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宮夜譚 第176節(jié)
寺主法祐正靜坐誦經(jīng),忽聽得腳步聲急促,一個弟子滿臉驚駭?shù)乇剂诉M來,叫道:“大師!大師!外面來了許多官兵,把我們這景穆寺給團團圍住了!” 法祐一怔,問道:“官兵?是哪里的官兵?” 那弟子道:“我恍惚看著是奚太守親自帶人來的。啊,對了,為首的還有位穿紫衣的大人,好像見過一樣?!?/br> 法祐臉色大變,站起了身,卻又沒站穩(wěn),搖晃了一下。身邊的僧人忙去扶他,法祐搖頭,道:“這一回,我看我們這景穆寺,終歸逃不了一劫了。唉,從上一回有刺客進來刺殺公主,我就知道……” 這時數(shù)人快步進殿,個個都是紫衣上繡有白鷺,腰間佩劍。中間一人對法祐大師道:“蘇大人請法祐大師過去一敘?!?/br> 法祐道:“不敢,我這就去?!?/br> 那名侯官道:“只請大師一人,別的所有人都留在殿中,不得妄動。若敢出殿一步,立刻斬殺?!?/br> 法祐道:“是?!庇謱Ρ娚说溃澳銈兝^續(xù)留在這里做晚課,都不要出去?!?/br> 他走到院子里,見到四處都是官兵,整座景穆寺氣氛森然,站在那處怔了片刻。身后侯官催促道:“大師趕緊?!狈ǖv這才驚覺,“啊”了一聲,道:“是,是?!?/br> 那五級浮圖之側(cè)守衛(wèi)尤其森嚴,眾官兵箭弩在手,奚太守臉上也一絲笑容也無,臉色嚴肅,見法祐過來,道:“蘇大人在地底的塔室,大師快去?!?/br> 那地底塔室自浮圖建成之日,便供奉著玄高大師的舍利子,乃是這景穆寺中最要緊的一個地方,連法祐也尋常不輕入的。聽奚大守如此說,法祐忙拾級而下,奇怪的是這一路下去,卻一個官兵也無,連蘇連隨身的侯官也一個不見。進了塔室,這塔室修得比正殿還要金碧輝煌,四面壁畫都以金箔鑲貼,綴以七寶,中間所塑玄高大師金身十分神似,身邊擺滿蓮花。法祐見蘇連站在玄高大師金身前,背對自己,正要開口說話,見蘇連猛地轉(zhuǎn)過了身,眉梢眼角全是煞氣,一字一字地道:“東西呢?” 法祐見蘇連手里捧著那盛放玄高大師舍利子的九重寶函,驚道:“蘇大人,這……你為何動玄高大師的舍利子……”那九重寶函是九個一重套一重的,最小的僅三寸許長,也被蘇連給打開了,里面供著一截潔白的指骨,便是玄高大師留下的舍利子。只聽蘇連又道:“誰動過這寶函?” 法祐此時反倒鎮(zhèn)定下來,低頭合掌道:“蘇大人,我寺中眾人都敬仰玄高大師,是決無人去對他舍利子不敬的?!?/br> 蘇連冷冷地道:“法祐大師,若你還想你一寺人有活路,最好想清楚再答我?!?/br> 法祐嘆道:“蘇大人,不是老僧不愿答,是實在云里霧里,不知從何說起。還望大人明示,若我知曉,一定告之。蘇大人也不必隱瞞,老僧自當守密?!?/br> 蘇連沉默半日,方緩緩地道:“當日呂譙死在這里,大師你當然知道。供奉玄高大師舍利子的寶函是呂譙親制,你也知道。呂譙在死之前,藏了一樣東西在寶函里面。這是個好地方,無人會想到。現(xiàn)在東西不在了,大師,不是我蘇連要跟你過不去,哪怕是殺了你一寺的人,也無用?!?/br> “蘇大人,你這么說,我就明白了。我接下來說的話,怕句句都是死罪,只請大人聽我說完。”法祐道,“當年法難之時,這景穆寺在五級浮圖中起出了兩塊玉璽,一刻‘受命于天,既壽永昌’,一刻‘魏所受漢傳國璽’,更惹得先帝震怒,將合寺沙門盡數(shù)坑殺不說,不日后以國史之罪誅崔浩全族。此事是自我們寺中而起,是以我們對此也格外……格外難忘。后來公主開恩,重建浮圖,供奉玄高大師舍利子,我們欣喜之余又暗自憂懼,若有一日,又……” 蘇連臉色越來越難看,道:“大師,我沒空聽你在這里說古論今?!?/br> “是,我這就說到了?!狈ǖv道,“我們怕舍利子再被毀,所以……所以又另備了……隱骨?!?/br> 蘇連道:“隱骨?” “蘇大人,你手里的不是真正的玄高大師的舍利子,是別的高僧的?!狈ǖv低聲道,“呂公子是知道此節(jié)的,他心地良善,聽我說了緣故,便做了兩套一模一樣的寶函,以備……以備不虞?!?/br> 蘇連已無心多問,道:“另一個呢?!” 法祐道:“請大人稍候?!痹灸墙鹕碇卤阌袀€小小壁龕,蘇連便是自其中把寶函取出來的。只見法祐伸手進去,也不知撥動了哪里的機關,蘇連聽著“嗒”地一聲,一個素面銀盒緩緩升了上來,與自己手中那個一模一樣,全然看不出區(qū)別。又聽法祐道:“呂公子之巧實在難得,這下面有機關消息,若是出了什么事能將這寶函送出塔室。” 法祐雙手把寶函遞給蘇連,蘇連一個個打開,那真是心里著急,偏寶函又是九重。法祐忽隱隱聽到外面有兵刃呼喝之聲,驚道:“這是怎么了?” 蘇連不答,終于打開最里面一層寶函。便在那節(jié)指骨之中,有一節(jié)極小的青銅竹節(jié),大約只有初生嬰兒的手指粗細,以金絲鏤嵌,每縷金絲都細如發(fā)絲。蘇連輕輕吁了一口氣,笑道:“恭喜大師,你這一寺的人,是有活路了。只不過,有一個人得死,不知大師覺得,值不值得?” 法祐合掌,道:“多謝蘇大人?!弊蕴K連手里接過寶函,放回了壁龕中,又把盛了隱骨的那一個重放了回去。蘇連背過身去,劍已出鞘,自法祐左胸透出,又抽了回來,“錚”地一聲,收了劍回鞘,再不回頭,走了出去。 暮色之中,見著奚太守所領的府兵正與一群仿佛是從地底下冒出來的黑衣人激斗。蘇連只掃了一眼,也不理會,快步出了景穆寺。外面有個全身戎裝的武將正帶了數(shù)百人守在那秘出,正是殿中尚書于烈,一見蘇連,便拱手道:“蘇大人?!?/br> “回京。”蘇連翻身上馬,道,“一刻不得停,不管路上遇到什么事,也要盡快回京?!?/br> 于烈道:“蘇大人放心,凡一路上所經(jīng)過的州郡,真定、高邑、邯鄲,都已待命。” 蘇連冷笑道:“放心?我怎么放心?這光天化日,都能到景穆寺來明搶,叫我怎么放心?于將軍,此事關系太大,絕不可有一絲懈怠?!?/br> 于烈道:“是,皇上吩咐過了。城門處還有千余精兵候著,由東陽公親率。按蘇大人的吩咐,每到一郡,便換一次隨行的官兵。不管敢打主意的是什么人,再有能耐也不能殲殺一支軍隊?!?/br> 蘇連冷冷地道:“那也難說。不過也無妨,能殺多少,我就補多少。他們在暗處,我在明處,我也懶怠跟他們玩什么智計,我倒想看看這些人能不能殺得過這大魏的鐵騎?!币惶狁R韁,喝道,“走!” 本來這景穆寺修在漳水之旁,柳樹繞堤,清幽得很,這時卻只聞寺中血腥氣飄來。馬蹄過處,煙塵蔽日,久久不散。 “什么?慶云公主來了?”吳震聽到手下稟告,便對裴明淮道,“怎么公主來了?是不是來找你的?” 裴明淮心知慶云這時來廷尉寺必有要事,這時只見慶云已經(jīng)進來了,這日雨已經(jīng)下下來了,竟覺著有絲絲涼意。慶云戴了頂深藍錦鍛的風帽,大約路上趕得急了,臉頰暈紅如桃花,額前的細發(fā)都全被雨珠給打濕了。裴明淮見她身后還跟著一個人,看身形是個女子,也戴了風帽,把臉都遮住了。 吳震詫異得很,看了裴明淮一眼。裴明淮問道:“慶云,你這大半夜的跑到這里來,有什么要緊事么?” 慶云笑道:“是哪,我在宮里聽到一樁事,想著怕是跟你們現(xiàn)在辦的案子有關,生怕有變,就趕緊出來告訴你了。”她回頭道,“芬蕙,你把先前跟我說的事,再跟這位吳廷尉卿說上一遍?!?/br> 那女子把風帽取了下來,裴明淮依稀覺得有些眼熟,想必是宮中有品秩的宮女。慶云道:“明淮哥哥,這是劉芬蕙,宮中文繡大監(jiān)。前日你給我的花,我就是讓芬蕙替我去看的。” 劉芬蕙對著裴明淮和吳震見過禮,也不知是淋了雨還是怎么的,她臉色蒼白,神情也甚是惶惑。慶云道:“芬蕙,你知道的事,只管說無妨?!?/br> “是,公主?!眲⒎肄プ陨砩先〕鲆欢浼t蓮花,一朵白蓮花,道,“前日公主拿這兩朵花來給我,叫我看看是用的什么料子。天雨四華是繡了不少,但我們平日里用的都是尋常綾絹,跟慶云公主拿來的不同。白綺也罷了,大約是玲瓏用來繡蘭花圖剩下的。但那紅錦……我后來細細去查,卻發(fā)現(xiàn)……那紅錦本來自高昌,高昌涼國多年前被柔然所滅后,這種吉字紋錦自然也再無處可尋了,宮里存的這種紅錦自然也早沒了。可是,我發(fā)現(xiàn)……我發(fā)現(xiàn)最后一個領走這紅錦的人……這人……” 吳震急道:“誰?你快說?。 ?/br> 劉芬蕙道:“是韓瓊夜?!?/br> 裴明淮和吳震都大吃一驚,二人你看我,我看你,吳震突道:“我明白了,為何尉端回京就去找那個人了。他是在韓瓊夜那里得到線索的。是他把韓瓊夜的尸身給帶走的,恐怕就是在他安葬韓瓊夜的時候,從她身上發(fā)現(xiàn)了什么東西,直接指向了某個人。我一直就奇怪,為何尉端突然就能尋到那人,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裴明淮只覺自己腦中空空,喃喃道:“瓊夜?她……” “我早對你說過,韓瓊夜是跟柳眉一同離京的,她不可能對柳眉帶了個孩子出京的事一無所知。”吳震嘆道,“沈鳴泉說得一點沒錯,真正的天鬼必得忘情棄愛。所以沈鳴泉終究背叛太子殿下,他做得到,韓瓊夜做不到。不知為何,天鬼并沒有對韓瓊夜怎么樣,而是由得她走了,倒讓我奇怪得很?!?/br> 慶云奇道:“瓊夜?她不是服侍了公主殿下好些年么?她怎會跟天鬼扯上關系?” “因為她那個娘?!迸崦骰礉坏?,“韓明對夫人不愿多提,其實并不是因為柳眉是個官伎,而是因為她出身柳氏高族。崔浩族誅一事可謂是本朝牽連最廣的一樁了,連姻親盧氏柳氏范氏都全都牽扯上了,這個柳眉也是在那時候淪為官伎的。瓊夜是她女兒,從小想必也是聽她說了許多舊事吧?只是……只是瓊夜心善,想必在宮中待得越久,便越不愿作他人的棋子,終究隨父遠赴西域?!?/br> 吳震想了一陣,又問劉芬蕙道:“劉姑娘,我問你一件事。韓瓊夜來取那紅錦,總得有個名目,總不會是她自己要。比如呂玲瓏就說是替皇后繡蘭花圖,那韓瓊夜又是為了什么?” 劉芬蕙道:“吳大人,說是做什么,并不一定真是為了什么。上面寫的是長公主賞給尉昭儀的,所以讓瓊夜去取,為的是尉昭儀的生辰?!?/br> 吳震和裴明淮都看了她一眼,裴明淮道:“聽劉大監(jiān)這么說,你是不信的了?” “公子,不是我信不信的事?!眲⒎肄サ?,“只要有名目,我們自然是不會多問。” 慶云在旁急道:“芬蕙,你有話就直說,在這里吞吞吐吐地做什么!” 裴明淮微笑道:“劉大監(jiān)是謹慎細心的人,慶云,不必催她?!庇謫柕?,“看你也是談吐不俗,想必也不是普通人家出身的吧?” 劉芬蕙一禮,道:“公子這話不敢當,芬蕙家中生了那樣的變故,還有什么出不出身的?!?/br> 吳震在旁邊道:“又是什么事?” 慶云道:“有一年束州叛亂,竟把太守一家都給殺了,就剩了芬蕙一個人。芬蕙最擅女紅,又通詩書,皇后殿下喜歡,很快就是文繡大監(jiān)啦。” 裴明淮道:“原來是太守之女,難怪了,我就記得恍惚在姑姑那兒見過幾回,面熟得很。既然如此,劉大監(jiān)便直說罷?!?/br> 劉芬蕙沉默片刻,道:“長公主對尉昭儀素來不怎么待見,又因為于闐國上回的事,更不喜歡……” 吳震插口道:“于闐?于闐又怎么了?” “這可是說來話長了。”劉芬蕙道,“就是前幾年有一回,柔然跟于闐過不去,于闐派了使臣過來求皇上發(fā)兵相助,尉昭儀也求,皇上不肯,長公主也說她全不知事,更不喜歡?!?/br> 慶云笑道:“千里迢迢,怎么發(fā)兵?發(fā)兵過去柔然的兵馬早跑光了,尉昭儀就是全不知事,換我我也不喜歡。而且于闐本來也不怎么道地,波斯進貢給咱們的東西都敢自己截下來,皇上若不是看尉昭儀面子,難道還能不追究?” 劉芬蕙微笑道:“那是看景風公主的面子罷了。皇上疼女兒,能容的便也容了。” 裴明淮問道:“那為什么又是瓊夜去領這紅錦給尉昭儀?” “長公主的脾氣公子比我清楚,從來都懶怠禮不禮什么的,她不喜歡的人,更懶怠理會。”劉芬蕙道,“照我看,是瓊夜在長公主面前說的話,尉昭儀生辰賜些東西什么的,這錦也是瓊夜挑的。瓊夜先前是尉昭儀挑進宮的侍女,后來長公主喜歡才去服侍,她顧念著尉昭儀也是應當?shù)摹!?/br> 韓瓊夜原本是尉昭儀的侍女,裴明淮自然知道,若非如此又怎能與尉端最熟?正在沉吟間,劉芬蕙又道,“宮里繡品要忙的多,恕我失禮,就先回宮了。不過,有一件事,我方才聽各位大人說起來,才記了起來,只是……不知道該不該講?!?/br> 吳震笑道:“那就是一定該講的。” 劉芬蕙道:“我比諸位大人年紀要長些,慶云公主雖然久在宮中,但以前的一些閑話兒也是聽不到的。若是我說的這些閑話不妥,也請各位恕罪。” 慶云急道:“你倒是說?。 ?/br> “我也是方才聽各位提到柳眉這個名字的時候,才想起來的?!眲⒎肄ヒ恍?,笑容中卻頗有苦澀之意。她已不年輕了,也該有三十多歲,容貌清秀端莊,眼角卻已有了細細的皺紋,鬢角竟有幾絲白發(fā),想來宮中這日子也是并不好過的。“宮女們總是愛傳閑話的,哪怕有些閑話決不該傳,也一樣的私下的愛說。這個柳眉那時可出名得很,不止是因為她在官伎里面出眾,是因為……” 這回不止是慶云瞪大了眼睛,連裴明淮和吳震都豎起了耳朵聽她的“閑話”。劉芬蕙笑了一笑,道:“因為柳眉跟那時候朝中權(quán)勢極大的一個人相好上了?!?/br> 裴明淮跟吳震同時脫口而出:“平原王!” 這時候,裴明淮先前在塔縣的那些疑問,終于是迎刃而解。沒人會把這些“閑話”傳到他耳中,本來莫瓌就等于是個忌諱,大家都不敢提。為何柳眉會拼死替莫瓌辦這件明知道可能會害死一家人的事?那根簪子就是見證。裴明淮本有些不信,終究覺著以莫瓌身份地位,怎會對一個官伎動真情?即便柳眉出身高族,總歸是淪落不堪了。 劉芬蕙低低地嘆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已過了二十年了,說出來想也無妨。我家本也不算是無名之輩,世家大族聯(lián)姻是常情,跟柳氏也有結(jié)過親。我在宮里蒙皇后垂青,好歹是還過得去。朝中有制,凡王公大臣家中有甚么喜事,可借官伎使用,有一回我奉了皇后之命送賜的絹匹過去,正好遇上柳眉,想起幼時之事,真是恍如隔世,那等大家姑娘竟淪落至此……” 慶云問道:“以當時平原王的權(quán)勢,要把她弄出來真是容易得很,既然喜歡,干嘛不把她帶回府去?” 劉芬蕙苦笑道:“柳眉心氣太高了?!?/br> 裴明淮道:“莫不成她是想當平原王的正妻?” “正是如此。”劉芬蕙道?!拔覄襁^她,趁平原王還對她有情的時候趕緊離了此處,再作打算。她偏生傲氣得很,就是不肯。平原王一日不肯答應,她便一日不走。” 吳震道:“難怪韓瓊夜也是那樣的脾氣,真真是母女一脈相承?!彼鲆妱⒎肄パ壑新冻龉殴种?,奇道,“怎么?我說錯了嗎?” 劉芬蕙道:“吳大人,你是男子,有些事想不到?!睉c云微一沉吟,笑道:“芬蕙,我明白了。你是說韓瓊夜不是柳眉的女兒,對不對?” 裴明淮道:“那怎么可能!我見過柳眉的遺容,真是跟瓊夜很像,說不是女兒都沒人信?!?/br> 劉芬蕙嘆了口氣,道:“公子,吳大人,恕芬蕙直言,你們真是年輕得很。柳眉身為官伎,怎容她生女?她一輩子都生不了啦?!?/br> 裴明淮和吳震都怔住,吳震小心翼翼地問:“那,韓瓊夜到底是誰的女兒?” “到底是誰的女兒,我是真不知道。韓明既然認了這件事,那便是擔了風險,我怎會多問?”劉芬蕙道,“只是猜想,想必是柳眉姊妹親眷所生的女兒。各位自然也清楚,雖說崔氏族誅牽連極廣,但總也有逃走的,先帝后來也沒多追究了,也由著去了?!?/br> 她嘆了口氣,又道:“柳眉最后肯跟著韓明,想必是因為皇上賜婚上谷公主跟平原王,她最終死心了?只是我不太明白,為何一直要拖到那后來……大約已經(jīng)離平原王出事不久了吧?” 她不明白,裴明淮心中卻明白得很。柳眉去到塔縣,終究還是為了莫瓌。吳震自也知道此節(jié),只有慶云不明白,看看裴明淮,又看看劉芬蕙,道:“我怎么就聽不明白了?” 裴明淮對劉芬蕙道:“多謝告知了。只是瓊夜領了那些紅錦之事,你也勿須對人再提。想必記錄的冊子也不會在隱秘之處,千萬不要刻意藏起來?!?/br> 劉芬蕙一怔之后,便明白裴明淮的意思,忙道:“是,我明白?!?/br> 她正要走,吳震卻又叫住了她,問道:“劉姑娘是不是跟呂玲瓏很熟?” “是,很熟?!眲⒎肄サ?,“玲瓏繡工極好,以前常常跟我一起做活計的?!蹦樕犀F(xiàn)出惶惑之色,道,“玲瓏,她……她究竟出了什么事?” 吳震笑道:“我想麻煩你一件事。替我勸勸呂玲瓏,我看她心里似乎有什么事,就是不愿意招供,你們既然熟,那就勸勸她,我們都早點交差。” 劉芬蕙失聲道:“我聽到的是真的?……她……”她咬著下唇,點了點頭,道,“好,大人請帶我去罷?!?/br> 慶云也跟著想去,裴明淮伸手一攔,道:“你去干什么?那樣地方,你就別去了。血淋淋的,你看什么!” 慶云臉色微微有些發(fā)白,道:“她究竟為什么要干這樣的事?” “人心不足?!迸崦骰吹?,“皇上給的恩寵嫌不夠,還記掛著南安王稱帝的短短的那段時候。還有就是濮陽王閭?cè)粑闹\逆族誅,她總歸還是恨的吧?” 慶云眉頭微蹙,道:“皇上都赦了她了,已經(jīng)是格外開恩了!想必還是跟柔然有勾結(jié),畢竟南安王是上一位柔然可汗吳提的meimei之子。嗯,現(xiàn)今柔然可汗又來求親了,當時把西海公主嫁了吳提,吳提嫁了自己妹子給先帝,倒是太平了些年。一面求親,一面還唆使著呂玲瓏做這大逆之事,這柔然最近究竟是想干什么?” 裴明淮笑道:“茹茹哪里動得出來這些腦筋,呂玲瓏還是天鬼的人。好了,你也回去吧,還是你機敏,趕緊就跑來告訴我了?!?/br> 慶云微笑,把風帽戴上了,走了幾步又回頭道:“明淮哥哥,我說過,不止我穆真,我們穆氏都是跟你一心的。有什么事,自然得趕緊來告訴你了,你不用謝我。我也要趕著回宮,待會你著人送芬蕙回去便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