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圣上嘆息道，“此次的兵變，若安撫議和，的確可解一時之圍。但我大漢凜凜天威將被置于何地？因此我必肅清所有叛軍，使國中上下有秩?！彼岣呗曇?、單刀直入地問，“情勢嚴(yán)峻，時不我待。諸位愛卿可有愿請纓者，為我大漢銷此亂局？”

    他語音落地，所有人都沉默了，頤志殿內(nèi)悄無聲息。唯有竇憲躍躍欲試，履霜急的哀求，“別，別。”

    當(dāng)今的情勢下，圣上需要的豈是戰(zhàn)將...他要的是一個忠勇不畏死的人，拖住叛軍整整一夜，以待天明大軍到來。

    潁川郡軍歷來以驍勇聞名，心生叛意更是勢不可擋。若彼間兵力相當(dāng)，尚可一戰(zhàn)?？扇缃裥袑m只剩下一萬二的人手。說是一萬二，未必有那么多呢。指不定是圣上為了寬慰眾心而虛報的。更兼在座親貴懼死，必不肯讓守軍全數(shù)出動。如此形式，幾乎是明斷的以卵擊石。怎么能去？

    見眾人都默不作聲，大皇子朗聲道，“兒臣有個愚見?！?/br>
    “你說。”

    “我軍不如先派出奇術(shù)者迎敵！”

    瑯琊王冷笑了一聲，“建兒，你怕是志怪看的太多了吧？叛軍兵臨行宮，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指望著那些人？”

    圣上也皺著眉，失望道，“建兒，你退下吧?！?/br>
    “請父皇聽兒臣細(xì)說?！贝蠡首硬换挪幻Φ?，“兒臣用奇術(shù)者，并非欲借其能，而是采其名?！?/br>
    圣上神色微動。

    大皇子繼續(xù)道，“兒臣手下有奇術(shù)者名王嵐，善造風(fēng)隼，可翱翔于天。不如派此人偽作鳳鳥來巡，誆耀叛軍？也許可銷解對方些許雄心，稍解其攻。”

    圣上道，“叫他演示著看看！”

    大皇子便對著外頭喊，“王嵐，你進來吧?！?/br>
    不一會兒，便有個長著絡(luò)腮胡子的中年男子，拿著一個形似紙鳶的東西進來，向眾人拜倒。

    眾人聽外頭的叫陣聲越來越響，把大皇子的打算粗略同他一說，他即刻答應(yīng)了下來，拱手道，“必不辱使命！”說完，把風(fēng)隼帶到了一處空曠無人之地，又命眾人都散開，自己鉆了進去。

    大皇子忙使了幾個人在他后頭推著輪子，伴隨著呼呼的夜風(fēng)，風(fēng)隼漸漸騰空，飛了起來。它越飛越高，遮蓋住了眾人的頭頂，宛如一只大鳥。饒是眾人早已知道這東西是紙鳶改造的，但見它真的帶著一個人呼呼高升，也覺得驚異奇妙。

    大皇子揮手命王嵐下來。不知他怎么做的，風(fēng)隼竟真的慢慢降低，落了下來。大皇子帶著他上前跪倒。

    圣上親手扶起，連聲說“好，好”。命書畫局的人出來，速速把這風(fēng)隼改造成鳳鳥，讓王嵐帶著去后山上起飛。一時幾人領(lǐng)命而去，親貴朝臣們皆松了口氣。

    大皇子躊躇道，“王嵐雖有本領(lǐng)，終究只可抵擋一時。行宮還需猛將一名，堅守以待援軍來。”

    眾人聽聞此話，笑意頓時都僵在了臉上。大皇子不動聲色地往身后看了一眼，有一名五十來歲的將軍動了一下，打算出列?？珊鋈?，一個二十來歲、鷹鉤鼻、長相陰鷙的青年搶在他前頭，往前踏了一步。履霜忙問，“那是？”

    竇憲心里躍躍欲試的，卻幾次被她阻攔。忍不住有些不耐煩，回她說，“那是宋斐！守宮禁南門的列將軍，劉炟他側(cè)妃的哥哥?！甭乃闹幸粍?，松開了緊握住他的手，催促，“快去！”

    他略有詫異，隨即搶在宋斐前，朗聲道，“臣竇憲愿披堅執(zhí)銳，親受矢石，死無所懼！”

    一語出，四座驚。圣上和眾人是松了口氣，成息侯夫婦是緊鎖眉峰，大皇子和他身后的將軍，連同宋斐是滿臉怒火。

    竇憲一一掃視眾人，卻又恍若未見，跪下再請，“請陛下恩準(zhǔn)！”

    圣上面色欣慰，但又有些猶豫，遲遲沒有答應(yīng)。

    大皇子覷著他臉色道，“這...憲表弟是皇親，怎能以千金之軀登臨戰(zhàn)場？再則他也沒有經(jīng)驗。還是派沈?qū)④姲伞！?/br>
    那位沈?qū)④姵隽械?，“沈豐雖年髦，也愿為陛下盡死力！”

    竇憲反駁道，“將軍豈不聞‘自古英雄出少年’？某大膽，請將軍將此報國之機，轉(zhuǎn)賜給我！”

    沈豐說年髦二字，本是謙詞，意在突出自己經(jīng)驗豐富。萬萬想不到竇憲會拿住這個計較，當(dāng)下啞口無言。

    竇憲見狀，又補充道，“臣竇憲蒙受皇恩，忝為列將軍，卻一直沒有機會為國效力。萬望陛下賜臣榮幸！”

    泌陽長公主慢慢地舒展了眉頭，附和，“孩子既這么說來，請陛下恩準(zhǔn)?！?/br>
    圣上一向賞識竇憲，有意鍛煉他。此刻聽了長公主開口，心中更是有了計較，不再顧及大兒子的反對，點了頭。又拍著竇憲的肩夸贊，“你身為宗親，卻有這樣的體悟，很好。朕這就調(diào)派人過來。七千如何？”

    眾人一下子都嘩然，紛紛道，“這怎么使得？行宮里頭難道就不用人照應(yīng)著了？咱們倒沒什么，陛下得有人護衛(wèi)著啊。”

    履霜聽的火起，扯住竇憲的袖子，用不大不小的聲音道，“哥，你還是帶著人在行宮里守衛(wèi)吧。別出去了，反正人手也不夠。”

    眾人頓時啞然。把大部分守衛(wèi)都交給竇憲，那不是送死嗎，明顯的以血rou之軀阻擋叛軍?？扇羲怀鋈ィ辉谛袑m中堅壁自守...以叛軍的攻勢，只怕不出半個時辰便會踏平這里。左思右想，怎么都覺得不妥當(dāng)，訕訕地都沉默了下來。宋斐見了，咬緊牙關(guān)大聲道，“臣宋斐愿率五千禁軍，出迎叛軍！”

    竇憲問，“五千人中，宋大人可保幾人無虞？”

    宋斐一啞，隨即硬聲道，“歷來戰(zhàn)場，有進無退。竇大人怎么說起這樣貪生怕死的話來？”

    “我并非貪生怕死，而是另有計策，可保從軍既勝而無虞?！备]憲自信地說，“臣自請以百騎出?！?/br>
    圣上連同眾人都驚訝道，“百人即可？”

    竇憲說是。

    宋斐和沈豐都冷笑，“竇大人既敢說如此大話，可愿立軍令狀？”

    竇憲欣然應(yīng)允。圣上便喚軍政司當(dāng)面取了文書來。履霜和成息侯都看的心驚，在旁連聲勸竇憲不要。他沒理，鎮(zhèn)定自若地在文書上按了手印。隨即俯身叩拜，帶著百人軍匆匆離開。

    第25章 兵變2

    過了一會兒，被派去刺看的小黃門回來報，“王大人那兒已準(zhǔn)備好了，去了后山上等待起飛。竇大人也換好了甲胄，帶著人出城迎戰(zhàn)了。”

    履霜心中隱隱知道竇憲能勝，但戰(zhàn)場何等兇險？他又只帶了這一點人。終于還是放心不下，發(fā)足疾奔去了城樓。

    才到城樓下，便感覺到頭頂風(fēng)聲呼嘯，異于往常。她抬頭一看，王嵐正駕著風(fēng)隼向城外俯沖。那座風(fēng)隼早已不是她剛見時的簡陋樣子，它被改造成了雞頭、燕頷、蛇頸、龜背、魚尾。素白的隼身上被行宮的畫師們上了赤色。更兼王嵐嘴里不知銜了什么，令風(fēng)隼發(fā)出清鳴。映著朦朧的月光，真如九天鳳凰臨世一般。饒是履霜已知根底，乍見仍覺靈異逼人，其威勢令人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