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薪酬問題，我有個臭毛病，一旦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會對周遭環(huán)境產(chǎn)生厭倦，”我在這里呆的時間有點久了，還有……”頓了頓，聲線帶有淡淡的落寞，“那些人都是來看人，而不是來聽歌。”

    話聽到這里，梁鱈大約知道有著柔和嗓音的男人在拉斯維加斯館扮演地是何種角色了，那時在度假區(qū)，這個人的聲音曾經(jīng)透過手機傳聲筒傳達出來，情感飽滿。

    電梯門打開，左邊男人站立在原地，右邊男人進入電梯，在他轉(zhuǎn)過身時梁鱈身體貼回墻上，從電梯里可以清楚看到她這個方位。

    背部剛貼上墻，耳邊傳來。

    “薛賀，順風(fēng)?！?/br>
    薛賀，無意識間這個名字被放在心里細細咀嚼一番。

    若干年后，她邂逅了這個名字，當(dāng)這個名字再被提起時，患有“一旦在一個地方呆久了，就會對周遭環(huán)境產(chǎn)生厭倦?！背裘〉难R已經(jīng)成功戒掉這臭毛病，而變成她患上這樣的臭毛病。

    遇見時她和他說起了曾經(jīng)有過這樣一個時刻，那時，他們玩了一個叫做時間倒流的游戲，她問他時間要倒流到什么時候。

    “倒流到我離開天使城最后的那個晚上，唱完《紅河谷》向俱樂部經(jīng)理遞交辭呈，在電梯關(guān)上的最后一秒，我發(fā)現(xiàn)那位站在角落里的女孩?！?/br>
    那時他們玩的時光倒流游戲讓薛賀付出肋骨斷裂的代價。

    次日晚上，梁鱈問從頂樓偷聽唱歌回來的諾雅：“唱得怎么樣？”

    諾雅以一臉陶醉，手捧心臟作為回應(yīng)。

    也對，那樣的場景意境，那樣的溫禮安，歌聲已經(jīng)不再重要了。

    九點四十分，梁鱈再次看準時等在門口的麥至高，她走路他開車，他的車速和她步伐頻率一致。

    麥至高和她說：“我暑假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br>
    和之前一樣，不聞不問，往前走，背后那道逐漸轉(zhuǎn)盛的視線使得梁鱈放慢腳步，那道視線最終聚焦在她脊梁處。

    停頓，往回看，不是她錯覺，不遠處，塔婭站在椰子棚下，塔婭身邊站著溫禮安。

    摸了摸脊梁，好吧，就成全那兩位吧。

    是的，梁鱈那婊子就是喜歡裝、喜歡玩小心機、喜歡和有錢人一起玩。

    麥至高打開車門，梁鱈這次沒再裝作沒看見。

    這條串聯(lián)著天使城數(shù)千家娛樂中心的街道一過晚上九點就擁擠不堪。

    車子龜速前行，不時有機車從車窗前經(jīng)過，經(jīng)過時不忘朝他們做出示威手勢：進口車有什么鳥用。

    麥至高空出一只手，手往著她，不著痕跡地用包遮擋住自己的手，臉轉(zhuǎn)向車窗外，眉頭斂起，真是冤家路窄。

    緊貼著麥至高車的那輛機車幾天前她曾經(jīng)坐過，現(xiàn)在坐在機車后面的是塔婭。

    隔著車窗，梁鱈很清楚看到塔婭臉上的嘲諷表情，塔婭的身體緊貼在開車的溫禮安身上，目光輕飄飄往塔婭胸前一掃，嗯，發(fā)育不錯。

    前面密密麻麻都是停滯的車輛，有一輛載水果的面包車車架松了，水果掉落一地。

    不再關(guān)注窗外，垂下眼睛。

    “梁鱈。”

    “嗯?！?/br>
    “不要拒絕我，如果在假期結(jié)束前你還沒對我產(chǎn)生好感的話，那我會把你當(dāng)成是我在這個暑假認識的朋友其中之一，這樣可以嗎？”

    “嗯?！?/br>
    為什么不可以，可以每天省下十盧比。

    好感？如果真能對麥至高產(chǎn)生好感她會很高興的，梁女士最近看著白天天天呆在家里的她長吁短嘆的，意思很明顯，你為什么不和別的姑娘一樣和男孩約會。

    “那天的衣服很適合你。”

    “謝謝?！?/br>
    “那天，你看起來和天使城的姑娘都不一樣。”

    梁鱈沒有說話。

    天使城，已經(jīng)成為在這里成長的女孩身上的一個標簽，也許，這就是玲娜回來的原因吧。

    載著水果的面包車重新接上車架，司機在罵罵咧咧聲中發(fā)動車子，前面部分車輛恢復(fù)龜速前行。

    “咚咚”有人敲打車窗，隔著車窗梁鱈看到緩緩朝著她豎起的中指。

    麥至高也看到了，等到他拉下車窗時那輛機車已經(jīng)從密密麻麻的車縫隙間穿過。

    下車，和麥至高道謝說再見，橋的盡頭小片無人管理的香蕉，那輛機車就停在香蕉樹下。

    月光穿過香蕉葉子縫隙，稀稀疏疏，幾縷落在機車前的修長身影上。

    嗯，此時他的盟友兼戀人不在身邊呢。

    想起還欠人家醫(yī)藥費，不打一下招呼似乎說不過去，臉上堆砌出“沒關(guān)系，你們想嘲笑就嘲笑吧”的表情，放緩腳步。

    風(fēng)吹過，攪動葉子，從縫隙滲透進來的月光層層疊疊，那曾經(jīng)被刻意遺忘的旋律又來到她耳畔。

    “要記得紅河谷，和一個真的愛你的人?！?/br>
    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低頭，眼睛集中注意力注視自己的腳，從那道身影面前經(jīng)過，穿過那香蕉林，月光把周遭照射得如同白晝。

    “梁鱈?！?/br>
    腳步?jīng)]任何一絲拖延。

    “梁鱈，你也不過如此?！北澈舐曇魳O具嘲諷。

    真是沒禮貌的家伙，連自己哥哥的葬禮都可以缺席的人這會兒倒是替人家打抱不平了，這家伙該不會想讓她為了他哥哥去當(dāng)修女吧？

    呸呸呸，她可不干。

    拐進小巷，背后傳來發(fā)動機的刺耳噪音，噪音以火箭式般沖向公路。

    硬著頭皮穿上梁女士據(jù)說辛辛苦苦穿了一個禮拜珠子換來的連裳裙，短袖、束腰、及膝。

    讓梁鱈比較不能接受的是裙子顏色，紅的是西瓜、粉的是水蜜桃、橙色的是橘子、更紅的是草莓。

    穿好，在梁女士面前轉(zhuǎn)了一圈，衣服布料還不錯，這種顏色款式都是天使城姑娘們的至愛，說不定可以原價脫手。

    手剛觸及紐扣，就被叱喝住了：“穿上它，一直往前走，就可以聽到姑娘們的尖叫聲，找一個地方坐下就可以了。”

    梁鱈撫額，又來了。

    “梁鱈，mama最近表現(xiàn)得不錯?！绷号磕贸鏊娜鰦杀绢I(lǐng)。

    好吧，梁女士最近是表現(xiàn)得不錯，梁鱈會定時從工廠包攬類似于穿珠子，粘貝殼的活回家，這類活零碎耗精力賺的錢少，梁姝從來就看不上眼，可最近她都主動到工廠去要活了。

    在梁姝的注目下，梁鱈穿著那件水果裙。

    打開門，一直往前走，數(shù)十分鐘后，她聽到尖叫聲，清一色都是女孩子們的尖叫聲。

    梁鱈知道這些尖叫聲來自于哪里。

    夏天是旅游旺季，克拉克度假區(qū)聯(lián)合天使城幾家俱樂部、啤酒商會夏季舉辦一些別出心裁的活動。

    在這些活動中就數(shù)機車和公牛之間的較量最受歡迎，總長為三千米的圓形賽道上，騎士必須在牛群中尋找機會抵達終點站。

    這項賽事每年都有傷員，主辦方為了增加節(jié)目的刺激性，他們給公牛注射了亢奮藥劑。

    梁鱈抵達賽場時，機車騎士和公牛之爭已經(jīng)來到高潮。

    圓形廣場里一圈外一圈圍著幾千人，大多數(shù)為年輕面孔，有男有女。

    這也是梁女士要她出現(xiàn)在這里的原因吧？和姑娘們一樣打扮得花枝招展，用尖叫聲吸引住男孩們的目光。

    在這里，幾個鐘頭就可以促成一段戀情，但好得快分得也快，幾十個鐘頭后背包客們重新?lián)炱鹚麄兊谋嘲?，姑娘們繼續(xù)等待新的戀情，直到有一天她們的心疲憊、麻木。

    梁鱈找了一個位置坐下。

    賽道上人仰馬翻，注射進公牛身體里的亢奮藥劑達到最高強度，它們變得攻擊力十足，狂奔的公牛把圍觀的觀眾嚇得不停往外擴展，梁鱈被擠到最前面。

    隨著視野的開闊，梁鱈看到溫禮安。

    這項賽事是盤踞在這一帶的修車廠最好的露臉機會，溫禮安所在的修車廠也派出車隊參加。

    看清楚溫禮安沒穿比賽服，梁鱈心里松下一口氣，他穿的是后場工作人員制服。

    正中央位置為最佳觀賞點，那也是最安全的區(qū)域，一般能坐在那里的都是主辦方的特邀嘉賓。

    梁鱈在中央位置看到黎寶珠和麥至高，靠近參賽隊的方陣的觀眾席上坐著塔婭。

    當(dāng)梁鱈把注意力放回場上時，她看到近在眼前的那對牛角。

    周遭的人早已往后退，這個方陣緊挨著圍欄的就只剩下她一個人，在藥物驅(qū)使下的生物赤紅色著雙眼。

    雙眼朝著她，赤紅色的瞳孔里印著她的模樣，一張臉在艷麗的水果群襯托下越發(fā)蒼白。

    捂著耳朵：啊——

    第15章 紅河谷（04）

    眼看，龐大公牛身軀就要沖破圍欄，東南方向響起了急促的鼓聲，在鼓聲的調(diào)動下公牛撒開腿往著東南方向。

    手從耳朵放下來時梁鱈一雙腿還在抖著，往后退的人又重新聚集到圍欄前來，其中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不少。

    看了自己惹眼的水果裙子一眼，梁女士可真會說大話，說什么她穿成這樣一定會把男人魂都勾走，剛剛可沒有任何男人因為她穿成那樣拉她一把。

    殺紅眼的公牛們讓機車騎士只能望著終點線興嘆，已經(jīng)有幾撥騎手選擇退場，剩下的還在尋找機會。

    但公牛們越戰(zhàn)越勇，全場就數(shù)額頭處有小挫白色毛發(fā)的公牛最興奮，它把兩位想打配合戰(zhàn)術(shù)的騎手逼得掉頭就走。

    光顧躲避公牛的兩位騎手卻選擇往同一方向，結(jié)果導(dǎo)致于他們以較為滑稽的方式撞到一起，在觀眾笑聲中被工作人員扶下去。

    兩位撞在一起的騎手正是溫禮安所在車隊，至此，該車隊全軍覆沒。

    距離比賽結(jié)束時間也就十幾分鐘而已，場上騎手已經(jīng)所剩無幾，一些觀眾提前退場，梁鱈也是這撥退場觀眾之一，已經(jīng)半個小時，應(yīng)該可以和梁女士交代了。

    觀眾席傳來女孩子們的歡呼聲讓梁鱈停下腳步，歡呼聲帶著煽動性，一遍一遍喊著溫禮安。

    順著女孩子們的目光，梁鱈看到已經(jīng)換上比賽服的溫禮安，眉頭微微斂起，在梁鱈的印象中溫禮安安靜且低調(diào)。

    環(huán)顧四周，現(xiàn)場女孩子占據(jù)了絕大部分，也許，安靜且低調(diào)的男孩已經(jīng)到了想得到更多異性目光的時期。

    繼續(xù)往著出口處，走了幾步又再次折回。

    梁鱈所站位置距離溫禮安他們的車隊大本營并不遠，一抹穿著亮紅色上衣的身影此時正擋在溫禮安面前，那是塔婭，從肢體語言上看塔婭是在阻止溫禮安參加比賽。

    為時半個鐘頭的比賽時間就有六名傷員，其中一位還被送到蘇比克灣的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