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朝臣們都堅不肯讓，死死咬住“嫡”、“長”二字。

    他不耐下，忍不住說，“二郎并非皇后之子?！?/br>
    很快就有朝臣站出來，義正言辭地給了他一記響亮耳光，“那么陛下也非先太后之子，何以當(dāng)年承繼了東宮位？蓋因被正宮收養(yǎng)，便是嫡子。”

    他無言以對，以二子尚幼弱，暫時看不出好歹為由，奉承一個拖字訣。

    然而朝臣都知他屬意寵妃之子。帝王有此一念，豈非置嫡庶尊卑、長幼倫理于不顧？不安之下，伏殿而求。有幾位老臣措辭頗為激烈，甚至說，“...若陛下堅立三皇子而舍二皇子。那么是置先帝于何地？將來陛下若有不測，皇位是否也該轉(zhuǎn)還給先帝其余愛子？”

    這些話大大地觸犯了劉炟，他以“朕之家事，群臣奈何訕朕！”為由降旨：貴人申氏敬奉勤勞，特加殊封，立為昭儀，居于貴人之上。又言“立儲朕自有意，姜應(yīng)麟等人疑君賣直，今降極邊雜職?！?/br>
    這道旨意發(fā)出后，事態(tài)并未平息，反而有更多的朝臣杜門請辭，聲稱“愿與姜大人共進(jìn)退”。

    眼見著朝臣們都罷工抗議，劉炟也與他們鬧的很僵。申令嬅無奈下站了出來，辭去了昭儀之位，又以兒子劉壽年幼無德，代他放棄了對東宮位的競爭。

    至此，綿延大半年的國本之爭終于落下帷幕。

    建初八年的十月初三，上諭：夫建太子，所以重宗統(tǒng)，一民心也。今皇二子肇，皇后養(yǎng)子也，沉穩(wěn)妥帖，立為太子。又封三子劉壽為濟(jì)北王。與長子清河王一樣，都于年滿十八之際，離京赴國。

    “很好，劉慶比我想象中更識時務(wù)，那些大臣們的反對聲浪也響。這免了我不少功夫?！备]憲贊賞地說。

    竇順的面色卻惴惴的，“雖然如今一切都順利，但我聽說，宮中陛下生了大氣，雖迫于壓力立了二皇子，但這之后，一眼也不曾看過他與皇后。終日里呆在未央宮，安慰申貴人母子。”

    竇憲譏笑了一聲，“隨他吧，這個沒用的東西，除了冷落他也做不出別的來。咱們已經(jīng)有太子在手了，不必怕?！?/br>
    竇順吃了一驚，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侯爺可別亂來啊。聽說宮里頭陛下都?xì)獠×?。?/br>
    “哦？”竇憲冷笑了一聲，隨即心頭泛上更深的厭惡，“他可真是...”

    竇順害怕他再說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話來，趕忙轉(zhuǎn)了話題，“對了，我前陣子不是去了扶風(fēng)老家嗎？挑的幾個孩子下午都要到了。侯爺?shù)綍r候去看看吧？”

    “這么快?！备]憲隨意地點了點頭，“那等他們到了，你叫我?！?/br>
    下午很快就到了。

    “這次一共挑了三個孩子。都是十歲上下。一個叫竇以力，是您祖父的庶弟的孫子。一個叫竇一曉，是您祖父的二堂弟的庶孫。一個叫竇武，是您祖父的四堂弟的孫子?！?/br>
    見竇順特意地把這些關(guān)系都說出來，竇憲心里一陣好笑。他當(dāng)然明白長隨是在強(qiáng)調(diào)他和這些孩子的血緣關(guān)系不近，收他們做嗣子是異想天開之舉。但他不在乎，只說，“走吧。”

    竇府的大堂里，三個男孩都等候已久了。

    見門被打開，仆從們紛紛喊，“侯爺?！睅讉€孩子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跟著喊，“侯爺”。

    竇憲隨意地掃了幾眼。見最左邊的男孩始終直視著他，聲音也最響亮。輕輕地挑了挑眉，那孩子落落大方地說，“侯爺好，在下竇以力?！备]憲見他為人大膽，心下已有了三分喜歡。又去看中間的那個。

    那男孩眼珠子滴溜溜地轉(zhuǎn)，帶著笑開口，“在下竇一曉。早就聽說侯爺英勇，今日一見果然?！?/br>
    竇憲看著他，不置可否。

    這時候，最右邊的一個男孩開口了，“在下竇武?！背艘酝?，也再無別話，為人似乎很沉默。

    第134章 竇武

    竇憲也沒在意。畢竟竇以力珠玉在前，已經(jīng)奪去他大半注意力。過了一會兒，他問，“你們都會武嗎？”

    竇以力仍舊是響亮地第一個回答，“會！我從五歲起就開始習(xí)武。刀和劍都學(xué)過。”

    竇一曉沒說會不會，轉(zhuǎn)著眼珠子道，“如果侯爺愿意教導(dǎo)，那我會學(xué)的很快。”

    竇武仍舊言簡意賅，“會?！?/br>
    于是竇憲打開了門，帶著他們?nèi)チ烁锏难菸鋱?。指著一排的兵器道，“會什么，自己拿著，練給我看。”

    竇以力第一個答應(yīng)著是，挑了一柄劍，舞起劍法來。那一招一式雖然稚嫩，但已能看出底子不錯。假以時日，必成大器。

    稍后，竇一曉挑了把槍，走到竇憲面前，笑吟吟地說，“如果侯爺不嫌棄，那我想先請教侯爺槍法?！?/br>
    竇憲覺得這孩子很有意思，也不推辭，從他手里接過了槍，隨手舞了幾下。

    竇一曉在旁仔細(xì)地看著。過了一會兒，居然有樣學(xué)樣地舞了一套槍法。雖然力氣沒有用對，但從動作上來說，沒有一絲錯漏。

    最后輪到了竇武。他選了一柄弓。

    竇憲看著，有些好笑。弓是所有武器里最好上手的，卻也是最難把握力道的，尤其是對竇武這種不到十歲的小孩子而言。他道，“那個你挽不開的，換一個兵器吧?！?/br>
    竇武倔強(qiáng)地說，“不，我可以?！痹_了馬步，對著箭靶彎開滿弓?！班病钡囊宦暎刚屑t心。

    竇憲不由地震動。想不到這個最沉默的孩子，居然是三人里武藝最好的。

    竇一曉敏銳地察覺到了他流露出贊賞之色，忽然對著竇武道，“你把自己的手包裹的這么嚴(yán)實做什么？”

    竇憲不由地順著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竇武不知何故，左手上竟然用布包裹著。他奇怪地問，“你這是做什么？”

    竇武放下弓，渾身一震，沒有說話。

    竇憲一向最討厭別人這樣，但見那孩子低著頭，很可憐的樣子，無論如何也生不起氣來，和聲說，“是生了凍瘡吧？這有什么關(guān)系？把布解開吧，待會兒跟著順叔去抹點藥。”

    孩子沒辦法，只好慢慢地解開了布。

    他的左手小指旁邊，居然有個窟窿。像是一截被砍斷的小枝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