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無歸跟他隔得甚遠(yuǎn)，腳邊隱隱有火光閃動(dòng)，只是被徐無歸擋住了，看不清楚。徐無歸微笑道：“是一排蠟燭，公子。這里的地上，全是松脂。公子自然不怕，但是太子殿下和兩位公主，都在這間屋子里面。公子自然也知道松脂的用途，一旦燃起來，那就是馬上變成個(gè)火人，就算撲滅了，也不知道會(huì)燒成什么樣了?！?/br>
    裴明淮眼神一冷，道：“他們?cè)趺礃恿?？?/br>
    “自然是毫發(fā)未損，只是飲了些茶水睡著了而已?！毙鞜o歸笑道，“公子不必?fù)?dān)心，下官哪有這膽量，敢傷及幾位殿下呢。不論是穆氏，還是太子，哪一個(gè)跺跺腳，都能教下官粉身碎骨?！?/br>
    裴明淮道：“有此膽色，我倒也佩服閣下。閣下所求為何，盡管說便是?！?/br>
    徐無歸撫掌道：“裴三公子果然爽快人！好，在下就直說了。在下所為的決不在太子殿下或是公主，也決不傷及他們。在下是想求公子救一個(gè)人?！?/br>
    裴明淮道：“誰？”

    徐無歸道：“慕容白曜！”

    裴明淮淡淡一笑，道：“你是慕容將軍的知交，我卻不記得有見過你?！?/br>
    “我在將軍幕下當(dāng)過半年功曹，只是時(shí)日太短，所以將軍的事，倒也并沒牽連到我。”徐無歸道，“公子心里自然知道，慕容將軍是不是冤屈。他如今已被鎖拿回京城，只等處決。下官與他是過命的交情，只要能救他一命，哪怕要我身受千刀萬剮，也沒甚么大不了的。只要公子肯放人，太子殿下與兩位公主，自當(dāng)無恙?！?/br>
    他又看了裴明淮一眼，道：“或者，公子只想要兩位公主回來，那也未嘗不可?！?/br>
    裴明淮道：“你這話什么意思？”

    徐無歸道：“若我說得不是，公子只當(dāng)沒聽見便是?！?/br>
    裴明淮道：“你跟柯羅，不是一伙的？”

    “不是?！毙鞜o歸道，“我一到此上任，便覺著柯羅有些不對(duì)勁。我暗自去查了一番，也大約能猜到他的來歷。但我也不想驚動(dòng)，一直冷眼看著罷了。我知道慕容將軍出事，只是我位低官小，比不得他身邊那些武將，還想去劫獄救人。見公主和太子到此，我心里想，真是老天爺給的大好良機(jī)?！?/br>
    裴明淮嗯了一聲，道：“徐無歸，此處只有你跟我，我便跟你說實(shí)話。你既然來求我，想必是知道昔年我跟慕容將軍也算有些淵源，我少年之時(shí)，也跟著慕容將軍出征，對(duì)他的人品，我其實(shí)是心里明白的?！?/br>
    徐無歸道：“是，所以我來求公子。我也冷眼看著，公子與他人不同，才敢說這話。”

    裴明淮道：“但你為官多年，也該十分明白，有些事，不是我不愿意，而是我不能。順?biāo)饲槭强梢宰觯^了的事，我辦不到?！?/br>
    徐無歸道：“我知道，但這件事，并非是要公子承擔(dān)?；噬喜粫?huì)不顧念太子和公主，景風(fēng)公主是他最疼愛的女兒，不會(huì)不管。慕容將軍……唉，他……他從來都沒想過要謀逆??！”

    裴明淮神色不動(dòng)，只淡淡地道：“從古至今，不曾想過謀逆的人，被說是謀逆，實(shí)在是多不勝數(shù)，也不差慕容白曜一個(gè)。兵權(quán)在握，功高震主，哪一條都是死！”

    徐無歸面上變色，慘然道：“那也是為了君主，也有錯(cuò)嗎？”

    “無錯(cuò)。”裴明淮道，“但只有死！”

    徐無歸忽然一笑，道：“公子年紀(jì)輕輕便封為淮州王，舉家上下都榮寵之極，公子就不擔(dān)心嗎？”

    裴明淮道：“那也不勞煩徐大人cao心。有前車之鑒，明淮自當(dāng)時(shí)時(shí)刻刻警醒，不敢稍有懈怠?！?/br>
    徐無歸嘆了口氣，忽然雙膝跪地，朝裴明淮叩了三個(gè)響頭，道：“裴公子，你看在昔年與慕容將軍的交情份上，便救救他吧。我說過，不是要你承擔(dān)這件事的后果，只是求你幫忙，我怕找了別人，最終徒勞無功。我從不想傷害公主和太子，只要你肯，他們便會(huì)毫發(fā)無傷。至于在下，只要能救出將軍，哪怕是凌遲車裂，徐無歸也無怨無悔?！?/br>
    裴明淮道：“徐大人可有妻室兒女？”

    徐無歸道：“有?！?/br>
    裴明淮道：“你可知道這是株連之禍？你對(duì)得住慕容將軍，又如何對(duì)得住你家中老??？我勸你一句，把人毫發(fā)無傷地交出來，我便讓你和你家人也毫發(fā)無傷地離開。至于慕容將軍，我可以想辦法給他一個(gè)痛快，不必再受那些零碎苦痛?！?/br>
    徐無歸抬眼望裴明淮，道：“公子可知道，為何你到縣衙內(nèi)院，卻如此安靜？”

    裴明淮一怔，當(dāng)下竟覺發(fā)冷，道：“你……”

    徐無歸道：“公子可到那邊廂房一看?！?/br>
    裴明淮走了過去，推門向里一看，只見一個(gè)女子倒在榻上，懷里抱著一個(gè)幼兒，兩個(gè)人都臉上發(fā)黑，嘴中流出黑血。裴明淮上前把手放到那女子的鼻端試了一試，她肌膚尚溫，但已死去。

    裴明淮站了好一會(huì)，才慢慢自廂房里走出。徐無歸仍一動(dòng)不動(dòng)，跪在當(dāng)?shù)?。裴明淮見那些蠟燭，都在徐無歸身后，自己跟他相隔了一個(gè)院子，就算是一劍殺了徐無歸，他倒下的時(shí)候，也難免不碰到蠟燭。

    松脂常常用在箭上，以備攻城之用，一旦燃起來，里面的人，要想絲毫無傷，恐怕不能。

    “徐無歸，你瘋了。”

    徐無歸緩緩地答道：“下官與慕容將軍自幼相識(shí)，互為知己。裴公子，自古情義不可兩全，我三十余歲方得了此子，疼愛萬分，我妻子與我青梅竹馬，我何嘗不心痛？公子可以說我對(duì)家人無情，但為了全我對(duì)慕容將軍的義氣，我也沒甚么好后悔的。我朝之制，公子知道，這等大罪，必當(dāng)誅五服，不如讓他們安安靜靜地走的好。”

    裴明淮微微搖頭，道：“徐無歸，你是要仿效趙氏孤兒么？”

    “若無此俠義之心，那我等自幼讀的圣賢書，便是白讀了?！毙鞜o歸臉上平靜無波，道，“荊軻為太子丹之義刺秦，左伯有羊左之義，聶政刺俠累而毀面自盡。生，我所欲也，義，我所欲也。若二者不可得之，在下自當(dāng)舍生而取義，只求公子成全！公子受沈太傅教誨，難道連孟子的話都忘了？”

    裴明淮道：“即便是這幾位義士，也不曾累及家人?！?/br>
    徐無歸道：“不是我毒死我夫人，是她殺了孩子自盡的。若她還在，我怕我也下不了這狠心?！闭f罷自袖中取出一封書信，向裴明淮擲了過來。“這是她留給我的書信。”

    裴明淮展開書信一看，果然是女子手筆，十分娟秀。上面寫著：妾不敢自比聶嫈，但也決不畏死，夫君不必以我為牽掛。

    裴明淮慢慢將書信合上，道：“敢問夫人閨姓？”

    “陳留謝氏?！?/br>
    裴明淮嗯了一聲，道：“難怪。”搖了搖頭，道，“徐無歸，你也是官場(chǎng)上多年的人，什么不曾見過。不是我不肯幫你，是你已經(jīng)犯了大忌，以一位太子兩位公主來要脅皇上，只能讓慕容將軍死得更快，你這是在給他下催命符！恕在下不能幫你這個(gè)忙，你應(yīng)該很清楚，任何人纏進(jìn)這件事里面，那倒霉的就是那個(gè)人?！?/br>
    徐無歸笑道：“那下官就只能拖著兩位公主和太子殿下，一起下黃泉了。裴公子覺得，這三位若是死了，你又是否能全身而退？更何況……”他又一笑，道，“這三位之中，至少有那么一個(gè)人，是公子特別在意的。公子剛才進(jìn)來時(shí)的焦急，那可是騙不了人的。”

    裴明淮沉默片刻，道：“這件事，我實(shí)在做不了主。只有皇上點(diǎn)頭，才能放人。但皇上心思難測(cè)，我也實(shí)在不知道，他肯不肯受這個(gè)要脅?！?/br>
    徐無歸聽他口氣松動(dòng)，大喜道：“求公子周全！”

    裴明淮嘆了口氣，喚道：“蘇連！”

    只聽衣袂響聲，蘇連站在墻頭上，冷冷地橫了徐無歸一眼，道：“公子，你不會(huì)真答應(yīng)他吧？皇上對(duì)濟(jì)南王是積怨已久，并非是甚么功高震主的事，這渾水，你趟不得?！?/br>
    裴明淮道：“我接下來要說的話，徐無歸，你聽清楚，一個(gè)字也不要漏。你能說出只讓兩位公主回來的話，足見你也不是對(duì)如今情勢(shì)一無所知。我今天若趟了這渾水，怕接下來倒霉的就是我裴氏一門。你只能死，徐無歸，我答應(yīng)你，我會(huì)設(shè)法見慕容將軍一面，若他想活，我會(huì)助他，但也只能是盡人事，聽天命。你以為，以他的為人，和跟你的交情，知道了你的所作所為，還能茍活于世？你的恩情，對(duì)他而言，更是催命符！”

    徐無歸面色慘然，裴明淮又道：“我答應(yīng)你這一回，不因?yàn)槟愕耐{，只是因?yàn)槟闳业那榱x，你應(yīng)該明白?！?/br>
    徐無歸沉默半日，緩緩地道：“我就信公子這一回了?！?/br>
    裴明淮劍已出鞘，平平飛出，落在徐無歸手中。徐無歸橫劍在頸，全不停頓，頭往旁一側(cè)。裴明淮那柄劍是何等鋒利的神兵利器，只見鮮血四濺，劍身卻仍如雪一般，不留絲毫血痕。

    裴明淮望著徐無歸尸身緩緩倒下，臉上一絲表情也不動(dòng)，喚道：“蘇連?！?/br>
    蘇連道：“公子吩咐?！?/br>
    “這里的事自有我在，你不必管。你即刻回京城，親自稟告皇上。說我的話，慕容白曜有余黨妄圖相救，已盡數(shù)伏誅，家人亦畏罪自盡，請(qǐng)皇上下旨處死慕容白曜，以免夜長夢(mèng)多，徒生事端。記得，這旨意，你一定要自己接，不管你想什么法子，也得你親手接，而且一定要拖到我回來。”

    蘇連自墻上飄然而下，看了徐無歸的尸身一眼，嘆了一聲，道：“公子，你還是決定趟這渾水了。”

    裴明淮慢慢地道：“若一個(gè)人為了獨(dú)善其身，便連起碼的道義都不顧了，那又與禽獸何異？那圣人之道，便也是白學(xué)了?！鳖D了頓又道，“更何況，只要你肯幫忙，也不至于會(huì)禍及我自身?！?/br>
    蘇連低頭半晌，道：“公子教訓(xùn)得是?！?/br>
    沈宅之中，居然又有了些熱鬧光景，比起前兩日那死一樣的安靜是好多了。廳中燈燭輝煌，太子坐了首座，景風(fēng)和慶云坐了右首，裴明淮左邊相陪。吳震帶了人，在外面來往巡視，卻離這花廳遠(yuǎn)遠(yuǎn)的。

    慶云已重梳洗過，略施了脂粉，嬌艷無儔。她手里拿著酒杯轉(zhuǎn)來轉(zhuǎn)去卻不喝，低聲道：“唉！老師不在了，沈家哥哥一直在替老師守靈，我呆在這里，渾身都不自在。明淮哥哥，你硬把我們都拉來做什么？還不如早點(diǎn)兒回去呢?！?/br>
    景風(fēng)斜倚在榻上，臉有倦容，卻更有一番弱不勝衣的嬌懶之態(tài)。“好啦，歇歇也好。我倦死了，哪里還有力氣回京城！明淮，你也真是，怎么讓那個(gè)徐無歸就那么自殺了？”

    太子卻端了一杯酒，站了起來，對(duì)裴明淮道：“明淮，我這meimei被我寵壞了，你別在意。這次真是要多謝你了，若非是你，還不知道會(huì)怎么樣?！?/br>
    裴明淮連忙站起，笑道：“太子殿下這可是叫我當(dāng)不起了。我還沒向太子殿下請(qǐng)罪，都是我疏忽了，一心都在老師家的事上面，不曾想到居然有逆賊膽敢對(duì)太子和兩位公主不利，讓太子殿下和景風(fēng)慶云都受委屈了?！?/br>
    太子舉杯道：“我們都是一家人，說這些話，就見外了。這一杯，我就先喝了?！?/br>
    裴明淮也喝了杯里的酒，慶云道：“委屈倒是沒受，那姓徐的好大的膽子，在我們茶水里面下了藥，我喝了就昏昏沉沉睡過去了。還好明淮哥哥來得快，我也沒受什么驚嚇。他居然想燒死我們？”

    景風(fēng)也道：“這人的膽子也真是大?！?/br>
    裴明淮淡淡地道：“這徐無歸是慕容白曜的知交，想以三位的性命去換慕容白曜的命。自然，這只是癡心妄想罷了?！?/br>
    景風(fēng)哼了一聲，道：“若他真的要放火，你就不管我們啦？”

    裴明淮笑道：“我怎么敢？徐無歸不會(huì)武功，我跟他說話的時(shí)候，早讓蘇連和吳震悄悄過去了，吳震就在窗子旁邊。蘇連自然也能以暗器把那些蠟燭擊飛，一絲頭發(fā)也傷不到你的。”

    景風(fēng)不言語了，慶云嗔道：“景風(fēng)姊姊，你老是跟明淮哥哥過不去。”

    太子也笑道：“明淮，你別跟我這meimei一般見識(shí)，她就是被嬌寵壞了。還是那句話，這一回，是多謝你了?！?/br>
    裴明淮望了太子一眼，道：“太子殿下，其實(shí)，這一回老師家發(fā)生的事，大都還是朝著你來的?！?/br>
    太子愕然道：“我？”

    裴明淮道：“恕我問一句，太子，你跟那位楊甘子楊姑娘，婚禮那晚上，你們兩個(gè)人后來去哪了？”

    太子一楞，似未想到裴明淮問得如此直接。景風(fēng)皺眉，道：“哥哥的私事，這是你該問的嗎？”

    “無妨?！碧訐]手道，“明淮既然如此問，就定然有緣故。此間并無外人，我也不瞞了，是，我對(duì)楊姑娘一見傾心，那天晚上是帶她回了我房中?！庇值?，“明淮，你這么問，是不是……是不是知道是誰殺了她？我一直想她……怎么會(huì)……”

    裴明淮嘆了口氣，道：“殿下，接下來我說的事，你恐怕很難相信。”

    太子道：“你只管說。”

    裴明淮朝慶云和景風(fēng)望了一眼，道：“你們兩位，要不要先回避？我接下來說的，可不那么雅了?！?/br>
    慶云忙道：“我不怕我不怕，明淮哥哥，你就當(dāng)我不在！”

    裴明淮明知問也是這個(gè)結(jié)果，也不再多說，說道：“太子殿下，楊甘子并不是她所說的于闐人，因?yàn)閼?zhàn)亂而流亂在外，被長孫一涵見到，結(jié)為姊妹。她說是于闐人，又作于闐女子的打扮，只是不想讓你知道她是氐族人罷了。她出身氐族楊氏那一支，太子也該聽說過，該族人擅蠱，不下于獠族。而楊甘子，就是他們族長的嫡女。她出現(xiàn)在沈家，決非偶然。這是一個(gè)極好的可以接近太子殿下的機(jī)會(huì)，太子素來沉穩(wěn)，不離京師，最多便是隨皇上出巡狩獵，要不受懷疑地到太子身邊，實(shí)在不易。在沈家，我們都只是來給老師祝壽，也不便多帶隨從，在沈家，我們也最易放下防犯之心。試想，若是在狩獵或是出巡之時(shí)，來個(gè)這樣的女子，恐怕還沒進(jìn)獵場(chǎng)便被殺了。”

    太子道：“可是……可是甘子她……她并沒有刺殺我或是什么呀?！?/br>
    “太子有所不知?！迸崦骰吹溃拔曳讲耪f了，氐族楊氏那一支善蠱，更何況是族中公主。這件事，實(shí)在難以啟齒……”說著朝景風(fēng)和慶云看了看，慶云翻了個(gè)白眼不理，景風(fēng)道：“我都嫁人啦，還沒娶親的反而是你，有什么說不出口的？”

    裴明淮冷冷地道：“既然景風(fēng)這么說，那我就說了。他族里有一種特別的蠱，若女子和男子交合，那女子就能將那男子體內(nèi)的蠱蟲引出來。這是唯一的法門，除此之外，別無辦法?！?/br>
    太子愕然道：“蠱蟲？我身體里面……”

    裴明淮道：“太子不必問我，我也不知道有人在你身上藏了什么東西。那是種很特別的蠱蟲，對(duì)你是全然無害的。那蠱蟲體內(nèi)，又藏了一樣?xùn)|西。太子也只管放心，只要無人召喚，這蠱蟲就算是藏一輩子，也沒什么。但既然楊甘子來了，就是存心把這東西喚出來的，是無論如何也要從太子那里得到的?！?/br>
    太子道：“那她為何不殺了我再取出……”

    裴明淮道：“殺了太子，那蠱蟲便會(huì)隨著太子的死而消失無蹤，也是徒勞無功?！?/br>
    太子道：“你是說，甘子對(duì)我并無情意，都是作偽罷了……”

    “有沒有情意我不知道，她只是被人利用罷了?！迸崦骰吹溃靶M這個(gè)字，便是以器皿盛蟲，在設(shè)計(jì)這件事的那個(gè)幕后之人的眼中，楊甘子不過是個(gè)美貌之極的器皿罷了。太子也不必再多想她了。”

    景風(fēng)忽道：“那她為什么會(huì)死？”

    “他們族中這些事，我也是一知半解?！迸崦骰吹?，“大約是因?yàn)榘涯切M蟲放到太子身上的人并不是她，那個(gè)人怕是已經(jīng)不在了。那種蠱蟲，只有主人能喚出來，若是別的人……她要把此物從身體里面取出來，她就得死，而且必得是相當(dāng)凄慘的死法。太子殿下，我不讓你見楊甘子的遺體，就因?yàn)樗艽朔词?，死法極慘，若太子還想記得她的好，就別見她，還能留個(gè)念想。”

    景風(fēng)瞄了他一眼，道：“反噬？被蠱蟲反噬？”

    裴明淮道：“是?！毙睦镆魂囁岢?，知道楊甘子最后留下來，也是為了自己，便如她說的，見上一面，最后說兩句話，也因此，她還苦苦撐著自己那張臉，那身皮。

    慶云打了個(gè)寒戰(zhàn)，臉色都微微有些變化?！澳敲?，那東西呢？”

    裴明淮道：“想來已經(jīng)不在了。其實(shí)到底是什么，我真不清楚，哪怕是放在我面前，我怕我也是認(rèn)不出來的。太子殿下，這件事，我們都是外行，你最好找個(gè)懂蠱術(shù)的行家，江湖上多的是?！?/br>
    太子茫然道：“什么東西？誰放在我身上？這……我可是從來都不知道?。　?/br>
    裴明淮道：“我實(shí)在不知道。只是因?yàn)槲裟耆ミ^氐族，略知道些，才這般推想。長孫一涵和她爹，想必都知道原委，所以才相助楊甘子，接近太子。這婚事，本來就是一樁匆匆忙忙的婚事，任我們誰都覺得古怪得緊，不是么？太子重諾，昔日答應(yīng)沈鳴泉的事一定會(huì)辦到，所以一定會(huì)來。不過，太子殿下放心，對(duì)你自身是沒有損害的。他們只想要那東西，不會(huì)害你，也害不到。只是我求太子殿下一件事，楊甘子想必是受旁人欺騙，不會(huì)是她家族的主意，請(qǐng)?zhí)硬灰w怒她族人。這件事，我會(huì)朝楊甘子的兄長問個(gè)明白，究竟是什么人騙她來做這件事?！?/br>
    太子點(diǎn)頭道：“她并不曾害我，我怎會(huì)遷怒？我現(xiàn)在只是為她傷心，她……她真的是很天真，什么都不懂，必定是有人騙了她?！?/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