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節(jié)
一時之間…… “我剛剛在想一個問題,我看起來很老嗎?”黎以倫笑著問她。 收住心神,搖頭。 黎以倫很符合人們在他們這一類人身上冠以的“青年才俊”頭銜,沉穩(wěn)、內(nèi)斂、一舉手一投足鋒芒恰到好處。 “那你以后不需要用‘您’來稱呼我,”聳肩,“這讓我有點不自在?!?/br> “好的?!钡吐晳?yīng)答著。 “我接受你剛剛說的,但是——”黎以倫收起了笑意,“我只能給你二十四小時的考慮時間,我的客戶后天抵達。” “好的,黎先生?!?/br> 黎以倫遞給梁鱈一張名片:“到時候可以打這個電話?!?/br> 把名片小心翼翼放進包里,說了一聲再見梁鱈打開車門。 車門剛剛關(guān)上,車窗玻璃從里面被打開,淺褐色深褐色混搭的蘇格蘭方格方帕透過車窗遞到她眼前。 “你額頭上沾了油彩?!崩枰詡愔钢念~頭說。 微微欠腰,雙手接過手絹,目送黎以倫的車消失在視線中,梁鱈從包里拿出鏡子,果然左邊額頭有傳單沾到的油彩。 油彩面積不是很大,拿起方帕。 在方帕即將印在油彩最后關(guān)頭,頓住。 放在手掌心上的方帕被疊成三角形狀,每個三角處都被熨得又直又平,其中一角還繡有精致的英文標簽。 把方帕小心翼翼放回包里,沒再去管額頭上的油彩,往著賣筍的攤位跑,賣筍攤位的前面是賣蘑菇的,因為蘑菇價格比筍價格還要貴上許多,一般梁鱈都會自動往賣筍攤位。 可這會兒,腳步在賣蘑菇的攤位停頓了下來,今天的蘑菇看起來很新鮮,溫禮安好像吃了近一個禮拜的筍了,豆腐炒筍、油炒筍、醬油拌筍…… 想了想,梁鱈往賣蘑菇的攤位上走去。 回家路上,梁鱈怎么想提在手里的蘑菇有做賊心虛的嫌疑。 關(guān)于黎以倫的那條蘇格蘭方塊格子方帕到了當晚變成拉斯維加斯館“莉莉絲的情人送給她價值四百五歐的方帕”這樣的一則傳言。 這個傳言讓梁鱈在下班時心里無比慶幸,慶幸當時沒有用方帕去擦油彩。 四百五歐元都可以讓她一次性付清半年房租,想著想著,腳步越放越慢,很可笑不是嗎?黎以倫居然給了她價值四百五歐的方帕擦拭額頭上的油彩。 那油彩一看就知道是來自于地下三無劣質(zhì)產(chǎn)品,而且,她腿都跑斷了兩個下午的時間才賺到三美元,還必須得在傳單發(fā)完的條件下拿到那三美元。 細細想起來荒唐又可笑,最最可笑的是人生。 扶住額頭,冷不防—— “在笑什么?” 那個聲音讓梁鱈第一時間捂住包口,四百五歐元的方帕就放在包里。 緊捂住包,閃進厚厚的陰影地帶。 嗔著:“溫禮安你把我嚇了一跳?!?/br> 第47章 庭院花 這一晚,溫禮安比平常時間都回來得晚,和往常一樣在溫禮安洗澡時梁鱈都會把他的工作服掛好。 工作服之后是包,包里大多數(shù)放的都是書,各種各樣的書,還是學術(shù)書,梁鱈都不知道一名高中生包里裝那么多的學術(shù)書想干什么。 把書一一排列好,那家飯館的聯(lián)系電話從那本書上掉落了下來,那是天使城衛(wèi)生條件最糟糕的飯館。 是最糟糕的飯館也是價格最便宜的飯館。 飯館的名字讓梁鱈一陣頭疼,要是讓費迪南德.容女士知道她的禮安每天中午都光顧這家飯店,肯定得心疼死。 可以想象到地是,一番周折,那個聰明的女人找到了她“梁鱈你不僅是害人精,你還是吸血鬼?!蹦菚r難不成要梁鱈如是告訴費迪南德女士“其實我也心疼。” 這一切都是溫禮那個混蛋的錯,可不是,每隔幾天都會往她錢包放錢,她每次想要把錢還給他時要么他就吻她,要么就會托起她的下巴,表情嫌棄“面黃肌瘦的?!毕訔壨炅酥髸咽稚爝M她衣服里,說“又噘嘴了,噘嘴魚,少自作多情,那是把這兩團rou養(yǎng)胖下的投資?!毙夭坑袥]有被養(yǎng)胖梁鱈不知道,但她知道倒是她最近臉色好了很多。 前天,她碰到阿繡婆婆,“小鱈,最近氣色不錯,”魚攤販老板朝著她吹起了口哨“變得更漂亮了。”平??此豁樠鄣呐藗冴庩柟謿狻斑@身段一看就是被男人滋潤的。” 把飯館聯(lián)系電話放回原來的地方,再找出溫禮安的皮夾,打開皮夾,零零碎碎加起來還不到五十比索。 五十比索連拉斯維加斯館一杯生啤也買不到。 此時時間停在凌晨一點一刻,溫禮安回來的時間越來越晚了。 拿著毛巾,等在淋浴室門口,在淋浴室門打開時遞上了毛巾,也就小半會時間,毛巾就掉落在地上,從他頭上滴落的水珠把她的睡衣領(lǐng)口都沾濕,他的唇沿著濕透所在一寸一寸攝取,直到她低低叫了一聲,他這才心滿意足放開她,頭擱在她肩膀處氣息混亂“該死,明天要考試?!边@話讓梁鱈笑得肩膀微微抖動起來。 哈德良區(qū)的孩子從低年級的學生那里聽到這樣一件事情:新學期第一極度測驗考試出來了,分數(shù)榜上第二名和第一名之間的分數(shù)差距被縮小到十五分,這還是史無前例的事情。 分數(shù)榜上的第二名常常換名字,但第一名的名字則是鐵打不動。 溫禮安把梁鱈的睡衣領(lǐng)口捂好,唇觸了觸她發(fā)頂“去睡吧?!?/br> 點頭,但腳步?jīng)]動,想了想,梁鱈說溫禮安我找到一份不錯的臨時工。 “琳達搭的線,給一位北京女人當導(dǎo)游,一天兩個小時,每小時二點五美元,溫禮安,這很不錯,對吧?!币豢跉庹f完。 說完,微喘,在那么一瞬間,心里一動,黎以倫就變成了琳達,而五美元減少了一半。 在溫禮安的注目下梁鱈微微斂起眉頭:“不為我高興嗎?” “那女人住在哪里?”溫禮安反問。 “她是琳達的朋友,自然住在學校里。”斂著眉頭,語氣有那么一點點不高興,“溫禮安你問這個問題是什么意思?” 淡淡笑了笑,溫禮安手觸了觸她頭發(fā)。 梁鱈一把拍開溫禮安的手,此時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撒謊,那謊言的產(chǎn)生也許來自于某個時刻曾經(jīng)有過那么一個念頭:那位姓黎的商人也許是不錯的人選,紅瓦墻的宿舍樓、爬滿常青藤的校園圍墻、禮貌溫和的學友。 “又變成噘嘴魚了,”溫禮安手再次觸了觸她頭發(fā)。 這次,梁鱈沒有拍開他的手。 “‘好好干’是不是想從我口中聽到這句?” 梁鱈沒有說話。 “那就——”拉長著聲線忽然急轉(zhuǎn),“梁鱈。” 住哈德良區(qū)的小子老是給她來這一套,心冷不防抖了一下,頓腳:“溫禮安!” “梁鱈,好好干?!庇质侨绱撕鋈坏囊痪?。 把頭擱在溫禮安的肩膀上,手環(huán)住了他的腰。 這個凌晨的謊言很快在碎碎念中變得心安理得起來:有什么好心虛的,她的服務(wù)對象是北京女人又不是黎以倫,不管搭線的人是黎以倫還是琳達都無關(guān)緊要,把那價值四百五歐的方帕還給黎以倫后她會做到盡量避免和他見面,即使見面了也沒什么,她會把他當成某個時刻曾經(jīng)幫助過她的人,僅此而已。 是的,僅此而已! 躺在床上閉上眼睛,那個謊言的重量隨著在碎碎念中變輕。 次日早上,梁鱈就給黎以倫打了電話,談妥后,黎以倫告訴梁鱈周三度假區(qū)的車會來接她。 末了,他還補充一句“到時候穿整潔一點,第一印象很重要。” 這天,還發(fā)生了一件較為出乎意料的事情,午休時間,梁鱈在她之前住的房間溫習,琳達打開門進來。 和琳達一起進來的還有昨天梁鱈遇到的問路女孩,還是昨天的打扮,大外套棒球帽。 “她叫榮椿?!绷者_如是為她們作介紹,“她叫梁鱈,也叫莉莉絲?!?/br> 天使城有很多莉莉絲,但最后能成為“聯(lián)合國青年大使”的莉莉絲只有一位。 叫榮椿的女孩拿著從天使城走出的莉莉絲所給的地址來到她昔日的學校,會出現(xiàn)在這個學校是因為莉莉絲的“青少年培育計劃”任務(wù)。 榮椿是“青少年培育計劃”的一名志愿者,負責把處于困境中青少年的生存狀態(tài)以書寫配合圖片方式記錄下來,然后進行制作傳播,在不同國界的青少年間促進交流。 琳達丟下一句“椿這段時間會住在這個房間,我有預(yù)感,你們會成為好朋友”的話就離開房間。 琳達一走,棒球帽、背包、大外套、水壺往地上一扔,叫榮椿的女孩以一種大字型的方式往床上一躺。 從她口中說出來的那句“熱死了”口吻怎么聽都像是在對朋友大倒苦水。 梁鱈打開吊扇,那一刻她心里還覺得挺稀奇的,這個房間的電費都是她在交,為了節(jié)省電費如果不是太熱的話,她大多時間都是打開窗戶讓自然風進來。 風扇驅(qū)走了炎熱,小會時間過去,女孩來到梁鱈面前,開始了正經(jīng)八百的介紹:“我叫榮椿,木字頭加春天的春,這個椿北歐人把它譯釋為森林女王、精靈女王?!?/br> 末了,女孩添上這樣一句“我很喜歡這個字來著,但很快它就會不屬于我,這個名字也許很快會被人們所遺忘?!?/br> 在說這段話時女孩神情黯然,語氣像是在自言自語。 椿:北歐人把它譯釋為森林女王、精靈女王。 就這樣,梁鱈記住了這個字,以及名字有著“椿”的女孩。 榮椿開始收拾背包,從那個背包里源源不斷出來了書、錄音筆、掌上電腦、零食、游戲機…… 那背包乍看就像是一個魔法袋,似乎什么都可以裝進去。 最后從魔法袋里出來地是一雙紅色的高跟鞋。 紅色高跟鞋在這個午后以一種極具搶眼的姿態(tài)跳到梁鱈眼前,它被小心翼翼擺放在了窗臺上,窗外的天光鋪在高跟鞋上,如夢如幻。 榮椿站在窗前,久久凝望著那抹亮紅色,目光虔誠。 這一切一切原本事不關(guān)己,梁鱈所要做到地是收拾好自己的東西,離開房間,在離開房間前對站在窗前的女孩說“離開時記得把風扇關(guān)掉?!?/br> 然而—— “它一定對你有特殊意義。”梁鱈站在被打開的門的三分之二空間里,如是說。 這話冒失而唐突,弄得梁鱈自己也不好意思了起來,往門外退半步,三分之二門縫空間變成了三分之一。 在那三分之一空間也將消失不見時。 從門里傳來了聲音。 聲音溫柔:“我從來就沒有穿過高跟鞋,但有一天,我會穿著它去見一個人,他對于我來說很特殊,雖然我從來沒有見過他?!?/br> 這個時候,梁鱈差不多可以確定那雙紅色高跟鞋是為“他”而準備的,而不是為“她”而準備的。 關(guān)上門,最終還是沒有把“離開時記得把風扇關(guān)掉?!闭f出口。 即使梁鱈覺得那位叫榮椿的女孩行為看起來傻透了,但不能否認地是在她心里有那么的百分之幾在羨慕那女孩,單槍匹馬只為了一個從來沒見過的人,帥氣又灑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