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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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他不稀罕。 皇位有什么好的呢?他的父母當(dāng)年為之費盡心力,一連除去了好幾個王爺。母親為此殫精竭慮,在宮變時失去了腹內(nèi)的胎兒,后來再也不曾有孕。而父親,一直沉浸在殺死手足的痛苦和愧疚里。 到了父親的執(zhí)政后期,一個太子位,又讓宋家、梁家,前后多少人折損。 何必這樣? 他又想起前段時間,母親遺留下的婢女文鴛,瞞著他,私下同姑母沁水聯(lián)絡(luò),意圖趁竇憲離京,設(shè)局殺死謝氏,令他重返皇位。卻事敗被腰斬,尸身送回他面前。 清河王府里的奴仆害怕的害怕,憐憫的憐憫。但他看了,只覺得漠然。 活該。他在心里說。 憑什么私下里去做了那樣的事,還打著為我著想的旗號?你問過我要什么嗎?不過是自說自話的,將所謂夢想寄托在我身上的蠢貨而已。 毫不憐憫地走開了。 現(xiàn)在的劉肇,在他眼里不過是又一個愚蠢的文鴛。 難道他們看不出來么,大勢已定。那么不管怎么去爭,最終都只會是被巨大車輪碾壓的小小螻蟻。 那封信燒盡了,只留下一些殘燼。他縮回手,輕輕往指尖上吹了口氣。 第176章 1.7新章 他不理不睬的態(tài)度,劉肇很快就得知了。大為失望。想不到拋出這樣一個大的誘餌,他也不為所動。素蘭也覺得奇怪,嘀咕,“宋氏那樣的女人,居然養(yǎng)出了這么一個怕事的兒子?!?/br> 劉肇背著手,在福寧宮里來回地走。 依他的想法,劉慶回來,很多事會很好辦。一個懦弱的、年幼的小皇帝,和曾經(jīng)被立為太子、生母與太后有仇的十四歲皇子,哪一個更讓人防備?毫無疑問是第二個。那么他,就可以從中尋找生存的夾縫,命運的轉(zhuǎn)機。 可是劉慶不愿意入京,不愿意幫他,這把所有都打亂了。 素蘭見他焦急,在旁勸道,“陛下別急。清河王不愿意入京,那您就找別人嘛?!?/br> 一句話提醒了劉肇。還有誰與竇家有嫌隙,并且有能力抵擋他們? ——他父親當(dāng)年的寵妃,申太妃。 瑯琊王自得了劉肇的手諭,屢屢借口關(guān)懷少帝,探視他的身體、課業(yè),入宮請安。 竇憲大感厭惡。只是顧忌著對方是自己的舅舅,又地位尊貴,有些話、有些事不好說、不好做,暫時任由他這樣下去。 瑯琊王見此,心中得意,又在朝堂上屢屢同他爭鋒。甚至一些微小瑣事上也是如此。 比方說借口少帝深鎖宮掖,不知外事,帶了劉肇去上林苑行獵。 那天劉肇在那里隨口問了一句,這里有多少種野獸? 在場的十余位衛(wèi)尉,無一人能答。見劉肇有些不悅,虎圈嗇夫站了出來,代替衛(wèi)尉們回答了。劉肇為了顯示褒獎,下令封此人為上林令,掌管諸事。 此事瑯琊王大力贊成,不斷夸贊劉肇有識人之能和帝王魄力。 但等他們回轉(zhuǎn)宮廷,竇憲得知此事,忍不住色變。——帝王當(dāng)以人才品德為判斷標(biāo)準(zhǔn)授官,豈能憑一己好惡就隨意給出官職?在朝堂上一力反駁。 劉肇大覺丟臉,與他強辯?,樼鹜踉谂砸矌椭?。 竇憲看他們倆梗著脖子嚷嚷,幾乎覺得無言,打斷了,大聲地說,“若陛下堅持以口舌之利為授官標(biāo)準(zhǔn),那么豈不是叫天下人以為,帝王重視口辯而不看內(nèi)實?這樣一來,臣恐怕懷抱此念的人會日漸風(fēng)靡!這對國家不是好事!” 許多大臣隨聲附和,在這一次站在他這一邊。 瑯琊王眼見著,更為嫉妒了,仗著自己是皇室尊長,一力地做了決定。最終竇憲也只好忍氣吞聲,暫時告退走了。 不料到了第二日,竇憲在朝堂上勸說劉肇的事,突然傳了出去,并且傳的很廣,甚至事態(tài)都變了。變成了他挾舅父身份,不許少帝封有功之臣。 并且有諫官開始攻訐他,出入宮禁頻繁。 好巧不巧的,碰上了日食。這下子,那些諫官更有了由頭,上奏說,“昔日諸呂握權(quán),統(tǒng)嗣幾移,也是如此。今成息侯僭越不自約,悖道于下,效驗于天,神照其情,垂象而戒,以告人君。宜令成息侯改過匡失,以塞天意?!?/br> 履霜在后宮聽說,大為光火。這套說辭如此含糊不清,幾乎是生拉硬扯地要拉竇憲下馬。她幾乎能夠斷定,這些事都是瑯琊王所為,意在讓竇憲交出權(quán)柄。想找出與之串通的諫官,加以貶謫。但竇憲在旁勸她不要這樣,“...這次的事固然好壓,但貶謫了諫官,你想,先前愛戴我的那些大臣們,又會怎么想呢?” 她聽的默默。自打從匈奴回來,竇憲的為人和行事是變了很多的。在朝堂上,他一改過去的偏激,轉(zhuǎn)而施行惠政,清簡法令,拔擢寒門子弟。偶有舉措不讓人信服,也不再像過去那樣,動不動就派人暗殺,總是好言好語地同他們掰扯。并且率先表率。那些大臣們見他這樣,倒也心悅誠服的。 如今的他愛惜羽翼,是不會輕易破壞自己好不容易得到的聲名的。而得到這些,他要做什么用呢?她不敢再想下去。但也明白,他必須擁有這些。這是他們一家人生存的基石。 見她沉默,他握住了她的手,“本來我征戰(zhàn)多年,身體就沒有過去好了,不如就趁著這回,修養(yǎng)一陣子吧。” 她覺得自己看不懂他的心思。先前隱晦地流露出奪位之念的人,是他?,F(xiàn)在流露出退讓之意的,也是他。 她仿佛明白他想做什么,但又仿佛不明白。竇憲這些年,城府和機心都日漸地深沉了。 他知道她在想什么,卻沒有說破,只道,“聽我的?!?/br> 她嘆了口氣,“好吧?!?/br> 次日他便以舊病發(fā)作,并且身處物議,不合為用為由,請求暫時修養(yǎng)一陣子。 劉肇和瑯琊王見此都喜出望外,忙應(yīng)允了。 竇憲便暫時地隱退下來,將大權(quán)都暫時交給瑯琊王。自己每日呆在壽康宮里,陪伴履霜和兩個孩子。 瑯琊王宅里,已經(jīng)連續(xù)開了許多日的宴飲?,樼鹜跞绯5模娦桥踉碌刈谏鲜?,下面全是他的兒子們和心腹們。圍繞著他,不斷地說著恭維的話。 瑯琊王聽他們夸自己“掃蕩jian佞、功冠群臣”,又鄙夷著竇憲,罵他“每日龜縮在后宮里,一聲不吭,活像個王八?!比滩蛔」笮?,將手中酒一飲而盡。跟著隨意地指了一個拍馬最狠的心腹,說,“這話聽著,真叫人舒坦!” 對方連連哈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