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節(jié)
那個上午,她和往常一樣來到福利機構(gòu)領(lǐng)取書籍和面粉。 無國界醫(yī)療隊設(shè)立的站點緊挨著福利機構(gòu),她幫忙福利機構(gòu)一位員工送水到醫(yī)療隊站點,巧地是她碰到因傷到大動脈失血過多處于昏迷狀態(tài)的達也。 醫(yī)療隊血庫并沒有符合達也的配血,蘇比克灣距離天使城有數(shù)小時車程,負責(zé)達也的白人醫(yī)生滿面愁容,小男孩是從樹上摔下來被好心人士送到這里的,她無法聯(lián)系到小男孩的家人。 躺在那里臉色蒼白是曾經(jīng)用甜膩聲音喚她“小鱈jiejie”的小男孩,更加重要地是小男孩的jiejie叫做妮卡。 如果假裝沒看見的話,那她真的是那家人口中“可以把良心丟到狗盆子”的人。 抱著試看看的心態(tài)來到白人醫(yī)生面前。 更巧的事情是她和達也配血成功,懷著“嗯,做了這件事情日后如果在某個國度遇到妮卡的話就不用夾著尾巴做人、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困擾到她的噩夢也許因為這件事情會消失不見”的心態(tài)。 她把手伸到白人醫(yī)生面前。 輸完血,偷偷溜回家,幾天后,她在街上遇到戴著手護具的達也,為此她心里還沾沾自喜,那400cc血液除了讓她短時間不適之外,并沒給她生活造成任何影響。 沾沾自喜沒幾天,當(dāng)天給她采血的白人醫(yī)生找上門來,白人醫(yī)生自稱“安娜”。 安娜以一種圣瑪麗亞女士們語氣告訴她,那天還有第二個人給醫(yī)療隊獻血,這位獻血者的男友不久之前被診斷為hiv攜帶者,也就是說……當(dāng)天另外一名獻血者有可能是一名hiv病毒感染者。 在她聽得云里霧里間,安娜醫(yī)生說“這是我們的重大失誤,醫(yī)療隊資源短缺,人力又緊張,一些可再生資源經(jīng)過簡單消毒后會反復(fù)利用?!?/br> 那時她還是不大明白,然后安娜問她從獻血后有沒有性生活,她想了想,搖頭,和溫禮安的那個荒唐晚上發(fā)生在獻血前幾天。 安娜醫(yī)生聽了她的話之后表情輕松了不少,那時梁鱈還是想不大清楚這個莫名其妙出現(xiàn)的白人女人,以及從白人女人口中說出的那些話,直到—— 直到那句“在事情還沒有明朗之前,要極力避免性接觸、避免身上出現(xiàn)任何傷痕、不要和任何人共用牙刷杯子?!焙罅瑚L這才明白過來。 當(dāng)天她和一名有可能和一名艾滋病病毒感染者共用一個針頭。 白人女人離開前表情顯得十分愧疚,一再和她保證她一旦得到最新消息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之后,白人女人走了。 梁鱈至今還想不明白,在這件事情上她根本沒有任何圖利空間,如何讓她撈到點好處她還不會感覺自己這么冤。 細細想來,梁鱈怎么都覺得那是對自私自利者沒存在什么好感的上帝給予的…… “陷阱,那一定是讓一個沒什么好心眼的人跳下去的陷阱?!迸说募馍ひ粼竭^溪面,驚醒了對岸棲息的飛鳥。 飛鳥展開翅膀,女人的聲音在溪面上、草叢中、夜色下回響著。 倚靠在那個肩膀上的頭顱被那回響聲驚醒。 坐正身體,捂住嘴,意識到剛剛那個尖著嗓門的聲音來自于自己時梁鱈捂住了嘴,她原本以為一切都存在于她思想中,心里的碎碎念中。 可,到底還是把它說出來了。 這下,讓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拋棄她的理由了。 緩緩的,梁鱈側(cè)過臉去看溫禮安。 第31章 三伏天 緩緩地,梁鱈側(cè)過臉去看溫禮安,當(dāng)把所有的事情說出來之后,那讓她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的魔力宣告解除。 往下一步就是溪流,展開腳,腳趾頭去觸溪流流水。 這下,讓這個世界有了一個拋棄她的理由了,不,不要!在這個世界拋棄她之前她要先拋棄這個世界。 夜色太濃太厚,她無法看清楚溫禮安臉部表情。 那么,此時此刻,這張臉會出現(xiàn)什么樣的一種表情呢?憐憫?無動于衷?幸災(zāi)樂禍? 就選幸災(zāi)樂禍!這一項最符合邏輯。 揚起眉頭:“學(xué)徒,聽了那個女人的喋喋不休之后有什么感想?” “我從來就沒有對上帝失去信心過,看吧,這不,報應(yīng)就來了嗎?嗯,我得把這個消息告知給我那親愛的mama,費迪南德.容女士可是一直盼著這一天呢,在把這個消息告知給費迪南德女士之前我得先和可愛的塔婭打一下招呼,可以想象到的是塔婭在聽完一切之后臉上的興奮表情,于是,在前往費迪南德女士住處的途中,你們再一次討論了關(guān)于梁鱈那個小婊子的n種死法,這次談?wù)撨^程氣氛愉快。” 說到這里,梁鱈心有戚戚焉:“你們在心里慶幸著,從此以后,你們之間又有了新的話題。” 說完,周遭安靜極了。 坐在最后一個臺階上的兩個人依然維持著之前的姿勢,兩張臉靠得很近,彼此的氣息打在彼此臉龐上。 坐在右邊的人在大番話之后氣息逐漸平穩(wěn),坐在左邊一直很安靜的人氣息轉(zhuǎn)灼。 溫禮安開口:“我沒你那么幼稚。” 我?不應(yīng)該是我們嗎?幼稚?那好,接下來就說不幼稚的,適合成人的話題。 “我猜,那一萬兩千美金一定榨干你的荷包對吧,不僅這樣你還搭上你心愛的車,心愛的車之后還得干你心里不樂意的事情,比如說哄女人們開心,可較為倒霉的是,那一萬兩千美金也就和哥哥的戀人睡了一覺,怎么想都是大虧本的買賣,我也替你覺得冤,可能怎么辦呢?”笑得極具幸災(zāi)樂禍,“學(xué)徒,在這里我只能和你說聲抱歉畢竟,一萬兩千美元不是小數(shù)目,我也想把你伺候得舒舒服服?!?/br> 又是一口氣說完,周遭還是安靜極了。 夜色中,心里麻木成一片,連同那也不知道是笑還是哭喪的嘴角上揚弧度。 梁鱈木然看著溫禮安的臉緩緩朝著她靠近。 鼻尖擦過她鬢角,停頓,說:“梁鱈,沖著你的這份自以為是,不管最后結(jié)果如何,這都是一件值得開香檳慶祝的事情。” 說完,溫禮安站了起來。 目光毫無聚焦落在河面上,可耳朵卻與之背道而馳,如此清晰地捕捉著那背后的腳步聲,溫禮安又上了一個臺階了,那是最上面的臺階。 最上面的臺階連接著離開的路,相信很快就可以聽到機車引擎聲。 梁鱈站了起來,目光無意識跟隨著耳朵去找尋,那修長的身影在移動著,眼看就要消失不見。 消失了最后,眼不見心不煩。 無意識地蠕動著嘴唇,那句話沒經(jīng)過任何思想:“溫禮安,我太傻了,對你我還能有什么期待呢?” 說完,呆站在那里。 耳邊響起腳步聲踩在草地上發(fā)出的窸窸窣窣響聲,那響聲極為飛快,響聲正在由遠而近。 意識到什么,左邊是香蕉園,右邊也是香蕉園,前面是正朝著她而來的溫禮安,眼前好像只有往后退了,腳步往后移動。 下一秒,梁鱈的身體控制不住往后,雙手本能往著半空。 半空中,它找到了另外一雙手,緊緊握住,可……她的身體已經(jīng)失去了平衡。 溪水沒過梁鱈的膝蓋,打濕她的衣服頭發(fā),站在哪里,手掌一次次從水里撈出水來,徒勞想利用那一丁點水趕跑溫禮安。 那一丁點水毫無用處,溫禮安近在眼前。 梁鱈知道溫禮安在生氣,可她不知道他為什么生氣,掉進上帝布置的陷阱的人又不是他。 “溫禮安,你回來干什么?現(xiàn)在你不是應(yīng)該去買香檳嗎?不是應(yīng)該開香檳慶祝我這個自以為是的女人的遭遇嗎?” 企圖從水里撈水的手被握住,聲音也越來越?。骸皽囟Y安,這話可是你說的……” 溫禮安單手握住她的雙手,力道大得讓她不得不閉上嘴。 “梁鱈!” 那聲“梁鱈”也不知道附上什么樣的情感,就那么忽然的一下,心就這樣隨著那聲梁鱈抖了一下。 溫禮安咬牙切齒著:“對于你我還能期待什么,這句話應(yīng)該由我來說!” 也不知道是溪水有點冷的緣故,也不知道是衣服被溪水打濕的緣故,梁鱈的身體開始抖動著。 說話聲音也跟隨著身體抖動著:“學(xué)徒,我這是在給你找臺階下,那緊挨著你的女人有可能是一名hiv攜帶者,和她保持距離最為明智的選擇?!?/br> “梁鱈!” 心就這樣又抖了一下。 “不是最終還沒有確定嗎?”那道聲音幾乎都要刺穿她耳膜了。 置若罔聞:“你想像一下,和這樣的人在一起多可怕?!?/br> “一點也不可怕!” “誰說不可怕,據(jù)說那是可以倚靠唾液就達到傳播效果的可怕東西,溫禮安,你說,以后,是不是沒有人敢和我說話,和坐在同一輛車上,走在大街上人們對我退避三舍,水果攤的小販們不愿意把水果賣給我,還有……” 無法預(yù)知的未來孕育出恐懼,比起那恐懼更具威力的是獨孤,孤獨混合著恐懼無處安放,變成一串串語言。 那語言源源不斷來到舌尖,當(dāng)舌尖被那股局促的力道卷住時,語言像那往回流動的流水,流水流向江河,江河往著大海,泯滅于浩瀚之中,從眼角淌落的淚水變成那小小的泡沫。 世界安靜極了。 舌尖嘗到了津甜,那津甜最初帶著淡淡的苦澀味道,再往深一點時就是那味甜了,極甜,好比晨間花骨朵孕育而成。 引領(lǐng)著那味甜蜜滋味的在孜孜不倦著,最初十分青澀的模樣,逐漸地開始試探性的去吸吮。 輕輕含住,再稍微加大力道,舌尖跟隨著那力道,嘗試去回應(yīng),彼此糾纏。 它們?nèi)鐑晌渤醭鯇W(xué)會行走的小蛇,一點點脫離溫潤的巢xue,初初嘗到露珠和草尖的滋味。 世界真的安靜極了。 安靜到可以聽到那小小生物們在這夏季晚上的呢喃。 緩緩掀開眼簾,第一時間看到那落于他發(fā)梢處小小的光圈,螢火蟲的光輝照出他好看的眼睫毛。 眼睫毛低垂著,濃密、美好。 那來到她膝蓋處的溪流依然在流淌著,冰、冷。 清楚她和溫禮安剛剛都干了什么梁鱈嚇了一大跳,這件事件要是讓費迪南德女士知道了非扒了她皮不可,還有塔婭…… 也不知道從哪里生出來的力氣,一把推開溫禮安。 指著溫禮安氣急敗壞:“色迷心竅了嗎?你沒聽清楚我剛剛說的話嗎?那是可以通過唾液口腔傳播的可怕東西?!?/br> “我聽得很清楚,而且我敢保證關(guān)于你口中那個可怕的東西我知道得比你更清楚,”和梁鱈的氣急敗壞形成強烈對比的是溫禮安的怡然自得語氣:“還有,梁鱈,你的那點姿色還構(gòu)不成色迷心竅。” 梁鱈自動選擇忽略溫禮安的后半部分話,手往前一指:“既然都聽清楚了,為什么還要,還有……” “還要吻我”被梁鱈硬生生咽了回去,變成:“為什么還要做出這樣的事情?” 有了一個哥哥已經(jīng)夠了,再拉弟弟下水即使費迪南德.容不扒她的皮,她大約也會把匕首自動送到她面前。 溪流從兩個人的腳下經(jīng)過,夜幕把他們的身影修剪得更為立體,她的頭就只能及到他肩膀處,她正昂起頭等待他回答。 然而,他靜止不動,只把她急的…… 急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吻也吻過了,還不是那種淺淺的蜻蜓點水,是那種貨真價實的唇齒相纏,雖然通過唾液和口腔傳播的機率微乎及乎,但也不是沒可能,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