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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督主在手在線閱讀 - 第41節(jié)

第41節(jié)

    那一刻仿佛所有的煩囂和擾攘都被隔絕在外,整個天地間只余下他那跳得平穩(wěn)而有力的心跳聲。

    一下又一下地敲打著人的神經(jīng),清晰得反倒不太真實。

    她定了定神,縮在衣袖里的手不自覺地握成了拳,腦仁兒也恢復(fù)了清明。正欲推開蕭丞,卻感覺他的手也一寸一寸的,從她的袖中探了進(jìn)來,而后用手掌包裹住了她的拳頭。

    于是,單薄得甚至有些許透風(fēng)的衣袖里,是兩人相握的手。

    明明他的手冷得刺骨,可錦一的手心還是在止不住地冒汗。她下意識瑟縮了一下,卻被他握得更牢了。

    只是從來都是拉著別人一同下地獄的人,什么時候變得如此好心了,竟沒有把她的手拽出來,讓她和他一起吹冷風(fēng)。

    這算不算也是一種遷就?

    “……”這個荒謬的念頭無端地從錦一的腦子里冒了出來,都還未來得及細(xì)想,她便趕緊打住了,忍不住在心底發(fā)笑。

    都怪這夜晚太醉人,又或者是因為這凍人的鬼天氣,凍得人都有些神智不清了,她竟又開始自作多情起來了。

    不消多想都知道,蕭丞素來最討厭麻煩,也不會做勞而無功的事,所以更不可能還有閑情去遷就她什么。

    既然如此,那又該如何解釋他這的古怪行徑呢。反常的情緒全都從他的一舉一動中透露出來了,好似在害怕什么。

    然而恐怕在死亡面前都不會眨一下眼睛的人,試問這世間還能有什么東西會讓他感到畏懼?

    錦一就這樣在心底不斷地提出疑問,然后再不斷地自我否認(rèn),到頭來又是竹籃打水一場空,什么所以然都沒有想出來。

    正當(dāng)她還在思緒游轉(zhuǎn)之際,卻又聽得蕭丞的聲音驟然響起。在這萬籟俱寂的長巷中顯得分外高渺,恍若流布在虛空的梵音。

    錦一打起精神來,豎起耳朵,用心地聽他說的話。誰知他僅僅是叫了一聲“錦一”,就再無下文了。

    大抵是兩人之間空白了太久,想要說的話又太紛繁蕪雜,一時間竟連蕭丞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應(yīng)該說些什么,又該從何說起。

    夜色從四面八方涌來,他的下頜虛抵在錦一的頭頂,望著前方被燈火暈成金色的路,又想起剛才自己掐著的纖細(xì)頸項。

    似乎不管對于誰而言,想要殺她都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仿佛不用力氣就能將她的脖子折斷似的,比天邊那彎月亮還要脆弱。

    這是蕭丞平生第一次嘗到束手無策的滋味,并不好受,只覺得整顆心都被浸在溫甜的煩悶中,唯有抱著她才能讓人平和一些。

    原本他以為,與其成天擔(dān)心她的安危,倒不如把她拴在自己的身邊來得安全??扇缃癫胖?,就算他能護(hù)她安好,不受侵?jǐn)_,卻也不愿拿她去冒險。

    蕭丞輕嘆了一聲,不知該從何說起,便索性全都不說了,所有的愁緒都只化為了一句“你可真是不讓人省心”。

    只是,他的話就像一陣風(fēng),從錦一的耳邊掠過,什么都沒有留下。

    她只感受得到他的胸腔震動,隨后才反應(yīng)過來,自己好像又被莫名其妙地嫌棄了一番。

    “……”

    雖然錦一一肚子的苦水,但是如果她真做錯了什么,她一定會認(rèn)認(rèn)真真改正的。畢竟事關(guān)重大,不再只是她一個人的事了。

    可她深刻自省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自己到底又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只好悶悶地問道:“我是不是又做錯了什么?”

    還是說她今兒又撞了什么邪,要不然為什么不管做得好與不好,都會有人不滿意。

    蕭丞眼眸低垂,輕瞥了她一眼,言簡意賅道:“罄竹難書?!?/br>
    “……”錦一原本都已做好了挨頓罵的準(zhǔn)備了,誰知竟然就等到這么幾個字的回答,而且還不太認(rèn)真。

    這讓她在松口氣的同時又不禁心中一惱。敢情她這又是被戲弄了?

    錦一抬頭瞪了蕭丞一眼,正想找他問個清楚,卻感覺到他的手一松,而后被他放開了。

    她整個人又自由了,而蕭丞也再無異樣,神色如常地繼續(xù)走他的路。

    “……”這……這就完事了?撩了火又不給滅,真真是這世上最可惡的事,沒有之一。

    錦一沒地兒撒氣,只好用腳踢著雪,覺得自己要是這會兒追上去的話,指不定又會被他變著法子羞辱呢,于是先站在原地冷靜了片刻,等身心都達(dá)到最佳狀態(tài)后才挪步子。

    結(jié)果還沒走兩步呢,她又覺得哪里怪怪的,便停了下來,攤開手掌,低頭一看。這才發(fā)現(xiàn),握成拳頭的手里不知什么時候被塞了一把短刀。

    不過是一把看上去很普通的刀。至少光從外表上看,這把刀算不上什么佳品,甚至有些其貌不揚。

    好在對于一個沒怎么見識過的人來說,錦一還是興趣濃厚的,既新奇又小心地把刀從刀鞘里拔了出來,里里外外都仔仔細(xì)細(xì)地瞧了個遍。

    在這悄無聲息的雪夜,似乎還能聽見刀出鞘的聲音,干脆而利落。刀身在月光下泛著鐵質(zhì)的冷光,刀刃鋒利得仿佛翻轉(zhuǎn)間反射出的刀光都能殺人似的。

    雖然刀劍之類的兵器,錦一一般都是敬而遠(yuǎn)之,并沒有什么機(jī)會能像現(xiàn)在這樣近距離欣賞,知道的也不多,所以看得連連發(fā)出驚嘆聲??删退闼辉趺炊?,也能看得出,這短刀至少比它看上去要厲害得多。

    就這么出神地看了一會兒,錦一突然想起了正事,抬頭一看,蕭丞早就走得老遠(yuǎn)了,這令她啼笑皆非。

    上一回在寺廟也是這樣,留下一荷包的銀子就走了。他這人怎么這么喜歡偷偷給人塞東西呢……光明正大地給不行么。

    不過給她這么一把刀又是作甚,防身用么?那他的血恐怕會用來給這把刀開葷吧。

    一思及此,錦一兀自笑了笑,望著那道孤傲的背影,又不太笑得出來了,陷入了沉思中。

    她想了想蕭丞的用意,又想了想自己,忽然覺得遮擋在眼前的迷霧在逐漸散去,一些一直想不通的事情似乎也清晰了起來。

    唔,就讓她再自作多情這最后一次吧。

    她把刀放回刀鞘里,緊握在了手中,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拔腿就去追已走遠(yuǎn)的蕭丞。

    在還差幾步就追上的時候,錦一緩了下來,背在身后的雙手絞作一團(tuán),盡力保持著平穩(wěn)的心態(tài),就隔著這樣的距離問道:“奴才又不會武功,廠公送我刀做什么?”

    “你立了功,理應(yīng)受賞?!笔捸┴苛怂谎?,像是她問了一個很多余的問題似的,“這個理由夠了么?”

    “哦……”大晚上的,在風(fēng)中等那么久,原來就是為了親自給她送賞啊,真是盡心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