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含章輕笑道：“朕相信你，朕將信和文書給你看，是為了讓你知道，成遜對你的愛護(hù)一點兒也不比你對他的愛護(hù)少。”

    張寔停頓了一下后嘆氣，“臣知道，之前是臣想左了，離開前應(yīng)該好好的與他懇談一番的?！?/br>
    第1348章 打穿

    趙含章將張寔留在朝中做官，還讓他把自個的兒子帶來洛陽讀書。

    然后張茂不僅把他的妻兒送來，把自己的女兒也送來了，將她托付給兄長，讓他們姐弟二人一同在京城讀書。

    借著這條梯子，張寔和張茂兄弟又重歸于好。

    西域使團(tuán)帶回來的各類種子對國家意義重大，尤其是棉花種子，不僅趙信，張寔和山楓等使團(tuán)成員也都得了賞賜，官職提升，沒能回來的，也都有撫恤和賞賜。

    朝臣們商量了許久，經(jīng)過各地刺史的競爭，朝中的棉花種子被重新分配。

    是直接分到各州郡的司農(nóng)寺手中，由他們培育各州第一季的棉花。

    其中以西涼、幽州、并州和冀州得到的種子最多，因為這四地最冷。

    雖然西涼手上有一批種子，但去年為賀鳴鳴出生送入洛陽不少，哪怕又培育了一年，手上的也遠(yuǎn)不足以分給西涼百姓。

    禮尚往來，投桃報李，這次趙含章把西涼也羅列在內(nèi)。

    而且，論棉花培育，西涼的技術(shù)還比不上洛陽，這一次，她不僅分了種子過去，還從司農(nóng)寺里派了一個官員過去任職，讓他主持西涼畜牧農(nóng)業(yè)的技術(shù)變革。

    四州里，得到棉花種子最多的是幽州和并州，一樣多！

    身嬌體弱的衛(wèi)玠早就用上了棉花，他是第一批用上的人，所以知道這東西有多保暖。

    消息剛出來，他就和石勒一起上書，為了搶到更多的棉花種子，他更是親自回洛陽，一邊咳嗽，一邊和趙含章求種子。

    看在衛(wèi)玠拖著病體的份上，趙含章給了幽州不少的種子。

    北宮純就不一樣了，他不會說話，趁著在京城賀長殿下周歲，他就每天三趟的出現(xiàn)在趙含章面前，就沖她笑，然后邀請她一起去演武場里練槍，騎馬。

    他還和趙含章道：“等長殿下長大一些，臣愿意將北宮家的槍法教給她。”

    趙含章分配種子的時候就多給了他一些。

    祖逖：……

    他一言不發(fā)，回京處理兵部事宜時在街上碰見趙瑚幾次，每次都問他，“七太爺派去西域的商隊還沒回來嗎？”

    趙瑚：……

    他心痛不已。

    三年了，他已經(jīng)不想著從趙含章手里拿到懸賞的錢了，只希望商隊能夠平安回來，要是能帶回棉花種子就更好了，哪怕拿不到賞金，他們自己種棉花也能賺不少錢。

    趙瑚手里可有不少旱地。

    碰了幾次面，祖逖和趙瑚有了些交情，他這才從趙瑚那里得到了承諾，要是他的商隊能帶回棉花種子，一定分祖逖一些。

    對祖逖，趙瑚還是很客氣的，他是冀州刺史，又是兵部尚書，能與人為善，就不必斤斤計較那點小利，趙瑚認(rèn)為祖逖也是個豪爽的人，不會讓自己吃虧的。

    趙瑚更好奇的是，“他們?nèi)晡椿?，使團(tuán)也是歷經(jīng)千辛萬苦才回來，祖尚書為何會覺得他們能平安歸來呢？”

    祖逖笑道：“官有官道，商有商道，七太爺是個中好手，應(yīng)該比某更清楚，商販走卒，他們有自己的生存智慧和門路，說不得，他們帶回來的東西比使團(tuán)只多不少，平安歸來的人也只多不少?！?/br>
    趙瑚挑眉，沒有否認(rèn)這一點，他對自己的商隊也有這樣的信心，哪怕他們?nèi)甓紱]音信。

    他們身上沒有使團(tuán)那么重的責(zé)任，緊要時刻，甚至連貨物金錢都可以拋棄，只要保住性命就行。

    不像趙信等人，他們是華國使團(tuán)，就是死，也要先維護(hù)國家和皇帝的尊嚴(yán)，顧慮許多，反而不像他的商隊耐活。

    可是，這也意味著他們會為了保存自己，保存利益最大化而選擇留下，不冒險回京。

    趙瑚憂傷道：“也不知道他們能不能在我活著的時候回來……”

    祖逖意味深長的道：“七太爺有福，一定會看到的。”

    沒幾天，趙含章就命趙二郎回長安點兵，和西涼合作，分兩路向西域前進(jìn)。

    西域沿途都是小國，或是一些部族聚集在一起，連國都算不上。

    雍州和西涼突然出兵，打了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趙二郎久不打仗，這次又有北宮團(tuán)圓陪伴，更想打好，于是領(lǐng)著自己的兵馬就往前狂奔，五天時間便狂奔兩千里，沿途收伏了三個部族，打下塢堡無數(shù)。

    張茂才向北出發(fā)不到五百里，和北匈奴打了兩場，就聽說趙二郎已經(jīng)徹底將西涼到長安的道路打通，大軍到達(dá)張掖。

    張茂忍不住側(cè)目，“果然少年英才，張掖到長安兩千里，沿途多山匪和馬匪，幾年下來，我們怎么清也清不完，就是因為他們背后有塢堡和各部族暗中支持，本以為這次他會繞過這些塢堡向西，沒想到他竟把他們都打了?！?/br>
    不止，趙二郎還直接帶兵沖進(jìn)了西羌的地盤，他覺得從西涼去西域太遠(yuǎn)了，直接將西羌格爾木以北全都撕了下來，他和趙含章道：“阿姐，到時候你把我的雍州擴(kuò)到這里來，使團(tuán)再去西域就走這條道，我敢保證，他們一定不會再遇到馬匪。”

    趙含章看著趙二郎的戰(zhàn)報半晌無言，他打下的這一片相當(dāng)于后世青海的北半邊，這么大一塊地方，怎么可能并到雍州里？

    不過……

    “西羌是怎么回事，一點抵抗力也沒有？”

    元立立即讓人去查。

    但西羌的消息很難查詢，那里山高，地廣，人稀，大片區(qū)域?qū)儆诟咴貐^(qū)，平原上的人過去會呼吸困難，難以行動，元立雖然也有往那邊派探子，但能收集到的信息很有限。

    很久，元立才收到消息，“姚弋仲甚有威望，這幾年西羌好幾個部落投向他，有奉他為主的意思，鄧至羌本來也愿意，今年不知為何突然和姚家打起擂臺來，秦郡王攻打西?？r，他們正內(nèi)斗，根本無暇支援西?？ぁ！?/br>
    也是趙二郎速度太快了，羌族地區(qū)又是地廣人稀，有時候跑上一天未必能看到一個村莊，他速戰(zhàn)速決之下，消息都沒傳出去，他就已經(jīng)把西羌北部給打穿了。

    趙含章自然不覺得這只是運氣而已，大贊道：“二郎果然是一員將才！”

    這樣的將運，也是能力??！

    第1349章 臣服

    西羌占了青、藏全部，新和川部份區(qū)域，是一片廣袤的土地，大半為高原地區(qū)。

    趙含章沒想過一次就能把地方收回，王莽改制時將羌族移到西?？ぃ麄冊谶@里繁衍生息幾百年，早形成自己的生存習(xí)慣。

    羌族，是華夏古老的一族，他們不似匈奴那樣猛烈，猶如烈陽灼人；也不像羯族那樣被打壓到底部后觸底反彈，猶如鳳凰涅槃那般悲壯；這個族群好似水，一直潺潺而流，安靜且包容。

    所以對他們，趙含章想的不是打服和收復(fù)，而是想讓他們自然而然的歸服，就比如現(xiàn)在，趙二郎打穿了西羌，一路朝西域而去，她就派季平和李天和領(lǐng)一支大軍入內(nèi)安撫沿路被打得凄慘的部族，又讓趙申帶上魏冉去勸說正在金沙江一帶打得正歡的姚弋仲等人。

    “別打了，再打下去你們后方都要沒了。”

    南安羌族姚氏和鄧至羌族不得不暫停，一直沉默的成王李雄也忍不住冒出來說和，他是氐族，但羌氐一家，兩族的關(guān)系素來密切，他也不希望羌族再內(nèi)斗下去。

    他不僅勸他們自己停戰(zhàn)，還勸他們歸順朝廷。

    “從前是因為朝廷不能安定四方，我等才不得不頂門立戶，現(xiàn)在皇帝有天予之德，又有安民之能，我們?yōu)楹尾荒艹挤?？?/br>
    姚弋仲若有所思，鄧至的張寒聞言很不高興，直接懟道：“成王說得輕巧，你得了趙含章的大好處，建立了成國，名義上是屬國，卻是自立自治，難道我們西羌也能如此嗎？”

    李雄噎住。

    西羌要是有個統(tǒng)一的首領(lǐng)，自然可以學(xué)李雄，可它沒有。

    姚弋仲倒是想歸順，他很聰明，知道打仗只會消耗財富和人力，只有和平才能讓民休養(yǎng)生息，牧羊種地，發(fā)展人口。

    可其他羌族部落卻未必愿意，意識不統(tǒng)一，這不就是他們打仗的原因嗎？

    姚弋仲目光閃爍，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如果意識不統(tǒng)一，那他就把他們打服，將西羌統(tǒng)一之后再和朝廷談。

    然后趙含章很快以行動告訴他用不著那么麻煩，趙申將各部羌族的反應(yīng)告訴趙含章。

    趙含章當(dāng)即選擇姚弋仲為西羌首領(lǐng)，命季平和李天和協(xié)助姚弋仲，又讓寧州刺史魏冉和成王李雄做中，四處勸說西羌各部支持姚弋仲，大有效仿成國一般再建一個屬國。

    西羌各部瞬間亂起來，有投向朝廷，支持姚弋仲的，也有和鄧至羌張家一樣懷疑朝廷包藏禍心，不愿意歸順的。

    大家亂哄哄的，從秋天吵到冬天，又從冬天吵到開春，趙二郎一路打到鄯善，張茂也向北，向東蠶食匈奴和北羌的地盤。

    北宮純也沒閑著，得到趙含章的許可，他就向龜縮在河套平原一帶的北羌壓境，唯趙含章馬首是瞻的拓跋六修也跟著朝北羌調(diào)兵，拿到了棉花種子的石勒也聽命派出一支大軍。

    這場仗沒打起來，三支大軍只是越過邊境線在幾個大部族邊停頓，北羌大部就向趙含章稱臣。

    北羌和西羌不一樣，西羌有天險，地處高原，外面的人不好進(jìn)去，北羌占著河套平原，有地利，牧羊種麥日子要好過一點，但他們心里不好過。

    他們先前被四大強敵包圍，根本動彈不得，尤其是南北匈奴，北匈奴是每年都南下打劫，東南方向的劉淵則是直接向他們索取保護(hù)費，美其名曰貢品。

    還有西涼，兩邊摩擦不斷，就連南邊的晉國，總有刺史時不時的跳出來說，我要收復(fù)國土，然后就出兵打他們。

    北羌一開始還能和西涼匈奴打一打，偶爾趁著晉國內(nèi)亂往南挪一挪，或是時不時的壓著晉國打，好讓他們知道，他們北羌不是好招惹的。

    但這樣的局勢在趙含章掌權(quán)后慢慢消失。

    自趙含章登基之后，北羌就安靜了許多，而等到拓跋鮮卑父子易位，北羌更是縮著不敢吭聲了。

    他們內(nèi)部早已有臣服的聲音，只等趙含章出手。

    所以三路大軍一壓境，他們立即上表投降了。

    這讓隨軍的武將們?nèi)滩蛔×R罵咧咧起來，到手的戰(zhàn)功就這么沒了。

    沒人敢無視北羌的投降，強硬的挑起戰(zhàn)事，軍中有暗察部的人，這樣的事根本瞞不住。

    大家只能等待皇帝的命令。

    趙含章很高興，當(dāng)即在河套地區(qū)設(shè)立夏州，在一眾北羌中選了個聰明，有威望，又有遠(yuǎn)見的羌族首領(lǐng)擔(dān)任夏州刺史，然后將夏州各城劃分轄區(qū)，采用羌漢共治的策略。

    趙含章仔細(xì)挑選了去夏州任職的官員，在他們出發(fā)前一一叮囑，“夏州雖是州治，但轄地羌人遠(yuǎn)多于漢人和其他民族，故以羌族自治，尊重各民族的習(xí)俗，你們此去是扶助他們?！?/br>
    “河套平原水草豐美，不僅適于牧羊，也合適種植小麥和水稻，我想你們?nèi)椭麄兎N植麥和稻，也幫助他們養(yǎng)出更肥壯，更健康的羊?！?/br>
    “陛下對他們過于寬厚，恐怕會讓人生起野心，到時候……”

    趙含章?lián)u頭道：“怎么會呢？只要讓他們知道跟著我們?nèi)兆右茸约簡芜^要好，朕想，他們一定會選擇我們的。他們歸服不就是最好的說明嗎？”

    他們歸服不是因為您大軍壓境嗎？

    趙含章：“你們一定要和北羌好好相處，西羌看著呢，朕想，朝廷若能讓北羌滿意，那西羌一定也會因為朝廷的德望而歸順的?！?/br>
    被叮囑的官員垂眸思索，聽說秦郡王已經(jīng)回師，卻將一部分留在了鄯善，西羌有部族想北遷離開都被攔住了。

    皇帝這哪兒是德望啊，分明和對北羌一樣，是武力威脅嘛。

    趙含章才不承認(rèn)呢，她的大軍只是進(jìn)去為內(nèi)亂的各部族勸和，可沒有參與戰(zhàn)爭。

    她是希望大家和平相處，不打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