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憲聽到這句話，有一瞬的失神。但很快，他就說，“對不起?！?/br>
    梁敏心中一痛，淚水更多的流淌下來，“我要你的抱歉有什么用呢？你明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一句。”

    竇憲偏過了頭，沒有回應(yīng)。只是道，“阿敏，你去好好地嫁人吧。你也知道我如今是什么樣子。何必還毀了你自己的一生，陪著我這樣的人呢？”

    “不過就是戰(zhàn)功被褫奪啊，這并沒有大不了的。等到我姐夫即位，一切都會好起來！”

    竇憲聽他說“姐夫”，忽然想起自己如今也是劉炟的“妻兄”了。心頭一刺，冷笑起來，“我很稀罕么？”

    梁敏一啞，明白過來自己是說錯了話，戳傷了他的自尊心，忙不迭地道歉，“我不是那個意思...”

    然而竇憲已經(jīng)擺擺手拒絕了她繼續(xù)說下去，“好了，你回去吧。聽你伯母的話，好好地挑一個如意郎君?！?/br>
    梁敏不敢置信地說，“為什么我說了這樣多，你還是要講這樣的話？竇憲，難道你不明白么？我想要嫁的，只有...”

    她的話被他打斷了。他疲憊道，“別再說這樣的話了，我心里很煩，你不要鬧了，回去吧?！?/br>
    梁敏面如死灰，“原來我一直讓你這么有壓力?！?/br>
    竇憲下意識地想解釋，但又怕她死纏爛打，沒完沒了。索性閉口不言。

    梁敏迷亂的眼神漸漸回復(fù)清明。她抹了一把臉上的淚水，斷然道，“好，我明白了?！闭f完，再也沒有糾纏，很干脆地出門了。

    木香去茶房泡了茶，端過來。但還沒進(jìn)門，便見梁敏摔了門匆匆離開。她吃了一驚，快步走進(jìn)了竇憲的房間，問，“這是怎么的？怎么好好的，梁姑娘哭著走了？”

    竇憲不甚在意道，“不用管她?！?/br>
    木香聽了這樣的話，沉默了下來。隔了好一會兒她才低低道，“二公子終究要娶親的，那梁姑娘又是一個好女子。為什么，為什么您就是不能接受她呢？”

    竇憲茫然地說，“她再好，也不是我想要的那個人啊?！?/br>
    木香心知肚明他說的是誰，但還是盡量避開那個禁忌，“可是梁姑娘來往竇府的這些時日，對待您一直都是很用心的啊。公子也許不知道，她每次來，都是在外等了許久的，直到您醒來，她才敢進(jìn)來。況且她出來一次也不容易，公子只看她的裝扮就知道?！?/br>
    第89章 變

    梁敏帶著滿面的淚痕從竇府回去。

    還沒進(jìn)府，便見守門的侍衛(wèi)們悄悄地對她使著眼色。她心里一驚，忙試探性地問怎么。

    侍衛(wèi)們都不敢說話。只有一個年老的和善侍衛(wèi)，不動聲色地往府的東邊努了努嘴。

    東邊。那是涅陽長公主的住處。

    梁敏大約猜到了自己出府的事被發(fā)現(xiàn)了。咬了咬唇，匆匆往那兒趕。

    還沒進(jìn)門，便聽見一陣熟悉的哭鬧聲，伴隨著板子落在皮rou上的沉悶聲響。

    認(rèn)出那個聲音是貼身侍婢雨蘭的，梁敏一陣揪心，加快了腳步往那兒走，一邊道，“住手！”

    內(nèi)室里，正在責(zé)打雨蘭的丫鬟們紛紛停了下來。

    坐在上首的涅陽長公主見了，呵斥道，“本宮讓你們停了？”

    丫鬟們忙道不敢，又落下板子去。

    眼見著雨蘭的痛呼聲又響了起來，梁敏再也忍耐不住，沖著長公主道，“是我硬要出去的，和雨蘭不相干。伯母要打只管打我?！?/br>
    孰料長公主聽后竟不為所動，“主子哪里會有錯？千錯萬錯，都是做下人的瞎挑唆。”說著，厲斥，“你們沒吃飯么？下手這樣輕?！?/br>
    梁敏聽了，只得跪下請罪，“是孩兒擅作主張出去，實在不干雨蘭的事。伯母責(zé)罰我吧。”

    長公主冷笑，“你倒是承認(rèn)的很干脆啊。”她面上露出極厭惡的神色，“我就弄不明白了。那竇伯度已然拒婚，你還巴巴地跑去他那里做什么？莫非你沒有自尊心么？”又道，“他娘劉歆一向同我不對付的，她的養(yǎng)女又搶了你jiejie的太子妃之位。這樁樁件件的難道你不清楚么？還硬湊著上去。若是人家同你兩情相悅，那也就罷了。偏偏人家一早就回絕了你，你還再去。別說我看不上你了，人家府里的奴仆們又都怎么想？！”

    見梁敏聽的面色蒼白，跪在地上的身體搖搖欲墜。雨蘭心疼，強忍著疼痛，抬起上半身，懇求，“長公主！”

    但對方已然說順了嘴，理也不理她，跟著又指責(zé)梁敏，“方才我好心好意地替你挑著夫婿的人選，想著叫你過來，一起商量。你倒好，又瞞著我偷偷跑去了竇家。莫非你忘了上次我是怎么把你給領(lǐng)回來的？”

    梁敏聽她說上次，忍不住想起了半個月她去看望竇憲，正值他喝醉了酒，不知怎么的竟在房里大摔東西。她嚇壞了，沖上去阻止他。但他大約是醉的深了，沒認(rèn)出她來，竟隨手把她往旁邊一推。她腳下不穩(wěn)，跌在了一片碎瓷上，手臂上立刻被扎的流出血來。事情鬧得大，連成息侯也被驚動了。后來不知是誰，怕?lián)闊?，又去通知了涅陽長公主。她深覺丟臉，趕來竇府親自帶走了梁敏。又甩下狠話，今后她若再來，便再也不許她踏進(jìn)梁家一步。

    那個時候流了許多血呢...梁敏恍惚地想。

    連一向不怎么親密的伯母都著了急，親自趕來接她?？筛]憲自始至終，只是說了一句“抱歉”便罷，連她的傷口都不曾看。

    也難怪他今天會說出那樣的話來。

    梁敏回想著往事，心如死灰。

    太傻了。

    她實在是太傻了...

    其實竇憲早就明確地表達(dá)過他的意愿了啊。

    以他的性子，如果喜歡她，那一早就會答應(yīng)這門婚事，又何必等到她這樣幾次三番地上門糾纏呢？

    她怔怔地聽著長公主的責(zé)罵，忽然流下淚來。

    長公主見了大吃一驚：梁敏內(nèi)心雖有脆弱的一面，但卻一向是個不輕易流淚的人。到底是養(yǎng)了她許多年的，長公主對她也有感情。所以此刻見了這副場景，心中也自問是否說話太過，收住了嘴。

    一旁的汀姑姑察言觀色，對著梁敏道，“姑娘起來吧，有話好好說，別哭哭啼啼的?！庇纸o底下的丫鬟們使了個眼色。她們忙放下了板子，攙著雨蘭下來，又抬了軟床來送她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