾越、平信等人也會這三種語言,日常交流不成問題。 但更多的他們就不會了。 所以考校進(jìn)行到中間時,滿朝文武就睜著一雙懵懂且迷茫的眼睛聽著山楓和皇帝用他們聽不懂的語言來回對話,到后半段,則是山楓教一句,趙含章就跟著學(xué)一句。 山楓的眼睛越來越明亮,忍不住抬頭直視趙含章,看她的目光如同看著一塊美玉。 來清看到,很想訓(xùn)斥他,怎敢直視陛下? 但趙含章沒表示,山楓也很快眼眸微垂,不敢再直視,來清只能憋了回去。 文武百官震驚于趙含章的語言能力,一時竟沒發(fā)現(xiàn)山楓的逾矩之處。 雖然他們聽不懂,但他們也能聽出來,趙含章學(xué)得很像,他們悄悄試著跟在山楓后面學(xué),發(fā)現(xiàn)發(fā)出來的聲音四不像,最主要的是,山楓話音才落,他們就已經(jīng)把前半句給忘光了,只能捕捉到零星的音節(jié) 果然是需要天賦的。 即便他們自詡聰明,也很少有人能達(dá)到聽一次就可以學(xué)出這么長的一句話來。 傅庭涵抬頭看向趙含章,忍不住抿嘴一笑,甚是自豪。 大殿上竊竊私語,趙含章很快確定了山楓不僅可以在語言上勝任這份工作,因為研究各類語言,他對各民族,各國家的研究也很深厚。 她的目光掃過他的傷腿,有些惋惜,不知道他的腿會不會對他的行動造成影響。 趙含章決定讓太醫(yī)為他仔細(xì)診治,這樣的人材若因此埋沒,那就太可惜了。 趙含章當(dāng)場封他為鴻臚寺丞,作為此次出行西域的副使之一,而趙信為鴻臚寺少卿,是左使,張寔為右使。 使團(tuán)明面上以張寔為首,暗中則是以趙信為主。 退朝后,趙含章特意將趙信和山楓留下相見,和倆人道:“此去西域,國家權(quán)威皆在你二人身上,若是遇險,可以使人送信回長安秦郡王處。長安雖遠(yuǎn),但不論你們身在何處,朝廷都是你們的靠山,只要收到消息,必前去救援?!?/br> 趙信應(yīng)下。 山楓則是趴伏在地道:“陛下隆恩,臣萬死不能報其恩,定不會讓國家在外蒙羞?!?/br> 趙含章起身將他從地上扶起來,道:“我已請了太醫(yī)在外候著,趁著還未出使,讓他多給你看看,把身體調(diào)理好來,這次出行,我會找一個太醫(yī)隨你們一同出發(fā)?!?/br> “沿途要是發(fā)現(xiàn)什么好藥材,好種子,記得收集一些記錄起來,回來時帶上?!彼溃骸皣椰F(xiàn)在的物種雖多,但我們認(rèn)識的太少了,還是得多認(rèn)識世界?!?/br> 趙信和山楓恭敬的應(yīng)下。 第1303章 教育法 張寔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了,隨時可以出發(fā)。當(dāng)然,此時他爹張軌還不知道這事,他還在西涼等著張寔回來呢。 他很想知道京城的事,最近很是關(guān)注代國的動向。 和他一樣緊盯著京城,關(guān)心代國情況的是石勒和北宮純。 不過他們手上有電臺,消息要快很多。 新帝登基第二天下午他們便收到消息說拓跋六修成了新代王,代國歸幽州轄制,將來代王雖有兵權(quán),卻沒有實際治理地方的權(quán)利。 代國的官員都需要朝廷任命。 就算是現(xiàn)在的部族首領(lǐng),也得朝廷重新封賞一遍,哪怕不更改人選。 石勒一聽,志得意滿,高興的哈哈大笑起來,和張賓道:“該是我的就是我的,先生說的不錯,不必強求,這代國合該就是我的!” 張賓也咧開嘴笑,糾正他道:“是陛下的,將軍,在外面可不要說漏了嘴?!?/br> “知道,知道,”石勒不在意的揮手道:“我自然只在先生面前這樣說?!?/br> 石勒目光炯炯,緊握著雙拳道:“代國,水草豐美,是牧牛羊和育良馬的好地方,我得了代國,又有幽州境內(nèi)大片的井鹽,加上耕地,幽州坐大指日可待?!?/br> 張賓眼中閃過憂慮,快速掩下后道:“將軍就沒想過將來去更富足的地方做封疆大吏嗎?比如冀州,徐州,甚至是豫州?!?/br> 現(xiàn)在天下公認(rèn)的最繁華,最富足的一個州就是豫州。 石勒一臉懷疑,“皇帝會讓我去當(dāng)豫州刺史?” 張賓笑道:“有何不可,我看陛下她用人不拘一格,將來未嘗不可,以將軍的能力,甚至入朝為相都可?!?/br> 石勒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嘆氣的勸道:“我知道先生愛我,但先生不要這么夸我,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 要是在漢國,哦,就是劉淵的匈奴國,他當(dāng)然自信可以稱王稱相,畢竟大家都是大老粗,劉淵手下不是他這樣的出身,就是強盜土匪,他不覺得比誰差。 可對上趙含章手底下的人…… 只是一個祖逖就讓石勒自慚形穢了。 論打仗,祖逖和北宮純用兵都在他之上,論文,更不必說,趙含章手底隨便挑出一個來都遠(yuǎn)勝于他。 趙含章更是文武雙全,皆在他之上。 所以石勒一直有些自卑,既驕傲,又自卑。 張賓見他還有自知之明,立即道:“將軍也不差的,不如從現(xiàn)在開始跟著某讀書,以將軍的能力,封侯拜相,指日可待?!?/br> 石勒頭皮都麻了,在張賓的殷殷目光下勉強點頭。 然后過了沒幾天,石勒收到電報,他被封為宣武侯。 他立即把手上的書一扔,掐腰哈哈大笑起來,和左右道:“聽到?jīng)]有,本將現(xiàn)在也是侯了?!?/br> 所以不讀書也可封侯嘛。 趕來的張賓看到被扔在榻上的書,半晌說不出話來。 石勒迎上張賓的目光,解釋道:“先生,某封侯了?!?/br> 張賓:“將軍,張某在外面便聽到了,聽說祖逖被封為北平郡公,北宮將軍被封為英國公?!?/br> 石勒沉默了。 張賓勸道:“將軍既然時時與他們二人相比,就當(dāng)以他們?yōu)槟繕?biāo)?!?/br> 石勒咽了咽口水,他覺得張賓說的對,但…… 他妥協(xié)道:“我可以每日聽兩個時辰的書?!?/br> 張賓想了想,點頭,但還是規(guī)勸道:“雖說聽書也能學(xué)到東西,但從別人嘴里解析的文章多少帶上他人的見解,將軍還是要多讀書,到時候可以自己看最原始的書,自己去理解,別有一番美妙滋味。” 石勒:“我雖是聽書,卻也有自己的理解,也很美妙?!?/br> 石勒自己不愛讀書,對自己的兒子,以及治下的孩子卻要求很嚴(yán)格,不許他們不讀書。 他讓張賓給他的兒子當(dāng)老師,知道衛(wèi)玠博學(xué),還特意去請他來教導(dǎo)孩子。 衛(wèi)玠看著被抱到自己跟前的小孩,半晌無言,逗弄了他一下后道:“使君,公子會說話了嗎?” 石勒皺眉,“兩歲了,只會說簡單的字,所以才要請叔寶你教導(dǎo)啊。你長得好看,孩子們都喜歡你,肯聽你說話,學(xué)的一定也快。” 衛(wèi)玠道:“再等三年吧,孩子啟蒙,最少也得五歲之后。” 石勒雖不滿意,但被大家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