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夜譚 第139節(jié)
“你說對了,我還真只會壞事。我是真不知道我大哥要謀反,要害皇上?!绷栌鸬溃拔疑狭怂漠?,把羽林軍大部分調到了西苑,等我發(fā)現(xiàn),趕回宮的時候已經(jīng)為時晚矣。反正我是笨啦,被人利用也不自知?!?/br> 裴明淮道:“是你救了皇上么?” “既然是我笨到讓他遇險,我自然得救他?!绷栌鹦Φ?,“可我大哥日子選得太妙,他選在了秋分那一日。那是我必須閉關的時候,若妄動真氣會出大事。但那時候,我怎么辦?拼了命也只得出手。陛下他們一走,我也撐不住啦,就昏過去了。” 裴明淮聽他說得輕描淡寫,但深知當時宮里不知道是廝殺得有多慘烈。不由自主朝凌羽看了兩眼,凌羽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一笑,道:“御寇訣若大成,小能千里取人首級于無形,大能橫掃千軍。我自練成后也沒這么開過殺戒,那時也是殺紅眼了,又恨大哥騙我,唉,我造的殺孽太重,要修仙怕也是修不成的?!?/br> 裴明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道:“修仙?你逗我玩呢?”被凌羽瞪了一眼,道,“好好好,接下來呢,又出了什么事?” “沒什么了?!绷栌鸬?,“天鬼的人知道我是他義弟,我昏過去后也沒殺我,把我?guī)Щ仄皆醺?。我大哥惱恨我救了皇上,壞了他大事,把我內丹毀了,等于是廢了我武功。過了幾年,皇上誅殺他的時候,才把我救出來。” 裴明淮奇道:“內丹?你煉有這個?” “你不是老道士的徒弟么,怎么連這個都不知道?!绷栌鹦绷怂谎?,道,“你師傅也有煉啊,九轉丹,差不多的。” 裴明淮問道:“既然你大哥毀了你內丹,那你的武功又是怎么復原的?” “辛辛苦苦煉回來的?!绷栌饑@了口氣,道,“也得多謝皇上了,我要甚么藥材,就替我找什么。還許我在宮里煉丹,幾回都差點把九華堂給燒了。” 裴明淮微笑道:“你救過他,他自然要謝你的。那你為什么不繼續(xù)留在宮里替他統(tǒng)領羽林軍?” “皇上那年親征柔然……”凌羽說了一半,兩眼卻怔怔地看著前面,不說下去了。裴明淮等了片刻,見他還是不開口,問道,“怎么了?” “沒什么,我那時候就走了,一直閉關到現(xiàn)在。”凌羽淡淡地道,“我那時練功練岔了,傷損極重,匆忙之間找了座不知道名字的山,好在沒什么人。我糊里糊涂的,也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也不怎么記得之前的事……” 裴明淮盯著他,道:“你到底閉關閉了多久?” 凌羽過了很久,才說道:“十年。” 裴明淮這時才明白凌羽在朝天峽所說那番話的意思,一時間只覺茫然,怔忡難言。不由得問凌羽道:“你就不覺得寂寞么?” 凌羽兩眼也不知望著何處,淡淡地道:“我都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又有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山中數(shù)日,世上千年,我這也不過才十年罷了。只是,雖然也就十年,卻也已經(jīng)物是人非了?!?/br> 裴明淮竟不知如何答言,只聽凌羽又道:“我出來的時候,江湖上就開始流傳那話了,甚么藏寶在朝天峽天心殿的。我心里奇怪,就跟去看看,還遇上你了?!?/br> 裴明淮皺眉,道:“平原王真沒死?” “沒死?!绷栌鸬溃安贿^我也很多年沒見他了,也不知他現(xiàn)在怎么樣了?” 裴明淮聽他口吻里殊無恨意,奇道:“他這么對你,你還掛著他?” 凌羽淡淡一笑,道:“我要幫我大哥呢,那就是害皇上。要救皇上,那就是在壞我大哥的事。我真是左右為難,要是從沒出來過就好了!好啦,你要問的都問完了吧?我要歇著了,明兒是大日子,你我各安天命吧?!?/br> 裴明淮自身上拿出那支紫玉短笛,道:“你當日在朝天峽吹的曲子,我總覺得耳熟,好像聽過一樣?!?/br> “你想再聽聽么?”凌羽笑道,“拿來吧?!?/br> 他拿了紫玉笛就唇而吹,調子清婉悠揚,透明如山泉。見裴明淮還在苦想,凌羽放下了笛子,道:“不用想了,你聽過的曲子就是我吹的。只不過,你那時候還小,最多幾歲。你師傅回宮的時候跟我交過一次手,他跟我?guī)熜质桥f識。要不是我不愿意,皇上本來是打算要我教你武功的?!?/br> 雖知凌羽說的是實,裴明淮仍然是感覺古怪得很。明知不能逆天而行,面前的人容顏卻永如少年,突然記起在鳳儀山見過的姜優(yōu),貌若天仙,卻是紅顏腐骨。 只見凌羽兩眼呆呆地盯著前面,那曲子卻越吹越急,都快走調了。面前江水忽然水流驟變,一道水龍卷起,裴明淮隔這么遠都能感到勁氣如刀,叫道:“你住手!” 凌羽一怔,慢慢將紫玉短笛放了下來。只見江水驟平,裴明淮瞪著凌羽說不出話來,又聽凌羽低聲道:“我真的是只想回家,你就別再問什么了,好不好?從此以后,你們都再不會見到我了。是我錯了,我本來就不該出來的?!?/br> 裴明淮道:“你既說天鬼是你大哥執(zhí)掌,那你能不能告訴我,究竟天鬼是什么?《泰族訓》云:墨子服役者百八十人,皆可使赴火蹈刃,死不還踵。昔年儒墨曾集于淮南王門下,后淮南王被誅,株連門下,墨家從此消匿不見。我一直想知道,為什么天鬼要自命為鬼?” 凌羽看了他一眼,道:“墨子是怎么說為賢之道的?” 裴明淮一怔,答道:“有力者疾以助人,有財者勉以分人,有道者勸以教人。若此,則饑者得食,寒者得衣,亂者得治。若饑則得食,寒則得衣,亂則得治,此安生生?!?/br> 凌羽笑道:“人積道無極,不肯教人開蒙除生,罪不除也?!?/br> 裴明淮又是一楞,咀嚼半日,緩緩地道:“我現(xiàn)在有點明白為什么是你能練成御寇訣,而你師姊練不成了?!?/br> 凌羽哼了一聲,道:“那個什么,叫什么來著,對啦,沈太傅,他都說不過我!不過,我能練成還是因為我跟常人多少有點兒不同啦?!币矝]看裴明淮臉色,又道,“跟你說了半日,嘴都干了,給我點兒水喝吧。” 裴明淮道:“你喝不喝酒?” “就喝一樣,你身邊肯定是沒有的?!绷栌鹦Φ?。 裴明淮倒生了好奇心,道:“什么酒?” “葡萄酒啊,你不可能帶著這個到處跑?!绷栌鸬馈E崦骰葱Φ溃骸澳愕拐媸菋少F!你若是跟我回京去,那才有得喝,我家里新釀了不少?!?/br> 凌羽道:“唉,我好多年都沒喝過了。”又凝視那江水,喃喃道,“等我回去了,更是再也喝不到了?!?/br> 次日,裴明淮一起來便見著江邊有諸多小船,比一般的漁船還要窄。船底烏黑,不同尋常,再一細看,竟然是精鋼打造而成,映著日光微微閃耀。不由得有些發(fā)怔,祝青寧走到他身邊,道:“若非這樣的船,怕是也進不了鎖龍峽。” 裴明淮皺眉道:“哪來如此多這樣的船?” 這時吳震也走了過來,裴明淮看他眼下發(fā)青,知道是一眼未睡,嘆了口氣,道:“你也別太難過了?!?/br> “我哪有時間難過?!眳钦鸬?,“這些漁民始終害怕我們是官府的人,怕我們進去會礙他們的事,我千說萬說,只道我們只想看看鎖龍峽內究竟是什么樣子?!?/br> 裴明淮道:“他們信?” “信不信,都得帶我們進去?!眳钦鸬?,“否則他們也別想進去?!?/br> 祝青寧在旁聽著,此時笑道:“若他們想進去了害我們呢?” “那也沒這么容易。”吳震瞪了他一眼道,“你們三位都是頂尖的高手,我嘛,雖說差了那么一點兒,卻也沒差到哪里去,怕什么!” 祝青寧道:“難得吳大神捕如此謙虛?!?/br> 吳震道:“這當官嘛,就事多,沒你們那么閑,每日間能專注于武學進境。” 祝青寧道:“難不成裴三公子官還不如你大?” “官越大越閑,都有手下干啊。”吳震道,“哪像我,就一五品廷尉評,手下能使喚的人不多?。 ?/br> 裴明淮道:“你抱怨什么!以前就說過要提拔你,你自己不肯,難怪還怨我?” 這時只見曇秀走了過來,水邊本來多霧,他白色僧衣飄飄,看起來真是猶如仙人一般。祝青寧笑道:“大師來了,你們就別說這些俗事了。” “得了,別在這里明贊暗諷了?!眳钦鸬?,“這可是曇曜大師的愛徒,曇曜大師什么人,皇上第一信得過的沙門統(tǒng)。曇曜大師一句話,天下罪人至少有一半變成了佛圖戶僧祗戶,那可是了不得的善舉?。 ?/br> “吳大人這又是在說我什么壞話?”曇秀笑道。裴明淮道:“沒什么,就是在贊你師傅曇曜大師,聲名遠播?!?/br> 曇秀微笑道:“不敢,還是皇上崇佛心熾,當年著師傅開鑿靈巖石窟,以修功德?!?/br> 聽了這話,祝青寧但笑不語,吳震干笑兩聲,連裴明淮也沒了話,一笑作罷。 姚興這時跑了過來,道:“各位大人,諸事齊備,我們這就打算進去了?!彼蝗还蛄讼聛?,倒嚇了幾人一跳,“幾位,你們想進鎖龍峽,我們不敢不帶你們進去。我們只是想換個活法,求眾位不要阻礙我們?!?/br> 祝青寧微笑道:“你們盡管放心,這幾位都是有家有業(yè)的人,就算找到什么桃源,又怎么舍得自己家業(yè)?只不過是如陶潛說的那個漁人一般,心里好奇,想去一窺罷了。若是真看到了,走了,也再找不回來的?!?/br> 姚興聽了他的話,甚覺有理,道:“是,那幾位便請上船吧,一路多加小心?!?/br> 見姚興走開,吳震對祝青寧道:“還是你會說,兩句話便消了他的疑忌。” 祝青寧嘆了口氣,悠悠地道:“本來便是,那漁民還不曾有什么家大業(yè)大呢,進去住了幾日,不也一樣出來了?也沒留在那世外桃源終老,是不是?縱然陶潛寫得再好,甚么怡然自樂,那也是留不住人的?!?/br> 吳震卻道:“那不過是陶淵明胡寫的罷了。他明明白白寫著,里面的人不知有漢,乃至魏晉,可他們的衣著便如外人一般。從秦時到晉,那衣著怎么可能一樣!既然不知晉,那怎么能與晉時穿一樣的衣裳!” 裴明淮等人皆一楞,陶潛的《桃花源記》自然人人都讀過,但可從沒這么想過。裴明淮道:“你連這個都要去找些漏子,也真是佩服你?!?/br> “這明明白白的不對,分明是他留給人看的漏子?!眳钦鸬溃安皇鞘裁聪惹?,是我們這時候的秦,不是苻秦便是姚秦,才能與晉時衣飾相仿?!?/br> 幾人都有些發(fā)楞,吳震道:“我隨便說說而已,又怎能把這些東西認真了!走吧走吧,上船!別上同一條船,否則真怕被一鍋端了!” “你雖然愛胡說八道,但這話還真一點沒錯。”裴明淮道,“我們各上一條船便是?!?/br> 這漁村的人聚起來,還真是不少,進鎖龍峽的都是青年男子,也有十余艘船,每艘船上有十余人,也有百多人。 那些船與尋常船實在不同,不僅窄,還略有些彎,有點像月牙。進了鎖龍峽,裴明淮才明白為什么要用這樣的船,那鎖龍峽里面彎道實在太多,這種扁船過彎道的時候要容易得多。而且里面岔道實在太多,裴明淮記性極好,但連著轉了數(shù)十次,也被轉得暈了,哪里還記得清楚。望了一眼旁邊船上的祝青寧,祝青寧臉色凝重,裴明淮很少見他這樣,心里明白,五行之術再厲害,也比不過這鎖龍峽中的鬼斧神工。 先前鎖龍峽尚容三船并行,走了半個時辰光景,只容兩船而行了,而且河道越來越窄,峽谷里也越來越黑,裴明淮心知再走下去,必當伸手不見五指。他一直留神看駕船的漁民,越看越覺得有趣,倒像是每走上一段路,領頭的人就會換一個上去,再隔上一段路,又換一個。忍不住問身邊的姚興道:“姚大哥,為什么走一段路就換領頭的人?” 姚興望了他一眼,道:“公子好眼力?!?/br> 裴明淮心道這是什么好眼力,看久了自然看得出來。只聽姚興低聲道:“公子,鎖龍峽的路,錯綜復雜,若不識路,誰也走不進去,只得在里面不斷地轉圈子,到最后恐怕是都轉不出來的,會死在里面。我們這幾個村子的人,家家都知道一截路,都是祖上口口相傳下來的,只有湊在一起,才能是鎖龍峽的全貌。所以公子才會看到,隔上一段路,我們便會換一人領頭?!?/br> 裴明淮一路上見到岔道無數(shù),有時候窄到這小船都要小心翼翼地才能過去,若是讓自己進來,根本不知道該走哪條路,一定陷在里面。姚興又道:“各位說話也盡量輕一些,這里的石壁十分脆薄,連聲音大了都會簌簌地往下掉。若是塌了,那就完了,我們就得全死在這里了,誰都別想找到我們的尸身?!?/br> 他聲音雖低,但吳震、祝青寧、曇秀等人都聽到了。吳震正好身在石壁之旁,便回頭去看,果見那石壁有裂縫,連這等小船如此輕捷地經(jīng)過,都會有碎石落下,不由得暗自心驚。裴明淮問姚興道:“據(jù)說是要走半日?” “要這么久?!币εd道,“再走一陣,就會一點光都沒有了。頭頂有無數(shù)石筍,說不定就會掉下來,各位一定留意?!?/br> 聽他這么一說,連裴明淮都無心說話了,暗自戒備。又行了大約個把時辰,果然如姚興所言,光越來越暗,最后幾乎伸手不見五指。姚興道:“前面小心。” 船連著轉了三個彎,裴明淮“啊”了一聲,只見前面本來河道兩側卻堆了無數(shù)亂石,倒像是石壁受了什么震蕩塌了下來,僅余一條極窄的水道,那些亂石又尖利之極,恐怕船都過不去。忍不住問道:“這里一直都這樣?” “不是。”姚興道,“就是上個月的事,不知怎的塌了下來。所以我們著急得很,若是再塌一次,就永遠進不去了。唉,也不知為何,此處雖然多地動,但這里也從沒塌過,最近又并沒地動過,不知為什么突然就塌成了這樣。公子也小心,那些石筍比刀子還快!船是勉強能過,但上面那些石筍,是會傷著人的。” 裴明淮道:“削掉便是?!?/br> 姚興道:“公子一定小心,若力使大了,石壁繼續(xù)往下坍塌,我們都會被埋在下面。” 裴明淮仰頭往上看,這鎖龍峽實在是高至凌云,那些石塊重重疊疊,卻壘得并不牢固。知道姚興所說是實,心里不由得一寒。又朝凌羽看了一眼,姚興不明白這地方是為何塌下,裴明淮卻明白,一定是凌羽掌力所致。眾漁民駕船的本事實在是讓他吃驚不已,忽高忽低,左右盤旋,大魏以騎兵橫掃北方,不擅水師,昔年太武帝南伐,也是長江阻了腳步,裴明淮暗道若讓這批人去訓練水軍,必當出色得很。 又朝凌羽看了一眼,凌羽坐在船尾,手腳都被縛住,裴明淮雖明知實在不必照應他,見石筍尖利,仍把他拎到了身邊,道:“小心點。” 姚興道:“公子,請照應下這孩子,要不,到這里死了,我們可就白忙活了?!?/br> 裴明淮苦笑,又瞪了凌羽一眼,心道你裝得還真像。不過凌羽居然能闖到這里,也十分佩服。凝神去看,水底暗礁如刀,有些地方暗礁已幾近水面,若是讓自己掌這船,早就翻了,也不得不佩服眾漁民的駕船本事。尤其是方才石壁坍塌之處,船都斜到了一邊,幾乎要倒傾下去,居然仍是過了,知道凌羽出事就在那里,大約是情急之下要退出,掌力把石壁給震塌了。 此時已經(jīng)全無天光,眾漁民拿的也不知是什么,并不是燈燭,一人手里拎了一個囊袋,發(fā)出微光。姚興回頭對裴明淮招呼道:“公子,絕不可有火。一有火,就完了?!?/br> 裴明淮奇道:“為何?” “此處石壁上有層黑色的不知道什么石頭,一遇火便燃?!币εd苦笑道,“任有通天本事,也得被燒成焦炭啦?!?/br> 見裴明淮回頭看祝青寧等人,姚興道:“船上的人自會叮囑?!?/br> 裴明淮道:“姚大哥,那你們用來照明的……” “是螢火蟲?!币εd提起那囊袋給他看,道,“此處螢火蟲極多,我們便收集起來,雖說螢火蟲不出一兩日便死了,但照明足矣。” 裴明淮記得確在山里見過,到處都是。如今對這群漁民可說是佩服之至了,低聲笑道:“姚大哥,你們在這里打漁,真的是太屈就了。你們啊,應該去cao練水軍,必當天下無敵?!?/br> 姚興一怔,面上露出苦笑,道:“公子這話說得……” 此時水道更窄,兩邊石筍貫穿而過,眾船也停了下來。裴明淮奇道:“難道這里以前沒人過?” 姚興嘆道:“不,能過的?!迸崦骰匆姳娙硕挤诖?,這樣便能避過那些石筍,笑道:“好法子。” “公子若愿意,可削掉那些石筍。”姚興道,“伏在船底也并不是什么好法子,這里下面的暗礁尖利無比,哪怕是我們這樣的船底都可能抵不住,一個戳穿了便是透體之禍。公子如果有把握,寧可是砍掉這些石筍的好。我們是想永遠不出來了,但公子你們還是要出來的,是不是?” 他這么一說,裴明淮忽然想到一個居然從沒想過的問題,道:“你們要是不出來,我們又怎么出來?” “畫圖給公子?!币εd道,“公子不用擔心,我們既然進來了,就不打算再走,每個人心里的地圖,自然也沒什么用了。公子等幾位都是高人,出這鎖龍峽不難的?!?/br> 裴明淮道:“姚大哥,你好像是一心一意要進去啊。那桃源,對你們就那么重要?” 姚興笑了一笑,笑得卻頗為古怪。正要答話,忽見一根石筍從中斷開,自頭頂上落了下來,低叫:“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