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法向誰交待？我現(xiàn)在最怕的是，沒法向鄉(xiāng)親們交待，年初的時候組織人手翻整這個山頭，我可是拍著胸脯打了包票的，年底一定能讓所有人裝錢的口袋都鼓起來?！?/br>
    “那萬一上面真的說你們是搞資本主義呢！”

    “放心吧，沒多大點事，也就是老林他們瞎緊張而已，我每天回大隊部都會認真翻看上面發(fā)下來的報紙和文件的，如今上面的風向已經(jīng)不一樣了，我們現(xiàn)在干這點兒事，算不了什么，遲些我還打算在咱們村開辦一個小五金廠呢！”

    趙曉明算算時間，如今離改革開放確實也不遠了，如果這個世界的進程跟原來是一樣的話，那確實也是沒什么值得太擔心的，不過還是叮囑了一句：“那你自己要當心點兒，就像林書記說的，盡量低調(diào)點兒，別當了出頭鳥讓人打。”

    “放心吧，我有分寸，對了，你不想當老師也沒事，就回來幫我當五金廠的會計吧，咱們隊原來那會計我可真是受夠他了，一個簡單的數(shù)也要算上好半天，沒文化就是沒文化。”說得好像他自己就很有文化似的。

    趙曉明想了想，好像辭職的心也不像原來那么強烈了，離開學校的話就不能再住在學校宿舍了，這個小窩她才剛住習慣，還真有點舍不得呢，再說了，不就是一份工作嗎？不那么用心也一樣能做得好的。

    就好像她剛當上空姐的時候，也曾經(jīng)有過一段充滿了雄心壯志的日子，后來還不是在瑣碎的工作中慢慢磨滅了激情，變成了凡事得過且過，能做六十分就絕不再努力一點點的老油條。

    “不用了，你那五金廠還沒影兒呢，我還是先當老師吧，就像孫友梅一樣，上課就上課，下課就走人，別人怎么看我，也沒多大的關系?！?/br>
    “你自己真能想開就好，孩子嘛，一時一個樣，過不了多久很快就能把這事給忘干凈了?！?/br>
    “隨便吧！”趙曉明有點意興闌珊，既然不管是好還是不好都能被人很快忘掉，那她以后也犯不著老是費心勞力了，專心實意過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想通了之后，趙曉明也就沒有了什么壓力，跟張?zhí)炝聊伳伜鹾醯剡^了一晚上，第二天照常去上課，課堂紀律也不管了，孩子們吃什么喝什么也不再放在心上了，踏著點兒進課室，把當天該講的課照本宣科講完，一到下課時間立馬撤退。

    中午吃飽喝足睡了一個午覺，居然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中的趙曉明還是一個小小少女，扎著馬尾辮，肩上背著米分紅色的y雙肩書包，一蹦一跳地跟著大部隊前進，嗯，他們正在秋游。

    天氣真好啊，秋高氣爽、陽光明媚、清風習習。

    他們正站在一座高臺上，俯瞰著一大片祖國的美好河山，聽著導游慷慨激昂地介紹。

    這是學校組織的一次愛國主義教育活動，其中一個內(nèi)容就是參觀這個不走尋常路的鄉(xiāng)鎮(zhèn)，在當年全國各地轟轟烈烈搞家庭聯(lián)產(chǎn)承包責任制的時候，這個地方的領導人卻另辟蹊徑，堅持走集體化道路，帶領著全鄉(xiāng)人民，建設了一個社會主義的奇跡。

    在導游的介紹詞中，趙曉明了解到，這一片高樓鱗次櫛比，車水馬龍，狀似現(xiàn)代化大都市，卻又比大都市更環(huán)境優(yōu)美的地方，原來只不過是一處窮鄉(xiāng)僻壤，一個農(nóng)民們連飯都吃不飽，一到青黃不接的季節(jié)，就要集體出門討飯的小山村。

    正是他們那位有遠見又有魄力的領導人，帶領著村民們把這里建設成了一個世外桃源。

    導游滔滔不絕地介紹著：“三江集團下屬有三十多個企業(yè)，產(chǎn)業(yè)涉及食品、飲料、酒類、印刷、包裝、醫(yī)藥、工藝品雕刻、旅游等各種現(xiàn)代化產(chǎn)業(yè)……”

    “當當當”的鐵片敲擊聲把趙曉明從睡夢中驚醒，這一覺居然已經(jīng)睡到上課時間了，匆匆忙忙起來，胡亂抓了幾把頭發(fā)，趙曉明抓起桌上的課本就沖去課室上課。

    可是她的心卻飄飄浮浮的怎么都沉不下來，總感覺有些什么事情沒有想透，可仔細去想時，卻又怎么都摸不著頭腦，恍恍惚惚地直到放學，突然在一個學生的口中聽到一句：“咱們?nèi)l(xiāng)……”

    趙曉明心中一個激靈，想起了夢中導游口中的“三江集團”，突然像有一道光從她的腦子里劈下來，她想起來了，中午的那個夢它根本就不是夢，而是她上初中的時候真真實實發(fā)生過的一件事！

    第43章 迷信

    事實上這件事情太過遙遠，當時的她又不怎么放在心上，所以到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完全想不起來任何細節(jié)了，只是依稀記得有這樣一件事而已，至于那個集團的名字，那位老領導的名字，她都完全沒有任何印象。

    那為什么在夢中的導游會如此清晰地說出“三江集團”這幾個字？難道是因為自己住在這兒，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緣故？

    又或者當時參觀的當真就是三江集團呢？趙曉明仔細想著，在夢中他們在高臺上俯瞰下去看到的地形，帶著一種奇異的熟悉感，趙曉明念書的時候地理學得不好，但她記得很清楚，有一次張?zhí)炝翈仙酵?，曾?jīng)十分豪氣地指著山下的地形給她看：“你看，那是東坡河，那是北姑河，還有這一條，叫做壩子河，咱們?nèi)l(xiāng)，就處在三江匯集之處，所以叫做‘三江’，俗話說聚水為財，咱們住在這個地方，本來就是應該過上好日子的！”

    當時趙曉明還笑他：“看不出來你長這么一副唯物主義的樣子，居然也這么封建迷信。”

    可是在中午的那個夢中，那三道河流的走勢，居然跟她看過的三江匯聚一模一樣，趙曉明隱隱地覺得有些心驚，當年他們坐了好久的長途大巴去參觀的，莫非真的就是未來的三江鄉(xiāng)？

    那帶領大家走向共同富裕的那位老領導又會是誰呢？難道是林書記？

    趙曉明心里對一貫老實巴交的農(nóng)民形象的林書記突然起了一股敬畏之心。

    一股激情在趙曉明的心中涌動，不知怎的，她又想起了張?zhí)炝翆λf過的那些話：“總有那么一天，我們家家戶戶的米缸都是滿滿的，口袋里的錢都是鼓鼓的，我們會有自己的學校，有自己的醫(yī)院……”

    她突然很想告訴張?zhí)炝?，會有的，他理想中的一切都會成為現(xiàn)實，曾經(jīng)貧窮困苦的三江鄉(xiāng)，將會成為全國人民都羨慕不已的富裕之鄉(xiāng)，所有他關心、熱愛的人民，都會過上非常好的日子。

    可是光用語言描述太過平乏，趙曉明決定，她要把夢中的一切畫出來，用她的畫筆，給他描繪出一個像花園般美麗，現(xiàn)代化、先進的三江鄉(xiāng)！

    說干就干，趙曉明從空間里找出一卷大大的宣紙和一整套的繪畫工具，把宣紙鋪展在桌面上，大致構(gòu)思了一下構(gòu)圖，就開始了她的創(chuàng)作。

    直到屋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趙曉明突然想到，這幅畫在完成之前被他看到，那可就沒有驚喜了，趕緊把手一揮，連畫帶顏料一同收進了空間里，順手拉過一本課本攤在面前。

    “吱呀”，虛掩的房門被推開：“咱們趙老師可真敬業(yè)啊，昨天還說不想當老師了，這會兒又這么認真地備課？”

    趙曉明把書一推：“這不是在等你嘛！之前你說過帶我去縣城看電影的，什么時候去??？”前些時候張?zhí)炝琳f帶趙曉明去縣城看電影，可是因為學?？煲谥锌荚嚵?，這是學校開辦以來第一次全縣統(tǒng)一的考試，趙曉明想讓孩子們都能取得好一點的成績，因此每天晚上都盯著他們上晚自習做作業(yè)，一直沒有騰出空來。

    如今既然想著要偷工減料了，自然也就能空出時間來去過兩人世界了。

    張?zhí)炝料肓讼耄骸艾F(xiàn)在去應該還來得及，要不現(xiàn)在就去？我這就去拿車。”

    “現(xiàn)在就去？也不用那么著急吧！”

    “我明天要去市里一趟，采購一批良種果樹苗，可能要待好幾天呢，今天不去，那可就得過好些天了?！睆?zhí)炝琳f。

    “可是我都還沒吃飯呢！”趙曉明有點猶豫地說。

    張?zhí)炝另樖纸o她洗了一根地里剛摘的黃瓜：“先吃這個頂頂，到縣城里我給你買?！?/br>
    “那好吧！”趙曉明興致也來了，抓過黃瓜就啃了一口，“走吧！”

    兩人的自行車剛騎出校門，就差點兒被匆匆路過的一行人給撞了，為首的是一個形色匆忙的農(nóng)村漢子，肩上扛著一個大包袱，一邊走還一邊不時回頭催促：“王半仙，您走快些兒。”

    中間是一個瘦成一根竹竿樣的男人，那細胳膊細腿的，走在路上搖搖晃晃，讓趙曉明免不了擔心輕輕一碰就得讓他骨折了。

    最后一個是個中年婦女，跑得氣喘吁吁的，一邊走還要不住口地嘮叨：“快快，咱家強子快要撐不住了。”

    張?zhí)炝聊樕缓?，橫過車頭攔住三人的路：“王土勝，你們搞什么？”

    那瘦高個而被嚇得一個踉蹌，差點兒一頭栽倒，前后兩個男女一臉惶急，想說可又不敢說，急得直轉(zhuǎn)圈圈。

    “利金叔，手上拿的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