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jié)
新?lián)軄淼膶m女之中有一個頭發(fā)生的很好,又黑又濃密,許多女子做夢都想要這么一頭如云秀發(fā),免得梳發(fā)髻時還要費力的想著怎么把假發(fā)填充進去,但假髻就是假髻,做的再好仍然可以讓人一看出異樣來。 那個小宮女進屋跪下叩了一個頭,有些惶恐的說:“奴婢陶鳳給主子請安?!?/br> 謝寧和和氣氣叫她起來,吩咐她說:“你坐到窗邊那兒去?!?/br> 陶鳳嚇的撲通一聲又跪下了:“奴婢不敢。” 青荷忍著笑過去拉她起來:“你不要胡思亂想,方尚宮要指點我梳髻,借你的頭發(fā)用一用?!?/br> 陶鳳這才明白,可饒是如此她仍然是不敢真坐的,勉強半側(cè)過身,只有半邊身子放在凳子上,那個別扭的姿勢讓人看著都替她累。 青荷取了梳子,把她頭上梳的三丫髻散開,將她的一頭秀發(fā)梳順。這頭發(fā)真是好,烏黑發(fā)亮,摸到手中又十分柔滑。 青荷都忍不住問她:“你平時頭上都擦什么?” 陶鳳以前也被人問過這個,但是她確實沒有什么秘密。 “我家人頭發(fā)都好,我祖母已經(jīng)要七十了,還沒有白發(fā)呢。” 那這別人就羨慕不來了。 青荷有些遺憾。 謝美人頭發(fā)也不錯,就是發(fā)絲稍脆了些。青荷之前倒是問過幾個偏方,有人說用蓖麻油有好處,之前沒顧上,現(xiàn)在主子又有身孕了,青荷可不敢亂試。 方尚宮指點著青荷如何盤出一個望月髻,只用一根頭繩就可以把這個看起來并不簡單的發(fā)髻梳好,不但青荷青梅看的認真,連謝寧都看的津津有味。 她看著青荷在方尚宮的指點下梳了牡丹髻,墮馬髻,盤云髻,甚至還有一個蛇髻。屋里氣氛相當?shù)妮p松融洽,方尚宮時而夸聲好,時而也會挑挑毛病,她特有的沙啞低沉的聲音就象有一種可以讓人鎮(zhèn)定的氣味,連一開始僵硬的象石頭一樣的陶鳳都漸漸放松下來,甚至從窗臺旁的銅鏡里打量自己梳了不同發(fā)髻之后的模樣。 謝寧覺得青荷和方尚宮就象小女孩兒在玩布娃娃一樣,給這個娃娃梳辮子,換衣裳,一套又一套,樂此不?!x寧自己到后來都忍不住參予進去,吩咐青梅開了柜子,把新得的花簪、發(fā)箍拿出來,用來為那些精致多變的發(fā)髻做為妝點。 青荷聽方尚宮娓娓道來那些她以前沒聽旁人說過的道理。發(fā)髻不是梳的越高越好,首飾也不是戴的越多越好,衣裳當然更不是越艷越好。 方尚宮抓了一把花簪在手里,用輕誚的口吻說:“你看看,要是頭上插著這么一把東西,象什么?” 屋里人都看著那把花簪,青梅試探著說:“看著象個針插子。” 還真象。 陶鳳也大著膽子說了句:“奴婢覺得象那賣糖山楂串,賣糖人的扛的那個草靶子?!?/br> 謝寧笑的停不下來。 這個比喻更形象了,花簪看著果然有點象糖葫蘆串,那草靶子也挺象人腦袋的。 方尚宮也露出了笑容:“好笑吧?可把腦袋插成這樣的人還真有,我就親眼見過。” 青荷覺得她應(yīng)該也見過的,就是想不起來是誰了。 謝天謝地,她還沒有把自家主子打扮成這副模樣過。一來呢是主子以前品階低,不過是區(qū)區(qū)才人。二來呢,主子的性子本來就不喜歡張揚,從來不愿意梳那種一尺多高的發(fā)髻,更不愿意把全副珠寶簪環(huán)往身上披掛。 青荷以前覺得貴人之所以貴重,那自然得穿著打扮和旁人不同??墒沁@些日子下來,她算是漸漸明白了,真正有身份的貴人,那是不需要穿金戴銀呼奴喚婢來彰顯自己的身份的。就比如皇上,前次來的時候只穿著一件青色常服,難道誰敢說皇上是窮的穿不起還是不配穿? 自家主子也是一樣。以前她是無寵的才人,穿著華貴的新衣也不會有人敬重。可是現(xiàn)在不一樣了,哪怕主子穿著一身粗布衫褲出去,也保證有人夸簡樸,大方,說不定還有人會仿著做一身兒也這么穿呢。 這可不是玩笑話,現(xiàn)在不少人都在悄悄打探謝美人穿什么戴什么平時喜歡干什么,甚至連她平時吃什么東西,一樣一樣的都不放過。 她們想象謝美人一樣美貌,期盼著由此得寵,甚至覺得象她一樣飲食作息,也會有懷上龍種希望。 快到午膳的時候了,青荷帶著陶鳳從屋里出來。陶鳳腿都軟了,渾然不知自己是怎么從主子屋里頭出來的。她手里捧著幾枚花簪、還有幾對很小的銀耳墜,用一張帕子襯在底下包著。 這些都是主子賞她的,讓她拿回去跟同屋分一分。 雖然并不是很貴重值錢的東西,可這是難得的臉面?。∷齻冞@些新來的宮女們之前并不相熟,是從好幾個地方調(diào)派過來的人手,平時相處也都存著戒心和防備。但是在縈香閣她們都是一樣的,全是新人,沒得到大宮女青荷和太監(jiān)頭領(lǐng)胡榮的接納,謝美人也沒對她們表示認可。 但以后會好的。 陶鳳捧著那些首飾,覺得心怦怦的直跳,活象胸口揣著一只兔子似的。 她想,以后會越來越好。 皇上來時,攤在桌上的那些東西還沒有完全收起,蝶形的發(fā)簪做的形態(tài)各異,美不勝收,仿佛腳步聲重一些就會驚嚇著它們拍打著翅膀飛起。 對著桌上一大片閃閃發(fā)亮的瑰麗首飾,謝寧卻只穿著一件有些發(fā)灰的的素色夾襖。只是肩腋與前襟處有玫瑰紫云錦鑲的細邊。這么素的衣裳卻鑲了這樣精致華美的邊,皇上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衣裳。 謝寧的禮沒能行完就被皇上握著手扶住了:“不是說了你別這樣輕易動彈?禮就免了。” 謝寧微笑著請他上座,青荷端了茶上來,謝寧則打開一個捧盒,把蝴蝶簪一樣一樣的擺回去。 皇上信手拿起一枝來:“你剛才在屋里做什么呢?怎么擺了這么一片?” “青荷在跟方尚宮學(xué)梳髻呢?!?/br> 皇上手里的那只蝴蝶簪很細巧,玲瓏鏤透的蝶翼微微的顫動,看起來簡直就象是活的一樣。 他把手里的簪子在謝寧鬢邊比了一下,感覺這身負彩翼的蝶簪也與這如云青絲十分相襯。 皇上遲疑了下:“怎么好象沒有見你戴過這些?” 謝寧把簪子接過來,用力晃了一下,那蝶翼擺蕩的更厲害了。 “我怕這個勾住頭發(fā)絲,肯定會扯斷的。” 皇上一下子就明白了。就象他在平日里的大朝會也不會戴著玉珠毓冕一樣,晃來晃去的珠子不但阻擋視線,偏重,而且確實有時候會觸到額頭和后頸。 甚至在他和后宮的妃嬪們靠近的時候,也曾經(jīng)有過差點兒被簪子、頭飾劃到的事情。 皇上捧起她一只手,勾著她的袖子仔細端祥:“你怎么想起來用云錦來鑲這個襖子的邊?看著倒別致?!?/br> 這襖子一看就是舊的,新衣下過一次水就全不一樣了,這一眼就能看出來。但鑲上去的云錦卻依舊光彩照人,應(yīng)該是才鑲上去的。 “一聽皇上就知道您沒見過平常百姓家里怎么過日子的?!敝x寧嬌嗔一句,把自己的袖子扯回去:“一件衣裳倘若洗了之后縮了點尺寸,袖子短了,又或是磨壞了,可不得縫補拼接一下好接著穿嘛?!?/br> 皇上也看出她是在開玩笑。以謝寧今時今日的品階和圣寵,她哪會還需要穿破的、舊的衣裳。于是皇上也接了一句:“你這一件襖子就算全新的,也不抵這幾片后拼上去的云錦值錢呢,真是丟了西瓜撿芝麻?!?/br> 謝寧笑著說:“皇上說的是,可這幾小塊云錦是裁衣裳剩的,做什么都不夠的。正好方尚宮說這件襖子太素了些,把剩的邊角料子給用上了。” 謝寧不知道別的嬪妃和皇上在一起的時候都談?wù)撔┦裁?,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甚至是朝堂大事? 可是她想,皇上應(yīng)該不會也和旁人這樣只顧著討論些家長里短吧? ———————————— 今天狀態(tài)不佳,肚子痛的厲害。明天會加更的。 ☆、四十五 求見 謝寧坐在那兒看著皇上更衣。這伺候更衣的活計她以前做的就不順手,現(xiàn)在皇上怕她身子不便,也不讓她服侍。 她笑瞇瞇的捧著果盤吃果子?;噬蠌堥_手站著等人系好衣帶,囑咐她一句:“果子別多吃,馬上該用膳了?!?/br> 謝寧只好把果盤交給宮女端走,不過手里頭已經(jīng)捏起來的那個沒放下。 皇上換好了衣裳,揮退了伺候的人,兩步走到她跟前,拉著她的手抬高,張口把她手里捏的果子咬過去吃了。 謝寧臉紅紅的低下頭,幸好剛才青荷她們都特別有眼色的出去了沒在跟前伺候。 晚膳送上來之后皇上有些詫異,轉(zhuǎn)頭看她。 謝寧小聲解釋:“不知道為什么,今天就想喝羊rou湯。” 皇上問侍膳的太監(jiān):“謝美人現(xiàn)在有身孕,進食羊rou有沒有妨礙?”侍膳太監(jiān)恭恭敬敬垂著頭答話:“回皇上話,已經(jīng)問過太醫(yī)了,太醫(yī)說謝美人身子康健,雖然羊rou性躁熱,但少食一點不打緊?!?/br> 既然太醫(yī)這樣說了,皇上也就點了下頭。 不過盛給謝寧的湯和rou,可真是只有“一點”啊。 碗半來就小,羊rou切的又薄,只不過兩三片,湯也就兩三口的樣子,香是香的撲鼻,就是份量實在太少了。 謝寧先嘗了片rou,rou是真嫩,沒有一點膻味兒,rou煮的酥爛,湯也都熬成了乳白色,上面撒了一些碧綠青翠的香蔥碎粒,喝一口就覺得咽下了一股暖意。 可惜兩口就喝完了。 皇上看她的模樣就知道她沒喝盡興,給她夾了一塊筍片:“這筍嫩的很,我記得你以前愛吃?!?/br> 筍片確實是又脆又嫩,謝寧吃了好幾片。 白洪齊在一邊看著皇上同謝美人這么和和美美的用膳,如同尋常人家夫妻一般,心里著實稱奇。 也不知道謝美人是怎么對了皇上的脾氣了。要說她美吧,那自不用說,確實是很美,一層一層的篩選過來最后選入宮中,怎么能不美呢?但比她美的也不是沒有。要說多才多藝吧,謝美人不會做詩,畫畫也是一般,做個針線那手藝更是讓人無從夸起,她給皇上做的那香囊,實在找不著長處在哪兒,可皇上就愛佩著。 皇上怕謝美人聞著羊rou湯的香氣又喝不著更難受,她喝完碗里的湯,皇上就示意人把盛湯的銅盤撤下。 謝寧抬起頭來,皇上問:“怎么?” 難道還惦記著湯? 以前就知道她總在吃食上花心思,可現(xiàn)在可不是能任性的時候。 謝寧輕聲說:“聽著門外好象是有人說話?!?/br> 白洪齊不用皇上吩咐,躬身退了出去,過了不多時進來稟報:“膳房打發(fā)人送了兩道點心來,還想問是不是預(yù)備些宵夜?” 謝寧覺得這宵夜是不用備了。她現(xiàn)在有孕,皇上又事務(wù)繁忙,能特意過來陪她用膳就已經(jīng)是不易了,不會在這里留宿,那自然用不著準備宵夜。 不想皇上卻說:“讓他們按著謝美人平時常吃的口味準備幾樣吧?!?/br> 白洪齊應(yīng)了一聲,出門去傳話了。 這意思,皇上今晚不走了? 皇上果然說:“朕留下來陪你,順便查查你這幾天是不是好好練字了,有沒有偷懶?!?/br> 謝寧抿嘴一笑,燭光下她安靜的模樣仿佛畫中人一般:“我才沒有偷懶,皇上只管查好了?!?/br> 用過晚膳皇上陪著她在院子里走了一圈散步消食,又仔仔細細檢查她這幾天寫的字。白洪齊在一旁多端來一盞燈照亮,輕聲稟報:“剛才外頭除了膳房的人,還有一個哭哭啼啼的女子,說是住在掖庭,是才剛采選入宮的美人,因為同屋的一個姑娘高熱不退,看著病的不好了,聽說皇上在縈香閣,想來求皇上開恩,讓太醫(yī)去給診脈。” 皇上唔了一聲,提起筆在紙上圈出兩個寫的有進益的字:“你怎么打發(fā)的?” “掖庭自有宮規(guī),這事她首先該請示掌理掖庭事務(wù)的潘尚宮,倘若潘尚宮不能決斷,還有周稟辰、姚歸林二人,這樣的小事跑來縈香閣,實在是太不懂規(guī)矩。冒犯圣駕不說,要是驚著謝美人可就……所以奴才剛才打發(fā)她去了,當著謝美人也沒把事情合盤托出,還請皇上饒恕奴才欺瞞之罪?!?/br> 皇上點頭說:“這事兒就該這么辦,你很好。” 這三個字聽的白洪齊心花怒放。他伺候皇上多年,揣摩皇上的喜好脾性,這滿宮里頭上上下下再沒有第二個人能比得上他。皇上現(xiàn)在最重視的人是誰? 謝美人啊。 更準確的說,是謝美人肚子里的孩子。 現(xiàn)在得了皇上一句褒獎,白洪齊真比得了百金千金的賞還要暢快。到了他這個位置,就算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也差不了多少了,錢財對他來說真不算什么,能繼續(xù)得到皇上的信任重用才是頂頂要緊的頭等大事。 就象今天這事,他等于是把謝美人放在了皇上的前頭,為了怕謝美人聽著這消息受驚或者是不痛快,他當著皇上的面就把這事兒給瞞了,過后才找機會稟報?;噬戏堑珱]有動怒,還夸獎他做的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