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憲大約是醉的深了，聽了她的話一下子沒反應(yīng)過來。等成息侯轉(zhuǎn)述了一遍，方明白了她在說什么。醉醺醺地答，“也，也沒糟踐自己啊...臣，臣就是，就是愛喝酒嘛！臣的爹娘尚且都，都不能禁止呢！您又瞎擔(dān)什么心？”

    小宋良娣聽他回的冒犯，心里好笑。但面上卻不顯，只作一副關(guān)心的腔調(diào)，道，“噯，竇將軍這是什么話？皇后身為國母，又是將軍的舅母。照看你，是應(yīng)盡的責(zé)任?！?/br>
    竇憲含糊地笑了一聲，“這，這有什么好照看的？你們沒聽過么？人...人生，行樂爾！須，須待何時？”他說著說著，忽然地沉下了臉，很用力地一拍桌子，“說到責(zé)任，皇后殿下，比起關(guān)懷臣，教導(dǎo)東宮妃妾尊卑有序，不更應(yīng)是您的責(zé)任么？！”

    別說宋月枝和皇后了，幾乎所有人都沒想到，他醉成這樣，還會忽然的來這一出。一下子都愣在了原地，看著他。

    他撐著桌子，搖搖擺擺地站了起來，大聲地喊，“陛下，皇后！臣，竇憲...請移小宋良娣坐席！”

    他站了起來，面容一下子顯露的清楚了。履霜見他整張面孔都消瘦而泛白，下頷密密透著青色的胡荏，支離而憔悴。但偏偏還是堅(jiān)持在維護(hù)著她，心里一酸。

    那邊他又說，“陛下身旁的座位，連太子、太子妃都不敢僭越，小宋良娣執(zhí)巾櫛者，又，又如何能坐？”

    小宋良娣的臉一下子漲的通紅，“你...”

    皇后安撫地看了她一眼，勉強(qiáng)和氣地對竇憲道，“不算什么大事，不過是叫她坐著，照看照看孩子罷了?！?/br>
    “照看之事，自，自有乳母代勞。良娣忝居太子側(cè)妃位，何必自降身份，與其并列？”竇憲眼睛通紅，但還是不甘示弱地回。

    小宋良娣和皇后啞口無言。

    竇憲趁勢拱手道，“臣請陛下、皇后勿要使尊卑失序。請小宋良娣移席?！?/br>
    第72章 生變

    最終竇憲還是說動了圣上，讓宋月枝下去了。她自覺受辱，哭哭啼啼地奔到了她jiejie身邊，開口想訴。

    然而大宋良娣把臉轉(zhuǎn)了過去，“我不想聽。”

    小宋良娣更覺委屈，“我去上面，難道為的是我自己么？”

    她jiejie厭煩道，“少拿我當(dāng)幌子，我還不知道你么？一味地愛爭鋒。”

    “可，可我若出了風(fēng)頭，你顏面上不也有光么？”長長短短地辯了起來，又罵太子妃兄妹。

    大宋良娣聽的煩悶，打斷道，“還說呢。一天天的送上門去,給別人羞辱。虧得人家好性兒讓著你，你倒上臉了?！?/br>
    小宋良娣一愣，隨即哭道，“你只看見我給你丟了臉，也不想想我為的是誰！”說著，坐到了一邊，又氣又愧地哭了起來。

    上首的帝后和太子聽了，都有些尷尬。眾人也都覺得好笑，只是礙著幾位至尊的顏面，不說罷了，只拿眼睛去瞧大宋良娣。

    文鴛見那些不懷好意的目光針一樣地刺了過來，不由地瑟縮，“良娣...”

    大宋良娣疲憊道，“他們要看我便看吧。有這樣一個meimei，投了這么個女胎，我再有好勝的心，也不過就是這樣了?！?/br>
    而竇憲先前的起身斥責(zé)，仿佛只是靈光一閃。一坐下去，他還是那個沉浸在醉鄉(xiāng)里，無力自拔的酒鬼。又像是受了什么氣一樣，神情郁郁地猛灌著酒。

    成息侯在旁勸道，“怎么還喝？”

    他不理睬，仰頭又灌了一壺酒。成息侯急的上前去搶他的酒壺。但這一年來他一直病著，氣力遠(yuǎn)不如兒子的，所以這一搶下竟撲了個空。竇憲也不看他，拿袖子抹了抹嘴，又把旁邊一壺酒喝的干干凈凈。

    圣上在上面看了許久，這時候終于忍不住說，“憲兒，你這是怎么的？”

    竇憲半醉半清醒地回答，“陛下...你不知道，我只有喝醉了，才睡的著，才不發(fā)瘋！”

    眾人聽他說這樣的瘋話，都笑了起來。只有履霜蒼白著臉，低下了頭。索性也沒人注意到她。

    她也就沒看到小宋良娣悄悄給皇后使了個眼色。

    兩人對視了一眼，皇后開口道，“好了好了，把各桌的酒水都撤下去吧，上菜?！?/br>
    不一會兒，就有宮女們手腳伶俐地上前來，端著各色美味佳肴前來。

    圣上見許多菜都是從前沒見過的，詫異地問了一聲。領(lǐng)頭的宮女口角靈便，指著最前頭的菜介紹道，“那是醬香櫞。去穰，醬其皮制的。陛下試試。”

    圣上拿筷子挾了，嘗了一口，驚異說，“這味道好生奇特?！?/br>
    宮女解釋，“這是益州郡的風(fēng)物口味?！庇值?，“陛下左手邊的兩個菜，分別又是釀瓜、藏芥?！?/br>
    圣上仔細(xì)去瞧。左邊的一盤菜是青瓜做的。向來以瓜入菜都選清脆者，但這次的廚子卻別出心裁，選用了堅(jiān)而老的瓜。去穰，切生姜、薄荷、紫蘇作絲，加花椒、陳皮等許多調(diào)料翻炒。青色上灑了一大片顏色各異的調(diào)料，看起來令人食指大動。圣上抖了抖上頭的丁塊，挾起來咬了一口。鮮香麻辣，令人稱快。他大贊了一聲“好！”將半盆青瓜用的干凈。又興致勃勃去吃藏芥。

    皇后看的喜悅，對左右道，“傳本宮的話，賞今日做菜的廚子?！?/br>
    太子亦笑，“父皇這陣子一直胃口不佳，少有像今日這樣開懷。的確很該賞一賞廚子?！?/br>
    領(lǐng)頭的那個宮女道，“兩位殿下說的是。但這廚子的功夫再好，也要看食材呢?！?/br>
    圣上“哦？”的問了一聲。

    宮女看了履霜一眼，笑著奉承，“今日的宴飲都是太子妃費(fèi)心安排的呢?！?/br>
    圣上和煦道，“太子妃的確是佳婦。來人，去朕庫房，取上月郁林郡進(jìn)貢的耀光綾來?！?/br>
    王福勝答應(yīng)了一聲，命他的小徒弟回福寧宮庫房去取。自己笑瞇瞇地說，“那耀光綾，布如其名，綾紋突起有光彩。是只有郁林郡的蠶吐絲，才織就的出的。它的繭又難得，往往一年下來也拾不到幾個。所以郁林郡往往幾年才能進(jìn)獻(xiàn)一匹?！?/br>
    履霜聽了，忙走下座位去推辭，“這樣珍貴的料子，父皇還是留著自己用吧?！?/br>
    圣上搖搖頭，“朕一把年紀(jì)了，且又不是女兒身，留那么好看的布做什么？還不如給了你?！闭f著，招手讓履霜上去。

    履霜遲疑著沒動。圣上又叫了一聲。她只得答應(yīng)下，提著裙子往前走。

    一時到了上首，圣上讓她坐在了自己左下首的位置。履霜見劉慶恰與自己一左一右相對，拱衛(wèi)著圣上，心中略微明白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