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脖子被鋼絲勒住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郁鋒濤懷著一種不安、失落、悲痛走了家門,一步三回頭的去盧水,像是生死離別。 如同在油鍋里煎熬,在盧水苦苦等候了四天,郁鋒濤總算等回了出差歸來的周輝國。 苦苦等他回來,就是要他帶他去見縣長。周輝國一聽郁鋒濤這話,不由得哈哈哈大笑起來,忙問郁鋒濤,是什么重大的事,還要親自見縣長?縣長也是人,又不是魔鬼,怎么要他帶著去見? ——縣長是不吃人。 想到去找凌金海的遭遇,郁鋒濤一肚子憤恨,說是有個熟人帶著去,不會落空。不是別的事,他是想承包挖村里那條公路。 這沒道理呀。周輝國一臉驚訝。承包公路,這么點(diǎn)小事情,郁鋒濤犯不著親自去找縣長,去找一下交通局領(lǐng)導(dǎo),就行了。 不提交通局,還好。一提交通局,郁鋒濤仇恨的想一刀宰了凌金海那個狗官。怒不可遏,郁鋒濤一時火起,從不罵臟話,這時也大爆粗口:“他媽的,交通局局長那個婊子養(yǎng)的狗雜種,他早和我們村那伙土匪、強(qiáng)盜村干部勾結(jié)到一個窩里?!?/br> 很是吃驚,周輝國還是頭一回見到女兒的這個同學(xué)如此憤怒,出口罵臟話。想了一想,眉頭一皺,周輝國問郁鋒濤:“這到底怎么一回事,鋒濤?” 怎么回事? 眼里冒火,郁鋒濤把去年年底去找凌金海的遭遇,一五一十周輝國這個同學(xué)父親搗了出來。 這個凌金海膽大妄為,官架子倒不小哦,鄉(xiāng)下老百姓都求不得他見一面了。周輝國心頭憤怒,臉色立即陰沉了下去,但是嘴上還是勸說一句郁鋒濤,這么一點(diǎn)小事他用不著發(fā)火。 還小事,這是禍害老百姓的狗官們沆瀣一氣,爬到老百姓頭上作威作福。郁鋒濤不相信地瞪大眼睛,盯著周輝國。 只是詭譎地朝郁鋒濤笑笑。周輝國然后給郁鋒濤添了茶。停頓一下,周輝國臉上掠過一層神秘,說,縣長到省里開會去了,還沒有回來。不過,他倒認(rèn)識凌金海。要不,他去跟凌金海談?wù)劊?/br> 找那個狗雜種?別去了。郁鋒濤對凌金海是仇恨的恨不得扒了他的皮,挖了他雙眼。 看來這個小家伙對凌金海是憤怒、仇恨到骨頭里了。周輝國心里揶揄一句,對郁鋒濤說,要不,這樣吧,明天他先去找一下主管交通的副縣長談?wù)?,看看行不行。不行的話,等縣長回來了,他再去找縣長。郁鋒濤先回鬧荒去,由他去找縣長們說,比郁鋒濤要強(qiáng)得多。事情成不成,他去跟他郁鋒濤母親說。郁鋒濤放心吧,他的事,就是他周輝國的事。 “嗯!”郁鋒濤半信半疑應(yīng)了一聲。因?yàn)橹荑磋瓷洗髮W(xué)去了,所以郁鋒濤又跟周輝國聊了幾句別的,告辭離開。 多半是心里惦記、牽掛著李秋蘭,郁鋒濤勉強(qiáng)在盧水又待在了兩天,急急趕回鬧荒。 回到鬧荒,郁鋒濤就像一粒癟谷,總提不起勁,心里底頭空蕩蕩的,也許是著急等著周輝國的消息,也許是因?yàn)槔钋镉袼赖奶瘧K、凄楚,也許因?yàn)橥赀@個時候他正如魚回大?;氐椒蹲繉W(xué)身邊…… 叫郁鋒濤憂心如炎的是李秋蘭,他從頭到腳后悔那天干下的不可饒恕罪孽。李秋蘭畢竟還小,才十八歲呢,他們現(xiàn)在只能偷偷摸摸來往,不能和以前一樣與李秋玉一樣光明正大的來往。要是有一天李大頭、羅英桂夫婦發(fā)現(xiàn)他們又黏在一塊,將會如何,郁鋒濤不敢想象下去,所以他現(xiàn)在頂在頭上的頭等大事是賺錢。 苦苦等著周輝國消息日子里,郁鋒濤卻是收到了范卓學(xué)的信,范卓學(xué)問他怎么還不去,他們一家人可是天天盼著他,是不是家里有什么困難?有困難的話,寫信告訴他們一聲,他們能做到的,盡力量幫助他。郁鋒濤這才想起,自己決定不去的事還沒有告訴范卓學(xué)一聲。其實(shí),是他遲遲開不了口,所以才一拖二拖。 后悔如同千層山,壓著郁鋒濤快要結(jié)束呼吸,他責(zé)備、咒罵自己為什么當(dāng)初那么死心眼非要拒絕范卓學(xué)一家人的好心,鬼迷心竅一心要回到鬧荒這個不是人待的窮山溝,受這份罪?要是留在范卓學(xué)身邊,他會過得和神仙一樣舒坦日子,不會受現(xiàn)在這份罪,而且過不了多久,他會跟范卓學(xué)一樣是一個人人羨慕的青年石雕家。 夜,很深很深。 心頭混亂如芝麻掉進(jìn)灰堆里,郁鋒濤坐臥不安,煩躁得只想一頭撞在墻上一了百了。 邁出郁悶屋里,踏著朦朧月光,郁鋒濤朝后門山走去。四周萬籟俱靜,連狗叫聲這個時候不知道消失到哪兒去啦。山上的小草已經(jīng)枯黃,灌木樹葉早已落光,在秋風(fēng)瑟瑟的夜里,一切是如此的蕭條、凄涼,有一股陰氣迎面撲來。 一直爬到山頂上,郁鋒濤站在那兒像一尊泥塑,紋絲不動。仰頭遙望茫茫蒼穹,瑟瑟秋風(fēng)吹拂,感到很冷,冷得連骨頭隱隱發(fā)痛,但是郁鋒濤并不想回去。 不期然而然,那個血淋淋的夢又浮現(xiàn)郁鋒濤眼前,不禁潸然淚下,淚珠順著臉頰滴在了枯黃的草叢上?!谟翡h濤心里,這已經(jīng)不在是一個夢,是活生生血淋淋的現(xiàn)實(shí)。 抓了一大把酸楚淚水,郁鋒濤嘴巴挪動,凄切朝著茫茫蒼穹哀鳴:“秋玉,你告訴我,我該怎么辦,我真的無法再撐下去?!蹦阏f話呀,秋玉,我是不是應(yīng)該離開鬧荒這個吃人不吐骨頭、窮得鬼都不抓的地方,帶著你阿妹遠(yuǎn)離這里,叫范老師一家給我們找個工作,再不回到鬧荒這個吃人的魔鬼窩里?可是我舍不得你和孩子呀,秋玉!”“秋玉,你說話呀——” 曠野遍地寂靜,除了從耳邊呼呼拂過的瑟瑟秋風(fēng)外,什么聲音也沒有,遠(yuǎn)處黑森森的獨(dú)松山如同一頭吃人魔鬼…… 也不知站了多久,雙腿麻木了僵硬了,一個趨趔站不穩(wěn),郁鋒濤摔在地上。突然一團(tuán)悲酸洶涌心頭,郁鋒濤感到自己很可憐很孤單,心一酸,抱著頭嚎嚎大哭。 眼淚哭干了,躺在枯黃草叢上,遙望著天上少得可憐的幾顆星星,郁鋒濤感到自己還不如天上星星,星星至少還能從太陽那兒得到熱量,在黑夜發(fā)光。 東方出現(xiàn)了魚肚白。 天,開始亮了。 這一個夜晚,郁鋒濤凄楚兮兮、無人可憐同情的在這山上度過,拖著凍僵身子,跌跌撞撞下山,蹣跚地朝家里走去。 昨夜被冷的吧,一到家里,郁鋒濤一頭栽倒在床上,昏昏沉沉睡過去。 快到中午時,郁鋒濤才醒了過來。 沒有下床,郁鋒濤雙手環(huán)抱著頭,眼睛睜著門環(huán)大,盯著天花板,焦躁不安想著心事。 有一個星期了吧,要么是周輝國幫他辦的事是三月芋頭——沒指望,要么是周輝國早把他的事拋到腦后十萬八千里。 這是命運(yùn),你沒法與天抗?fàn)帯?/br> 要是周璐璐在就好了,她一定會催著父親幫他郁鋒濤去辦事。 剩下的唯一希望,就是他郁鋒濤自己找到縣長,要是連這最后一點(diǎn)希望也破滅,他是應(yīng)該再慎重考慮是不是離開鬧荒,回到范卓學(xué)身邊的關(guān)鍵時刻。鬧荒傷透了他的心,沒有什么好留戀。 一旦離開鬧荒,郁鋒濤不知道何時才能再歸來,實(shí)現(xiàn)自己那天在李秋玉墳?zāi)骨埃?dāng)著安息在地下的李秋玉,發(fā)下的誓言:他要將李秋玉重新安葬。利用自己所學(xué)的手藝,把李秋玉的墳?zāi)菇ǖ娜h最好,獨(dú)一無二。 當(dāng)然,郁鋒濤心底里頭比誰都要清楚,重新安葬李秋玉,是犯了全村人的大忌,只有到了他富裕了,有錢了,全村人圍著他轉(zhuǎn)了,才沒人敢對他說三道四,指責(zé)咒罵,更沒有人敢要找他算帳。 勒在脖子上的這根鋼絲,最后還是要由他自己想辦法解套,沒有人幫他郁鋒濤這么一個無權(quán)無勢的鄉(xiāng)下泥腿子。 這樣想著,郁鋒濤霍地蹦下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