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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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城沖著爹點點頭,趕忙又開口:“妹子說了,是那陸良逼得,女娃家敵不過也在情理之中?!?/br> 花大叔從腰上解下煙桿抓在手里,花月兄妹兩知道爹心里一有事就會這樣,一時院子里安靜無比,好一陣兒聽他說:“丫頭心里可真瞧不上陸良?” 二妮抓著她的手,煩亂一閃而過,繼而無比認(rèn)真地點頭。 幾人這邊都心事重重,蔡氏本想著今兒給他們父子幾個做蝦醬豆腐吃,才出豆腐坊就遇上平日里嘴碎好管閑事的娘們,看似擔(dān)憂實則滿臉幸災(zāi)樂禍:“你家花月和陸良好的事村里都傳遍了,花大嫂真有這事嗎?你家花月也真是,既然都和人家劉家兒子定親了,怎么還去招惹陸良?這不是誠心壞了鄰里鄉(xiāng)親的交情嗎?” 蔡氏可不是什么善茬,心里雖有些疑惑,卻也受不了被人這般說,當(dāng)即扯著嗓門喊:“什么狗屁倒灶的話你都說的出來,該不是看不得我家花月尋的人家好吧?一堆快進(jìn)棺材的大老娘們了,嘴上積點德吧,免得到了地下閻王爺繳了你們的舌頭。” 一幫本想看好戲的娘們落了個沒體面,悻悻地沒再說話,等蔡氏走遠(yuǎn)了才放開聲音喊:“裝什么清高,親都親上了,我們家的姑娘沒找到什么好的人家,可是清白著吶!誰知道你家花月……” 蔡氏鬧了滿肚子氣,一路風(fēng)塵仆仆,放在籃子里的豆腐都被她甩得碎開了,回到家看見花月哭得跟兔子似的眼睛又氣又怒,止不住地訓(xùn)斥:“別人歪七八道的在外面亂說,你光知道哭,不能挺直腰桿子罵回去?活生生的人能讓他們一張狗嘴給說怕了?行的正坐得直,說你和陸家的兒子有牽扯,純粹放狗屁?!?/br> 花月看著怒火中燒的娘,身子不由得縮了縮,她一直知道家里脾氣最好的是爹,最不能惹得一家之主是娘,可她不能瞞著,用細(xì)若蚊音的聲音說:“娘,確有其事……” 蔡氏登時氣紅了眼,將籃子重重往木桌子上一放,大步流星走過來,花月只當(dāng)是娘要動手,卻不想她過來將她擁進(jìn)懷里,哽咽著說:“是不是他逼你的?我可憐的孩子,平日里連罵人都不會,怎么就攤上這種破事兒?你等著,娘找他娘去,我倒要看看她怎么和我開這個口。” 花大叔用煙嘴在手心里敲了敲,一家子聲音都不高,便是有心人想聽墻角,院子深也聽不真切,他皺著眉頭說道:“不許去,別的事我依著你,唯獨這事不行。我不能讓好好的閨女被別人的話逼得不能活,往后就當(dāng)沒這個事,隨他們說去,慢慢地時間一長也就沒事了,到時候人們自然是信咱們的。你咋咋呼呼地去了,不是明擺著告訴大伙這事沒摻假嗎?自投羅網(wǎng),蠢不蠢?行了,都消停些,該干什么干什么去。月兒也別怕,他要是再敢來糾纏你,爹第一個饒不了他?!?/br> 花月還有些小哽咽,怯怯地問:“能成嗎?” 花大叔摸著她的頭慈愛地說:“爹的話什么時候不成過?” 而對于一直留意著花家動靜的陸良來說,他不過是笑了笑而已。 第十八章 甫南村閑著的人都留意著花家的動靜,生怕錯過了熱鬧,只是任他們聚在一起怎么猜測,花家四口子像是沒聽到這回事般該做什么做什么,花月去河邊洗衣裳遇著幾個熟人還能說說笑笑,倒讓人一頭霧水。 要說光憑花月和陸良的相貌那是頂頂配的,要不是他那暴戾脾氣和不分好壞,誰家姑娘不愿意嫁他?好好的苗子硬是被自己給作踐壞了。瞧花家這態(tài)度,難不成春田和陸良說得話是假的?這毀人家姑娘清白可是要遭報應(yīng)的,坐在一起繡花納鞋底的婦人們頭挨著小聲談?wù)撛S久都猜不透其中真假,調(diào)笑中隱隱透出希望這事鬧大才好的意思。 花月在巷子口等到二妮出來,左右看看沒人才苦笑著說:“我總覺得這樣不是辦法,陸良鐵了心的逼我肯定不會這么善罷甘休,他要再鬧出什么事來,我該怎么辦?” 二妮咬著唇,沉思一陣才說:“我聽說陸大娘也看不慣陸良這般做事,再不成你去找她,陸良再混賬也不能越過他親娘去吧……”突然她的聲音斷了,看著站在一株落葉隨風(fēng)飄蕩的楊樹下身姿挺拔,清冷非常的陸良,支吾道:“月兒,那陸良……就在前頭等你?!?/br> 花月猛地看過去,臉上所有的表情都被憤恨和蒼白所替代,要不是他,她們一家人怎么會招來村里人的指點和議論,可對著他銳利晦澀難懂的注視,她心里依舊有幾分難擋的懼意。他不過站在那里就給人一種揮之不去的壓迫感,剎那間像是被漫天的黑幕席卷,唯一能看到的只有他如狼般兇狠的眼睛,緊追不舍,只有吞吃入腹才甘心,她無處可躲,便是跑也跑不過他去,讓她怎么不怕? 陸良定定地看著她,不過幾天的功夫她好像瘦了也憔悴了,漂亮的臉上是遮掩不住的倦意,柳眉間全是凄楚,他的胸腔里瞬時涌上一陣怒意,花月就這般怕他不待見他?如今說往日那些事已經(jīng)沒用,她越怕他越要靠近,手掌攥成拳頭又松開,大步走到她身邊擋了她的去路,深邃堅毅的五官線條柔和了幾分,高大的身影將她籠罩,展開雙臂就能將她攏在懷里。 “為什么不來找我討說法?我可一直在家中等你,你以為不動聲色就能將這件事甩在腦后?”他不管身邊有沒有旁人,抬手摸著她略涼的臉,低沉富有磁性的聲音像是一道追命鎖,明明如風(fēng)般和煦溫柔卻字字淬毒誅人心:“明兒媒婆上你家提親,記得別亂跑,我娘很隨和,不會為難你?!?/br> 花月咬著牙,從牙縫里擠出字來:“你逼我有什么用?我早已定了人家,大不了破罐子破摔,我就是拼著這張臉不要,也不能乘了你的心如了你的意?!?/br> 陸良這些日子早就適應(yīng)了她的倔強(qiáng),也不惱,只是輕笑一聲:“聽話,明天在家里等著就是?;液蛣⒓矣譀]正式下定,我陸良沒越半點規(guī)矩,聘禮我已經(jīng)全部準(zhǔn)備妥當(dāng),定個日子便好?!?/br> 二妮見花月眼里蓄滿淚水,恨極了卻又說不出話來,看得她很是難過,忍不住幫腔:“陸良,花月又不喜歡你,你這樣逼著有什么意思?都說強(qiáng)扭的瓜不甜,你們這樣往后的日子能好過嗎?” 陸良涼涼地看了她一眼,臉上一派云淡風(fēng)輕,嘴角上揚透出勢在必得的自信,徑自說道:“我明天不過去了,等事情定下來再去拜訪長輩?!?/br> 他知道事情沒有想象中那般簡單,在他不管不顧將花月和他的情意推出去的時候他就做好了被花家人責(zé)怪的準(zhǔn)備,只要這個人是她,只要她能在自己身邊,他有的是辦法讓她喜歡上自己。 花月冷笑一聲:“可別怪到時候不給你體面。” 陸良嘴角勾起弧度微微彎下腰,灼熱guntang的呼吸噴在她的耳垂上,耳邊響起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做你的爺們,你便是不給體面我也得受著,誰讓我樂意給你拿捏。” 花月被他這般不正經(jīng)的話給噎住,面色陡然變了幾變,待想出話來要罵他的時候,他直起身子臉上一片冷情:“地里的菜也該起了,我先回了,洗完早點回去,別在外面待著?!?/br> 直至陸良走遠(yuǎn),二妮才拍著胸口問她:“剛才他和你說什么了?他那一眼瞧得我心都慌,真是個不好惹的,我剛還想勸你要不硬氣些放開膽子的和他撒潑吵鬧……” 花月哭笑不得地說:“我先前哪次不是口氣強(qiáng)硬的和他吵,告訴他我不是軟柿子可以隨意拿捏,可是我那次撞見他打人時的狠樣就不敢了。我以前……不是沒見過人打架,可像他那種往死里打的,我……太怕了,二妮?!?/br> 穿越前爸爸和后媽動手也沒有非要把誰置于死地,這個時代動手媳婦別人只當(dāng)是兩口子的家里事沒人會出來勸,她前些日子還親眼看見前面巷子的大牛把自己媳婦打的鼻青臉腫,腿都瘸了,明明疼得咬牙切齒第二天照舊下地割豬草。她怕過那樣的日子,明知道結(jié)果那就要想想設(shè)法的避開,她曾對陸良生出來的如細(xì)絲般的好感終于消失成空。 花月回到家將陸良請媒婆上門成親的事告訴爹娘,蔡氏氣得知拍桌子:“陸家欺人太甚了,我等著她上門來,我倒要好好和清平妹子說道說道,她家算個什么敢逼咱花家人?!?/br> 花大叔扶著女兒的肩膀,安撫道:“別怕,有爹護(hù)著你,我就不信治不了他陸良?!?/br> 且不說別的,王媒婆就很是為難,她才幫著劉家和花家促成這樁好事不久,正打算商談日子卻不想劉家出了事給耽擱了下來,哪知陸良半路上□□來,非得她幫著去花家說親,這叫個什么事,不是明擺著砸她招牌?手里捏著那半兩銀子就像個燙手山芋一樣,她倒是推拒過,只是陸良那副不應(yīng)真要拆她招牌的模樣讓她只得勉為其難的應(yīng)了。 第二天便是見了陸大娘也是滿肚子抱怨,顧著陸大娘腿腳不方便,她放輕了步子無奈地說:“陸大娘,你們母子這不是為難我嗎?便是重找個媒婆去提親也好過我不是?我便是再見錢眼開也不能做自己毀自己買賣的事,劉家花家的事都有了眉目,陸良好端端的擠進(jìn)來做什么?天底下好閨女多了去,您不能勸著讓他重挑個?” 陸大娘自那日起眉頭就沒有松過,她心里就和壓了座山似的,今兒來見花家兩口子尤為沉重。想起自己才出門時兒子臉上的表情,她一顆心揪了揪,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對一件事這么熱切,滿目期待還有初動情意的羞澀,自己真是不忍心讓他失望。 聽王媒婆這般說,陸大娘搖頭笑了笑:“我家陸良看著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其實心事最重,他一門心認(rèn)準(zhǔn)了花家的丫頭,我這個做娘的也沒辦法?!?/br> 王媒婆嘆口氣:“您家給的銀子揣在兜里不安心吶?!?/br> 陸大娘腿上不大舒服,這是以前缺吃少穿日日奔波忙出來的毛病,平日里凡事都是陸良張羅她省心的很,哪知……只得陪笑道:“實在是對不住,先去花家一趟罷?!彼龓Я俗约簲€的二兩銀子,陸良將人家清清白白的姑娘害成這個樣子,她做娘的心頭過意不去。 花家人早已等著人來了,花城坐在花月身邊安撫著:“既然是他娘來,這事便能說得清,娘也不會平白讓他們污了你的名聲。” 花月心事重重地點了點頭,想起昨天他含著笑在她耳邊輕喃,忍不住又是一陣嘆息。只是在看到愁眉苦臉的王媒婆時全都驚訝不已,王媒婆甩了甩手中的帕子,自嘲道:“承蒙大伙兒看得起信任我王媒婆,只是這事我也難辦得緊,要不你們兩家大人說道說道?” 蔡氏臉色不好看,招呼著陸大娘坐下來,讓花月端了兩碗水過來,不甚客氣道:“清平,咱們住在一個村子這么久雖不親近卻也沒什么愁怨,孩子們的事左右不能越過咱們大人去。陸良已經(jīng)二十有二了,怎么還和孩子一樣做這種糊涂事?我家月兒才十五,往后的日子還長著,被逼成這樣讓她怎么過?讓劉家怎么想?” 陸大娘看了眼垂著頭坐在角落里的纖瘦姑娘,文雅又好看,兩雙眼睫顫動,小手緊握在一起顯得更加柔弱嬌小,再看花大叔雖不開口卻也是滿臉不贊同,她只得說:“大哥,嫂子,陸良是糊涂了些,這兩天他和我說了是打心眼里稀罕你家花月,怕她和別人成了親才不得不這么做,你放心……” “沒這個道理,你兒子的私心怎么能算在我女兒頭上?” 第十九章 屋里的氛圍因為蔡氏這般不客氣的大聲指責(zé)登時冷下去,宛如寒冬臘月的天氣連呼吸都倍感壓抑。 陸大娘尷尬不已,她曾經(jīng)也是體面人家的庶出小姐,雖不曾識文斷字卻也深懂規(guī)矩禮法,唯一一次紅臉也是因為陸良和花月這事,今日落得這樣沒臉心里一抽,艱難地扯出一抹笑來。 花月坐在旁邊聽娘的口氣太沖,扯了扯她的袖子輕聲說:“娘,有話好好說。”她和陸良雖然鬧得不大好看,可她不愿意遷怒眼前這位慈善和睦的老人家,只要把事能了了就好,畢竟做了這么多年的鄰里,聽說他們年輕的時候處得也甚是融洽,沒必要因為這事給鬧得老死不相往來。不過看娘這般怒氣沖沖地樣子,也離之不遠(yuǎn)了。 蔡氏掙開女兒的手,嘴上依舊不饒人,她又怎能不氣?兩口子捧在心尖上的寶貝疙瘩被一個平日里不甚往來的男子糾纏得毀了名聲,他們不盼著女兒享榮華富貴但也不能這般受委屈,繼續(xù)說道:“清平妹子,你也知道我不是會刁難人的人,我就是咽不下這口氣。咱們都是做娘的,要是你家姑娘也給人這般對待,你心里能好過?花月已經(jīng)和劉家兒子定了親,家里出了事這才耽擱下來,陸良這么一鬧,我家清清白白的閨女受人指點不說,劉家人怎么看我們花月?” 王媒婆坐在一邊嗑瓜子,也跟著點頭說道:“不光是你家為難,我這成一家毀一家的更讓人家指著鼻子罵,要不陸大娘您再勸勸陸良?個人有個人的緣分,強(qiáng)求不得,但凡能成兩口子的長相上總有些像的。我王媒婆還靠給小子丫頭說親養(yǎng)家,壞了名聲可怎么好?” 陸大娘再看了眼那孩子,水潤的大眼里清亮單純,如花似玉的好模樣,嬌小乖順惹人憐,怪不得陸良一門心思只念著她。如王媒婆所說,真的是有緣無分,誰家的姑娘能受得住被這么折騰?就算有那么點念頭也給嚇沒了,更何況連她自己都不覺得這是門好親事。 陸大娘拉著蔡氏的手笑著說:“嫂子方才沒聽我把話說完,我與你們一樣也是不同意這樁親事的。月兒是個好姑娘,一看就是有福氣的。我家清貧,陸良脾氣又大,這么好的孩子我也不忍心委屈了她。發(fā)生這樣的事我心里難安,也不知該怎么補(bǔ)償這孩子才好。”說著從懷里拿出個繡得清雅的小布包,將僅有的銀子遞到蔡氏手中:“給孩子買件好看的衣裳,首飾吃食罷,是我沒管教好兒子,讓他做出這種事,月兒別怕,他要是再屢教不改,我給你收拾他?!?/br> 蔡氏哪能要她的錢,自己家日子過得比陸家好,說不定這是他們娘倆過日子的錢,當(dāng)即推拒道:“哪用得這個?清平,咱們沒怨沒仇,孩子間的事不能輕也不能重,咱們都是為了他們好,能把事解決了就好?!?/br> 陸大娘心里一陣暖,要是換成別的人便是罵她打她將她轟出門她也不能說什么,兩眼一熱道:“以前我家日子過得難,是大哥和嫂子救濟(jì)我們娘三才解了急,今兒給你們添了這么大的麻煩,我心里真是愧疚的很。嫂子放心,我今兒就是上門來賠禮道歉的,村里人說什么都有我擔(dān)著,絕不會再讓丫頭受委屈?!?/br> 花城拍了拍meimei的手,無聲安撫著,花月卻覺得五味陳雜,如今倒是順了心了,往后再也不用怕陸良再逼她了。一切都像那個不見的簪子被壓在心里,然后貼上封條再無重見天日的可能。 王媒婆聽陸大娘這么說心里也一陣高興,臉上的皺紋也浮出來:“這下我也就安心了,陸大娘真是個開明人,那魏家的秀蘿可還要見見?” 陸大娘強(qiáng)做歡笑,點了點頭:“見,興許陸良這孩子定了親就好了,勞王媒婆跑一趟,明兒就見見罷?!?/br> 一個時辰后花家將人送走,蔡氏看著花大說:“住在村子這么多年,清平是什么人咱們又不是不知道,興許陸良是一時糊涂,她上門來賠禮,很快村子里就傳開了,咱家月兒也就沒事了。倒是當(dāng)初虧得聽了你的話沒上門去鬧,現(xiàn)在咱們家的臉?biāo)闶菦]丟?!闭f著轉(zhuǎn)頭看向身后的花月,一本正經(jīng)地說:“以后離陸良遠(yuǎn)一些,這種烏糟事能避就避著?!?/br> 陸大娘回到家見兒子還站在原來的地方,離開時看到的表情早已看不見,他雙手交疊背在身后,腰挺得筆直,像是山上常青的松柏,氣質(zhì)冷然又疏遠(yuǎn)。她心酸卻也無可奈何,走到他身邊問:“不是說要去地里忙,回來的晚?” “娘果然沒有幫我,雖然猜得到,兒子心里還是失望?!彼D(zhuǎn)過頭來,嘴角浮現(xiàn)出一抹無力的笑,猶如一陣風(fēng)般轉(zhuǎn)瞬消散,他的臉色陡然轉(zhuǎn)陰,冷冷道:“往后這事娘不用管了,兒子自己來辦就是,大不了我做回小人?!?/br> 陸大娘一腳才跨過門檻聞言停住步子,沉著臉訓(xùn)斥:“人家好好的丫頭給你弄的被街上的人指指點點,你做別的事我不管你,也沒那個力氣,唯獨這事不行。你這不是結(jié)親是結(jié)仇!花月的爹娘眼里只當(dāng)你是個壞人,怎么可能把女兒嫁給你?我沒讓王媒婆推了魏家的事,明天見一面,差不多就把事給辦了,也好收收心?!?/br> 陸良嘆了口氣,走到墻邊帶上一早收拾好的東西去了地里。娘向來疼他們兄弟兩,對大哥更是要什么給什么,自打答應(yīng)他娶喬娟卻鬧得家里分家,娘便不愿再縱著他了。陸良明白,娘一開始不動聲色不過是想他能自己想明白,哪知道他這般冥頑不化。母子兩第一次鬧了這么大的分歧,他敬重這個用弱小肩膀扛起這個家的女人,卻無法違心的放開手。 他在去田地的路上看到翠蓮吃力地推著平板車,上面裝滿了大白菜,清秀的臉上汗水淋漓,陸良皺了皺眉,還是走過去問:“怎么不讓大堯幫你?” 翠蓮的衣衫上滿是土,還有沾上的菜葉子,陸良接過手她松了口氣,抬起手背擦汗卻不知在臉上留了一道黑印,笑盈盈地說:“我讓他回去了,家里還有很多事要忙,他在這里住了這么多天不方便。”就算被他用刀子在心上剜刻千刀萬刀,她也依舊沒出息的想要沖他笑。時間最為殘忍,她本以為自己能夠心如止水,卻不想在偶有的幾次碰面中情深根種。像她們這樣的女子,這輩子沒得選,當(dāng)初娘家給定了誰便只能嫁誰,她也從沒有想過去看旁的男人。外人都道寡婦門前是非多,她反倒覺得是長久以來的束縛消失,繃緊的弦驀地放松,孤寂如潮水般席卷而來,都是年輕的婦人如何熬得??? “別家地里的菜都收完了,你也沒收嗎?一會兒我?guī)湍惆伞!?/br> 陸良對她討好的語氣無感,古井無波的眼平視前方,他的步子邁得大,翠蓮要小跑著才能追上,心里仿佛有一眼甜泉咕咚咕咚的冒出蜜來,想起他求而不得的人,她臉上的所有欣喜都沉下去,良久才問出口:“你和花月……的事成了嗎?要不我勸勸她?你也知道女人家在一起好說話?!?/br> 陸良涼涼地看過來,臉上帶著一抹嘲諷的笑:“你當(dāng)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能幫我說什么話?不必了,還是少做些違心的事?!?/br> 翠蓮被他這般口氣氣得面紅耳赤,頓時也來了脾氣:“陸良,你知道你為何不受女人待見……” 陸良語氣閑閑地打斷她,嘴角的笑意更甚:“不是還有你?” 翠蓮心頭火氣翻涌,冷聲道:“我便是那瞎了眼的也不能讓你這般嘲弄,我待你一片情深,你視而不見我無話可說,若再這般過分可別怪我和你翻臉。村里人倒是沒冤枉你,你當(dāng)真算不上個好人。” 翠蓮見他一副不為油鹽所侵的模樣,嘆了口氣,她和他置什么氣,不是一早就知道他對與他無關(guān)的人向來不放在眼里,忍著她也不過是因為自己死去的丈夫,頓時有些心灰意冷:“你見誰家男人不是哄著來,偏偏只有你只知道逼人家,花月看不上你自然也在情理之中?!?/br> 陸良難得將這話聽進(jìn)去,只是小聲問了一句:“怎么哄?完全近不了身……到了,我先走了?!?/br> 翠蓮目送他走遠(yuǎn)才將平板車推進(jìn)院子,見婆婆站在院子里的大樹下看著她,臉上莫名覺得羞臊不已:“今兒風(fēng)大,娘怎么在外面?快些回去罷?!?/br> 她走過去扶著婆母進(jìn)屋,只聽婆婆說:“丫頭,他心里沒你,與你不是良人,別犯糊涂?!彼M力地扯起嘴角沒有說話,她一早就知道,只是不管多久都放不下。 第二十章 花月坐在炕上給大哥縫衣裳,他外出干活穿的衫子不知在那里劃了道口子,洗得發(fā)白布也不結(jié)實輕輕碰一下便壞了。 花月和他說下次去鎮(zhèn)上扯塊料子回來重做一件,大哥只是笑笑說很快就到冬天了,這會兒再做新的完全是浪費。她也不好再說什么,這個時代只有干力氣活才能賺到錢,家里的好東西都緊著自己,可憐爹娘和大哥卻摳巴著,還要在她面前做出一副可有可無的樣子。他們都是她的親人,所以她不能自私的只為自己著想。還有一個多月才入冬,趁著這個時候她得抓緊時間多找點山貨,要是能找到些稀罕物換了錢家里也能松動些。 太陽落了山,黑夜很快席卷了天幕,冷風(fēng)吹著外面的樹沙沙作響。娘在屋里生了火,既能取暖做飯也方便。吃過飯,花月從井里打了小半桶水上來打算在爐子上熱了用來洗臉泡腳,一抬眼見院子外面站了個人,縮著身子看著有幾分狼狽,她以為是陸良陰魂不散,仔細(xì)看了看發(fā)現(xiàn)這人要比陸良矮一些,月色朦朧,銀光照亮天地,唯獨看不清來人的模樣。 那人見花月看到他了,先是一陣欣喜,繼而沖她招手。花月小心翼翼地走近才看清來人竟是劉洪濤,難為他做出這般尷尬地舉動來,花月抿著唇問:“你怎么來了?” 劉洪濤臉上的紅霞在夜中看不真切,他在外面待得久了,渾身冰冷,連說話都不覺中帶了顫音:“我等天黑的時候才從家走的,沒人看到。月兒,我聽到村里人傳得那些閑言碎語了,清者自清,不用理會他們。我信你,所以不用擔(dān)心我家人會看輕你,就當(dāng)是我自作多情罷,總覺得只有把我心里的話全告訴你我才能放心?!?/br> 她和劉洪濤不過才見三次面,每一次他都能給她溫暖和貼心,今天他站在寒風(fēng)中等了這么久只為告訴她爹娘的擔(dān)心都是多余的,他一句相信就能抵過千萬甜言,讓她覺得實在卻也愧疚。她垂著頭,長發(fā)滑輪在肩頭,平緩輕柔的聲音和著風(fēng)聲四散開來,像一把小刷子撩撥著劉洪濤的心:“你肯信我……多謝你,我都記在心里了,天這么晚了,你的手冷得和冰一樣當(dāng)心著涼,快回去吧,來日方長……” 劉洪濤因為她的這句來日方長心里宛如鹿撞般,他在十五歲那年見到和花大叔在地里提著籃子蹦蹦跳跳采野花的花月就移不開眼了,他那時就想這一輩子考得功名抱得美人歸便是閉了眼也值,到了適婚的年紀(jì),娘張羅著要給他說親,他將脊背挺得筆直紅著臉說只想求花家的花月做娘子,娘還笑話他原來早就動了凡心。他一個大男人受點風(fēng)寒不怕,倒是怕她有什么不舒坦,當(dāng)即笑著應(yīng)了:“我這就回,你趕緊進(jìn)屋,瞧你穿得單薄,別讓花叔花嬸擔(dān)心。” 花月沖他笑了笑轉(zhuǎn)身進(jìn)去,抱著木盆回屋了。大哥不知道再和爹娘說什么,逗得兩老大笑,她將水倒進(jìn)鐵鍋掀起簾子進(jìn)去問:“說什么呢?” 蔡氏就著油燈做針線,父子兩冬天的鞋子早磨得不成樣了,得趕著在冬天來的時候做出來才成。蔡氏在冬天的衣物上向來不吝嗇,能緊巴著少吃兩頓也得買了棉花讓一家人穿暖。鞋底太厚她用力將針穿過去才抬頭說:“月兒,今年冬天先緊著你爹和大哥,你的鞋娘晚點給你做。冬天出門少也不急著穿,平日里在熱炕上坐著也不愁冷。” 花月坐在娘的左手邊不擋光,臉上掛著淺笑,點頭道:“我去年的鞋子還新著,不要花那處冤枉錢了。到了冬天好找活嗎?咱們村離鎮(zhèn)上遠(yuǎn)不遠(yuǎn)?” 花城看了眼忙著抽煙的爹,心想爹又要挨數(shù)落了,這個念頭才起,娘的話就追著而來:“大晚上還不消停,熏著孩子們,快滅了滅了。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抽的,月月都得緊著這根煙桿子,以前在地里防狼,這會兒防誰?” 花月好奇不已,開口問道:“煙桿子還能防狼嗎?” 蔡氏低頭一邊干活一邊說:“那幾年的日子比現(xiàn)在苦多了,老天又不給人活路,家里的莊稼長得不好一家人的肚子都填不飽,好不容易熬到糧食成了偏偏那些好吃懶做的也盯上了,村里人都出來守糧食,夜里有狼下山叼人,就生了火堆,煙桿子就是用來打發(fā)時間提神的,你爹倒好離不了了。” 花大叔猛吸了兩口才滅了,咧嘴笑道:“不抽了,你也別數(shù)落了。等明年開春爹帶你們?nèi)ユ?zhèn)上趕廟會去,還能看大戲吃好吃食,今年咋們家的兩頭長得壯應(yīng)該能賣不少錢?!?/br> 花月?lián)u搖頭說:“還是留著給大哥娶媳婦用吧,聽說現(xiàn)在女方家聘金要的貴……” 花城站起身拍了拍她的頭嗤笑道:“一天到晚都想些什么,去看水燒開了沒有,趕緊洗臉去睡覺?!?/br> 花月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樣的日子,每天晚上和爹娘說一頓嘴才回自己屋里去睡,她聽話的站起身:“娘別做的太晚了,黑燈瞎火的仔細(xì)傷眼睛,早些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