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竇螢的丫鬟繁縷叫道，“我說四姑娘，您別往我們姑娘這邊咳啊。這萬一是什么大病，我們姑娘染上了可不是頑的。”

    履霜忍耐著，低低道，“我知道了?！?/br>
    竇憲再也聽不下去，拿腳踹開了門。

    竇螢主仆見他進(jìn)來，都吃了一驚，起身見禮。竇憲負(fù)手淡淡道，“竇螢?zāi)愫脮楹罡_源節(jié)流?！?/br>
    竇螢訕訕地解釋，“是藥三分毒。阿螢是想著這個道理，方才勸四meimei不要吃藥、煮些枇杷葉來喝的?！?/br>
    竇憲點一點頭，“有道理。”

    竇螢松了口氣，然而竇憲的話追耳又至，“竇順，傳我的話下去。往后二姑娘病了，一概不許用藥?！?/br>
    竇螢踏前一步，急道，“二哥！”

    竇憲冷冷地看著她，“以后你咳了，自己往院里摘枇杷葉去。若身上作燒，去廚房拿姜。若腸胃傷了，索性干干凈凈餓一頓?！?/br>
    履霜怯怯地拉了拉他的袖子，“二哥，偏方也不是能治所有病...”

    竇憲見她開口，神色緩和許多，“怎么不能？你不知道罷了。”看向竇螢，聲音重又抬高，“往后你得了病，若不知該用什么偏方，盡管去松風(fēng)樓問我，我告訴你。好了，下去吧?！?/br>
    竇螢不敢與他爭，哭哭啼啼地退了出去。

    竇螢的身影漸漸消失，履霜小聲道，“你不該這么對她，爹知道了會罵你的?！?/br>
    “他若問到我頭上，我自有更多的話等著他。千里之堤潰于蟻xue他不知道嗎？一味縱容著二房，遲早讓人看我家的笑話！”

    “話不是這么說...”履霜還沒說完，喉間又襲來一陣癢意，轉(zhuǎn)過臉捂著帕子咳嗽起來。

    竇憲見狀，忙扶了她坐下。一邊倒著茶水，一邊一疊聲地叫竇順宣府里的醫(yī)師過來。見履霜一張小臉?biāo)匕姿匕祝麄€人比十日前清瘦了不少，心里愧疚，解釋道，“我這幾日忙著羽林軍的事...”

    履霜強(qiáng)忍著咳嗽點頭，“男子漢大丈夫，本就不該老在脂粉堆里玩鬧?！钡拖骂^，攥著袖子道，“你空了來看我，我已經(jīng)很高興了?！?/br>
    她說的很溫柔，可竇憲莫名地感到心酸。蹲下身握住她的手，問，“怎么你竟和竇螢玩了起來？”

    履霜默了一會兒，回答，“只有她愿意每天來看我?！?/br>
    竇憲心頭猛然襲上一陣酸楚，像是心被人緊緊捏住了。他伸出手抱住了履霜，“對不起，是我犯渾了...以后我陪著你，每天都陪著你?！?/br>
    履霜把臉貼在他胸口，輕輕地“嗯”了一聲。

    兩人又隨口說了會兒淡話，竇順在外報，醫(yī)師來了。竇憲忙把履霜扶到床上，又替她放下了繡幔，這才走出去開門。醫(yī)師屈身請安，竇憲點點頭，也同他問了聲好，領(lǐng)著他坐到了履霜床前的小杌子上。履霜慢慢地伸出手，醫(yī)師凝神細(xì)診了一會兒，起身去了外間。竇憲跟著出去了，聽他稟道，“著了涼，又一直拖著不醫(yī)治，更兼憂慮過度，不思飲食，以致胃虛腸弱，略傷了氣血?！?/br>
    竇憲聽他說“憂慮過度”，暗暗地嘆了口氣，道，“勞動您開張藥方，不要加寒涼之物，她身子弱?！贬t(yī)師答應(yīng)了。竇憲遂讓竇順帶他出去好生看茶，自己重又回了履霜房里，替她挽起繡幔，“這幾日飲食不好？”

    履霜說還好。

    竇憲哼了聲，“還騙我。小孩子家，氣性倒大。我不來你飯也不吃了嗎？”

    履霜訥訥地沒有說話。

    竇憲嘆了口氣，替她梳理著長發(fā)，“知道你是為我好，只是今后再不好做這樣的事了。”

    履霜忙不迭地點頭。竇憲遂吩咐水芹每天去大廚房拿上等燕窩、冰糖五錢，給履霜熬粥。他道，“竇螢滿嘴屁話，有一句倒是真的，是藥三分毒，這食補(bǔ)啊比藥強(qiáng)。以后你每天多喝粥?！毙跣醯卣f了不少，等歇下氣時發(fā)現(xiàn)水芹仍杵著，不悅道，“怎么還不去？”

    水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大廚房輕易不給東西的?！?/br>
    “這幫狗眼看人低的東西！”竇憲皺著眉起身，對履霜道，“我親自去囑咐一聲。”見履霜打算起身來送他，制止道，“我自己出去就好。”

    然而履霜還是一直把他送到了門口，“好久沒出去了...明天你能帶我出去逛逛嗎？”

    竇憲搖了搖頭，“你病著呢，等好了再說?！?/br>
    “咳嗽而已，又不是什么大病?！甭乃獱恐男渥樱蓱z巴巴地懇求，“等我病好了，你也忙起來了。去嘛。”

    “哎，好吧好吧?！备]憲經(jīng)不住她纏，答應(yīng)了下來?？粗亓朔坷?，這才帶著水芹往大廚房去了。

    一刻鐘后，水芹果然帶著一大包燕窩回來，喜滋滋稟告，“大廚房的人啊，見二公子親自過去，全傻了。要什么給什么?！庇植蛔】诘乜渲]憲，“二公子果然是個好的?！?/br>
    履霜的唇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她轉(zhuǎn)頭囑咐竹茹道，“晚上替我把二jiejie請來。今天二哥說話太急，只怕她是惱著了。”

    竹茹有些猶豫，“依二姑娘的性子，只怕不理她才是對的。您巴巴地請她來賠罪，不知她嘴里又會蹦出些什么呢。”

    履霜淡淡地瞥了她一眼，她忙收了口。履霜遂道，“病了幾日，手都軟了。水芹，去替我磨墨，我寫幾張大字?！?/br>
    晚間，用罷了膳，竹茹按照履霜的吩咐去了竇螢?zāi)莾?。竇螢本不耐煩去快雪樓的，但等聽說履霜是要向她賠罪，噌地站起了身。

    繁縷拉了拉她的袖子，轉(zhuǎn)頭問竹茹，“四姑娘既是要賠罪，怎么不親自過來？反倒要我們登門？”

    竹茹心中咯噔一下，也百思不得其解。但很快她就掩飾住了神色，笑道，“我家姑娘的心里不知多想來呢?？上人灾?，怕把病氣過到您屋里。這才...少不了厚顏請您奔波一趟了?！辈蛔】诘胤畛衅鸶]螢來。

    竇螢心中受用，點點頭跟著她去了。

    幾人走了一炷香的時間，終于到了快雪樓，履霜出來迎道，“二jiejie。”

    竇螢點點頭，毫不客氣地坐在了椅子上，“我聽竹茹說，你有話想對我講?！?/br>
    “?。渴裁丛?？”履霜疑惑地看了眼竹茹，道，“我叫jiejie來，是有東西想送給你。”

    竇螢狠狠瞪了竹茹一眼，耐著性子問履霜是什么。

    履霜轉(zhuǎn)身拿了個收拾的干干凈凈的包裹遞給她，“是燕窩。大廚房才給我的。我不曾吃，干干凈凈還未動呢。分一半給jiejie?！?/br>
    竇螢霍然站起，“就為了這個，把我叫來？”

    履霜嚇的后退了一步，怯怯道，“我怕丫頭們來拿，手腳不干凈...”

    繁縷聽的不悅，夸張地笑道，“誰稀罕這個？也就四姑娘您，看的寶貝似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