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節(jié)
是的,是那樣,一定要那樣! 然而,這個夜晚,也不知道怎么的,思想游蕩到了碰到印尼女人的那天,她已經(jīng)丟完了垃圾,晌午十分,天氣很熱,她腳步沉重,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這鬼天氣……” 在喃喃自語中,腳步聲停在她床前,沒有害怕,沒有惱怒,心很安靜。 那只手輕輕撥開滑落在她臉上的發(fā)絲,手掌輕輕擦過她臉頰,指尖停留在她唇瓣上,停留的時間有點久呢,稍微做出調(diào)整姿勢,以此來避開那只手的觸碰,那手成功從她臉上離開,心里松下一口氣。 沒等梁鱈那口氣松下,接下來發(fā)生的再次讓她的心提了起來,溫禮安的舉動讓她無措,無措又憤恨,到底?他憑什么爬上她的床。 窗外昆蟲們的大聯(lián)歡已經(jīng)來到高潮段落,她的背部被動貼在他胸前,風(fēng)一頁又一頁從她臉上經(jīng)過,梁鱈一動也不敢動,就深怕即使隔著衣服她依然可以感覺到貼在她背后那具軀體的體溫,那是風(fēng)也驅(qū)不走的體溫,漸漸地所有體溫似乎被召集到某一處,那一處熨在她大腿根部,只把她熨得漲紅了臉,一顆心又慌又亂,慌亂間,熨在她大腿處宛如故意為之,扭動腰避開,再貼上,這一次,依稀可以感覺到形狀。 號稱天使城最有經(jīng)驗的若干女人曾經(jīng)在私底下竊竊私語,據(jù)說,由一個男人的鼻梁形狀、乃至挺直程度可以判斷出他的某個特征,此時,梁鱈沒有來由地想去她在偶爾間聽到的竊竊私語,女人們總結(jié)高挺鼻梁的男人可以在某方面女人給女人帶來驚喜,溫禮安有高挺鼻梁。忽然而至的奇怪念頭讓梁鱈臉頰又漲紅了幾分,唾棄、惱怒、慌張、再去扭動身體。 可那雙已經(jīng)擱在她腰間的手讓梁鱈怎么動彈不了,那雙手的主人甚至于用十分自然的語氣說出這樣一番話:“‘溫禮安,我要洗澡,你出去’那時你應(yīng)該和我這樣說,又或者說‘我要洗澡,溫禮安你出去,’”。 仔細想了想,梁鱈確認‘溫禮安,我要洗澡’和‘我要洗澡,溫禮安你出去’如出一轍,等梁鱈確信完這個信息,發(fā)現(xiàn)他的手已經(jīng)滑進她衣服里,緊緊拽住他手腕,阻止它往上游離,與此同時,腳后跟往背后提,這一舉動惹來他悶悶的一聲,那在她耳畔的聲音又沙澀了幾分:“我看到它的形狀了?!?/br> 手里拿著學(xué)費單,那是那位叫琳達的瑞典女人要他交給她的,撥開卷簾。 那時所看到的光景第一時間讓溫禮安想拿一桶冰水往自己頭上澆,在這之前他好不容易調(diào)整氣息,把精力從她洗澡時所帶出來的臆想束之高閣,把學(xué)費單交給她之后他就得把精力放在學(xué)習(xí)上,他已經(jīng)落下不少功課。 撥開一半卷簾,他就看到那樣一個光景:她彎著腰,臉朝著風(fēng)扇風(fēng)向,在不停的抖動著領(lǐng)口,穿在她身上睡衣布料很薄,當(dāng)一眼就可以清楚知道,她沒穿內(nèi)衣。 此時如果選擇回避的話對她對他都好,可是,眼睛不聽使喚。 隱隱約約中,美好的胸型透過顏色又淺又薄的布料,她的每一次抖動領(lǐng)口都在帶動著它們,讓它們看起來像被放進薄膜袋里的小白兔一樣,那對小白兔還是好動的,活蹦亂跳著,讓人產(chǎn)生出扯開那層薄膜,讓它們跳脫出來,直達自己手掌心。 天知道要用多大想毅力才能遏制住把那個想法付諸行動,學(xué)費單交到她手上,逃難般離開,各種各樣的公式、黑字體、紅字體統(tǒng)統(tǒng)變成一團團的雪白,那團雪白柔軟滑膩,一忽兒地掉落掉落到自己手掌上,想象著那一團團雪白落在自己手掌時的模樣,閉上眼睛:這會兒淺淺哼著的模樣可愛極了,粉嘟嘟讓人想咬一口,說咬一口就咬一口,只是力道掌握不好,疼了,粉粉的拳頭往他肩膀處捶,可知道那是在火上澆油,翻身把她壓在自己身下,一道道公式變成她的嬌喘聲,真要命,他都不知道自己是第幾次離開座位,來到那方卷簾下,在那道垂落著的卷簾門口徘徊了,在昆蟲們的大聯(lián)歡來到最高段落時,他揭開了那道卷簾,此時此刻,她如愿于他的身下,比他所能想象到地還要柔美嬌嫩。 房子轉(zhuǎn)角處有路燈,路燈一半光線從窗戶折射進來,剛好到達床上,昨晚她忘了拉上窗簾了,在身體被放平在床上時目光從窗外收回,背心式的睡衣從肩膀處被褪了下來,滑落在臂彎處,就幾下功夫又被往下褪直到它松垮垮地掛在腳尖處,稍微一掙扎,就從床上掉落。所有一切在他面前展露無遺,想去扯來一角被單,可手被他抓住,他在她耳邊呵著:“梁鱈,你真好看。”那一刻,她的心是柔軟的,和心一樣柔軟的還有手,手輕輕擱在他肩胛處,垂下眼簾,在她的身體被陰影如數(shù)覆蓋上時閉上眼睛。 兩具緊緊疊在在一起的身體在劇烈的抖動著,被汗水打濕的頭發(fā)濕漉漉貼在她的頸部上,仰著頭,窗外的路燈還亮著呢,眼睛緊緊盯著處于火光中的小小昆蟲,那小家伙一定愛極了那火光,你看它正圍著火光快樂地兜著圈,目光跟著它小小的身體,直到它一頭撞到墻上,直到她的眼睛望酸了還不見小家伙的身影,眨了眨眼睛,再緩緩閉上,累極。 梁鱈再睜開眼睛時,天光已經(jīng)呈現(xiàn)出那種淡藍色的亮白,鬧鐘滴答滴答著,腦子跟隨著鬧鐘的滴答聲。 小會時間過去,側(cè)過臉,躺在她身邊的人依然有些陌生,不不,應(yīng)該說是熟悉而又陌生。 現(xiàn)在的溫禮安是梁鱈所熟悉的,雅致緘默,即使處于這樣粗糙的環(huán)境,但仍舊讓人堅信他來自于象牙宮殿,而這一切,僅僅是那住在象牙宮殿的主人在某個無所事事的晚上,推開城中一戶人家的門,不巧地是,那是城中最落魄的家庭。 陌生的是暴風(fēng)雨夜的溫禮安,昨天晚上來到她床前的溫禮安。 起身,身體小心翼翼越過溫禮安,腳踩在地面上時梁鱈還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穿好衣服,撿起掉落在地上的物件:兩本書一把木梳,書的幾處地方出現(xiàn)了褶皺,把褶皺處理平,放回原處,木梳擱回到書面上。 撥開卷簾,打開門。 周遭一切事物沉浸在薄薄的霧氣中,這個清晨一如既往。 梁鱈站在路燈下,昨晚那不知名的小昆蟲躺在她腳邊,一邊翅膀早已不知所蹤。 彎腰撿起,放在掌心里地小家伙已然冰冷成一片,昨晚它飛得可真起勁,抬頭看了一眼已經(jīng)熄滅的燈泡,那死氣沉沉的家伙有什么好迷戀的,值得為它付出生命嗎? 這小家伙和天使城的女人們一樣的傻氣,以為給男人們生下了孩子就可以留住那些男人們的腳步。 嘆了一口氣,把它丟在河里,讓它隨著溪水。 對著溪水發(fā)了一小會呆,想起什么,梁鱈提著裙擺就往屋子里跑,幾步之后又不得不改成小碎步。 第38章 在一起 天還沒有完全亮透。 重新調(diào)整好姿勢,手肘撐在坐上,臉擱在手掌上,半瞇著眼睛看窗外的天色,水還沒有涼透,也許她可以在睡一會兒。 頭再次離開手掌,下墜,幸好她反應(yīng)快,不然額頭非得磕到桌板不可,臉頰貼在手掌上,不對,她手可沒有這么大。 意識到什么梁鱈用力睜開眼睛。 看清站在面前的人,梁鱈一下子睡意全消,第一時間手找到那顆白色藥丸,從座位上站起來,在轉(zhuǎn)身時她已經(jīng)把白色藥丸送入口中。 白色藥丸和幾本書以及若干日常用品在離開學(xué)校時一起背放在帆布包里,那天梁鱈急匆匆把藥店老板叫醒,因為不好意思買零散的,牙一咬買下了一整盒。 一盒十二顆,那天她吃掉一顆,那時梁鱈怎么也沒想到會再次用到它。 現(xiàn)在,盒子里看起來像維生素片的小東西從十一顆變成了十顆,燒水時梁鱈發(fā)誓待會一定要把那礙眼的東西丟得遠遠的。 藥太苦好幾次強行吞咽都無果,無奈之下梁鱈只能硬著頭皮去拿水杯。 “那是什么?”水杯被溫禮安的手壓住。 板著臉:“手拿開!” 第三次無功而返,梁鱈橫抱胳膊,看著溫禮安:“溫禮安,我們都是在天使城長大的孩子,你怎么會不知道那是什么?” 壓在水杯上手緩緩離開,溫禮安轉(zhuǎn)過身去,背對著她。 一口氣把水喝光,杯子放回桌面。 “梁鱈。” 梁鱈往著房間走去。 “那對身體不好,以后……” 回過頭去,沖著溫禮安笑:“不會再有以后了?!?/br> 是的,不會。 就像她剛剛說的那樣,他們都是在天使城長大的孩子,兩個在天使城長大的孩子一旦在一起了,他們離開這里的機率幾乎為零。 “昨天晚上嘴里說愛你的男人在早上醒來時拿走你首飾盒唯一金戒子,不錯,昨天晚上他也許是真愛你,只是這個早上醒來時他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不愛你了,比起你那首飾盒的金戒子更吸引他?!毕矚g漂亮男人的梁姝曾經(jīng)如是說。 而她和他,甚至于連愛也談不上,發(fā)生在他們身上的事情充其量也只是年輕、荷爾蒙、以及寂寞在作祟。 看著眼前的男孩,下顎光滑皎潔,垂落在額頭處蓬松的頭發(fā)終于讓他看起來有點像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模樣了。 忽然間,梁鱈有點好奇溫禮安的心里住著什么樣的一個世界。 表情和聲音都很平靜,平靜地問著:“溫禮安,我說如果萬一我們有了孩子呢?” 近在眼前的臉一呆、一愣。 溫禮安的表情讓梁鱈心里很滿意,嗯,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征兆在溫禮安身上又多了一樣。 那一呆一愣從溫禮安清澈的眼眸底下宛如浮光掠影般,垂下眼簾,長長的眼睫毛抖了抖,掀開。 “如果有了孩子的話,我們就一起養(yǎng)?!?/br> 如果距離發(fā)生有十萬八千里遠,笑了笑,撥開卷簾。 隔日,天使城主要街道的垃圾一車車載到哈德良區(qū),哈德良區(qū)的垃圾山又多了幾座,幾位婦女懷里抱著孩子沖著卡車司機一陣罵罵咧咧。 哈德良區(qū)死于肺病的孩子越來越多了,她們把情況反映給當(dāng)?shù)氐男l(wèi)生機構(gòu),但一次次無功而返,現(xiàn)在,她們也只能在口頭上以咒罵發(fā)泄不滿無奈。 次日,天使城娛樂中心恢復(fù)營業(yè),距離梁鱈開學(xué)還有一天時間,琳達問她,要不要住她女兒的房間。 “我考慮一下?!?/br> 在給出回應(yīng)后,不知怎么的梁鱈覺得琳達看她的眼神有點奇怪。 “我現(xiàn)在在拉斯維加斯館工作?!绷瑚L觸了觸鼻子,解釋著。 這個解釋很有說服力,拉斯維加斯館距離學(xué)校還是比較遠的,而且從拉斯維加斯館到學(xué)校有小段落還是事故頻發(fā)區(qū)之一。 開學(xué)第四天,梁鱈還是沒考慮好,似乎她已經(jīng)習(xí)慣在流水聲中入睡,習(xí)慣午夜窗外昆蟲們的大合奏。 她和溫禮安回到最初的相處模式,在她熟睡時他回來,在她醒來時他已經(jīng)不在房間。 能證明溫禮安來過的是鋪在沙發(fā)上的軟席,她每天早上都會整理軟席,平平整整干干凈凈,次日平平整整干干凈凈的軟席有小小的傾斜,軟席上多了幾本書。 一天當(dāng)中,梁鱈和溫禮安唯一接觸的就是坐在他機車上的時光,在拉斯維加斯館門口、在德國館門口,一旦她一出門眼睛就可以找到他。 也不是沒拒絕過,拉斯維加斯館恢復(fù)營業(yè)的第一天,她假裝沒看到站在角落的人,也沒像之前那樣故意走到最后而是走到最前面。 熟悉的機車噪音一直跟隨在她背后,那便宜貨聲音高調(diào)極了,惹得路邊的小販如是勸說“要不就坐上他的車,要不就踩他一腳。” 最開始梁鱈選擇沒聽到,直到一個那句“莉莉絲,你男人身材不錯。” 說那話的是梁鱈認識的人。 溫禮安帶著安全頭盔,而她沒有,這樣一來讓梁鱈心生出一種“我在明敵在暗”的憤恨。 踩一腳是吧?那是很容易就可以辦到的事情,腳要抬高,狠狠對準他身體,踹!最好能把他連人帶車踹到十萬八千里去。 是的,要那樣做,一定要那樣做,嘴里碎碎念著,卯足力氣—— 最后那一下腳收回來了,剛剛過完十八歲生日的學(xué)徒一點也沒避開的意思,要是真把他踹到十萬八千里去呢? 腳收了回來。 那一下,倒是給了溫禮安機會,停車,長腿一跨。 下一秒,梁鱈回過神來時已經(jīng)被溫禮安打橫抱起,再下一秒,她臉朝下身體宛如菜卷般被橫著擱在他膝蓋上。 在女人的尖叫、男人的口哨中坐著那便宜貨,轟隆隆揚長而去。 隔日晚上,再看到溫禮安時梁鱈也懶得和他周旋了,有免費的車她為什么不坐。 然后,就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了。 在天使城出生的新生兒有百分之八十都來自于意外與不被祝福,造成這種原因有很多:嫖客們不喜歡戴套、劣質(zhì)的避孕套和避孕藥、女人們的大意麻痹、花季少女在這方面缺乏經(jīng)驗。 天使城連正規(guī)的醫(yī)院都沒有,更別談婦產(chǎn)科了,于是,人們常常會聽到誰誰在路邊生孩子,誰誰在廁所間生下孩子,而誰誰……而誰誰死于難產(chǎn)了。 在這些死于難產(chǎn)的女人年齡從四十五到十五歲不等。 這個九月,那位叫做瑪利亞的女孩把死于難產(chǎn)的低齡產(chǎn)婦從十五歲刷新到十四歲。 這是一個和平常一般無異的禮拜五,焚風(fēng)、烈日、成堆的椰子堆在路邊、放在泡沫箱里的大螃蟹被明碼標價、賣rou的攤位上驅(qū)蚊蟲蒼蠅的小吊扇飛快轉(zhuǎn)個不停、沒有生意的小販在打著瞌睡。 和平常一樣,梁鱈提著菜籃子來到菜市場,每個周五學(xué)校都需要采購,琳達太忙了,這件事情就被分配給了梁鱈。 沿著菜攤,梁鱈在一一比對價格。 長街盡頭凄厲的女聲一下子把小販們的瞌睡蟲趕跑了,若干小販循著聲音,等他們回來時梁鱈的菜籃子差多不裝滿了。 從去看熱鬧的小販們口中梁鱈知道了那凄厲的女聲是怎么一回事:這次死于難產(chǎn)的女孩叫瑪利亞。 天使城叫瑪利亞的姑娘不少,光梁鱈知道死于難產(chǎn)的產(chǎn)婦就有四位的名字叫瑪利亞。 凄厲的女聲來自于瑪利亞的mama,據(jù)說,那時她在街上走時碰到圍在路邊的一群人,出于好奇她撥開人群,然后就看到倒在大片血泊中的女孩,吃了一半的甘蔗從手上掉落。 女人聲音劃破長街:瑪利亞,我的女兒瑪利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