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節(jié)
停止脊梁,薛賀目光凝望著遠處的耶穌像。 念:“請你們在發(fā)現(xiàn)我長時間看著一把刀時想辦法引開我的注意力,請你們在我出神凝望湖面時在我耳邊輕聲歌唱,請你們在沒有晴朗天氣時握著我的手陪我聊快樂的事情,請你們在有著晴朗天空的日子里擁抱我,這些都是讓我擊敗那頭怪獸的力量,但,假如,最終我……” 直射而來亮光如另一道日落光芒嗎,在薛賀面前晃動著,溫禮安手握高爾夫球握把,青銅打磨的球頭直揮向他。 “閉嘴!” “溫禮安,那是你的妻子,選一個好天氣,讓她坐在自家后花園的搖椅上,把剛剛采摘的鮮花別于她鬢角,讓她的眼睛對著你的眼睛,把手放在她想膝蓋上,溫柔問她,梁鱈,你要什么?梁鱈,你想做什么?梁鱈,你眼中的幸福是何等模樣?梁鱈,你……” 青銅球頭距離薛賀眉心也就半公分。 “你還真把自己當成是救世主!”溫禮安揮舞著球桿,“薛賀,我可以肯定的告訴你,梁鱈不會讓自己陷入那種困境的?!?/br> “而且是永不,因為,梁鱈肩負著兩個人的使命。” “這個人特征說起來和你有點像,這個人在某年夏天為了救她被水卷走,這一點足以讓她感恩戴德,所以,她怎么都不會放棄自己,這個信念足以支撐到她到死去的那一天。” 球頭抵住薛賀的眉心。 溫禮安冷冷說著:“所有的事情到此為止,薛賀,你現(xiàn)在所要做的就是離開這里,回到你以前的生活模式,把那叫做梁鱈的女人忘了?!?/br> 溫禮安手腕一抖,球頭往下一翻,以垂直姿態(tài)往著地面,在地面摩擦著,最終停在銜接著辦公室和高爾夫室的那堵墻前面。 那堵墻鑲著三對鹿角。 球頭和中間那對鹿角呈現(xiàn)出平行姿態(tài),溫禮安揮桿姿勢做得漂亮極了,球桿沿著地平線,球頭往著中間鹿角方向,下墜、下墜、再沿著地平線四十五度角。 下一秒—— 脆生生的聲響讓人一時之間以為是人體骨頭碎裂的聲音,咔嚓一聲,中間的鹿角少了一邊。 被擊碎的鹿角分成三段往空中,其中一段往著薛賀,下意識間,薛賀往后退一步,平衡住身體時,那段鹿角已經(jīng)有氣無力躺在他腳邊。 高爾夫球桿放回玻璃柜,卷起的衣袖被拉下,溫禮安一邊扣著袖扣一邊告訴薛賀他最近迷上收藏高爾夫球桿,放在他車上的那把是黃銅制作的,他用起那把更為順手,別說是鹿角了,就是人骨也可以一揮“咔嚓”弄斷。 袖扣扣好,溫禮安直直望向他。 “薛賀,不要多管閑事,在我和梁之間也沒你多管閑事的余地。” 夜幕降臨,薛賀站在自家門前。 早上離開這片區(qū)域還是靜悄悄的,這會兒人聲鼎沸。 中午,里約政府頒發(fā)的土地改造方案讓這片區(qū)域的居民們炸開鍋,這片區(qū)域中就只有薛賀和樓下的柔道館沒有收到拆遷書。 面對著那些懷疑目光,薛賀舉手:“我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br> 這話如此輕易的從薛賀口中說出來。 但,他怎么可能會不知道。 果然,那句近墨者黑正不是誑人的,老實人和愛撒謊的女人熟悉到了某種程度也就順理成章把謊言說得像真話了。 你看看,伴隨著他的這一句,那些人紛紛收回懷疑目光。 臨近奧運,全世界目光都聚焦在里約城,收到拆遷令的住戶們覺得這是他們訴求的好機會,他們連夜制作出抗議條幅。 為了維持自己也是不知情一方的表象,連續(xù)幾天,薛賀也和這片區(qū)域的居民一樣手持抗議標語走在里約城的大街小巷。 有記者采訪他時,他如是回答“我喜歡這里的自由生活狀態(tài),我的鄰居們很好,我們一直像家人般團結友愛。” 他的這段話當晚在某些門戶網(wǎng)站上播放,這意味他和千千萬萬的人撒謊了,在接受采訪時薛賀有想到這一點,可他還是把話說得很坦然。 完了,完了,他好像迷上說謊了,這可不是好習慣。 從明天開始,他得把這個壞習慣戒掉,要戒掉壞習慣就得先去敲開他鄰居們的門,一一告知真相,他能保住房子的原因是源于他和某位不方便透露姓名的名人的一樁暗中交易。 是的,要那樣做。 剛下定決心,門鈴就響起了。 門鈴聲中規(guī)中矩,應該是委內瑞拉小伙,他們約好去酒吧看足球,看了一眼鐘表,距離九點半還有一個多鐘頭呢。 不過也不奇怪,委內瑞拉小伙是急性子的人。 打開門。 然而,門外站著的不是委內瑞拉小伙子。 門外站著的是大表演家梁鱈。 不知道此時,他要不要給予這位大表演家熱烈的掌聲來表達對她的欽佩呢? 再然后,回廚房抓一把鹽巴,南韓人以鹽巴招呼不受歡迎的人,走南闖北,這是薛賀很欣賞的拒客禮儀之一。 回廚房抓一把鹽巴,朝站在門口的人臉上撒去。 然后一本正經(jīng)送給她:滾吧,婊!子! 第106章 利維坦 晚間八點半時間,洗完澡, 薛賀開始為出門做準備,他和委內瑞拉小伙約好九點半去酒吧看球。 門鈴聲響起,打開門。 門口站著的并不是委內瑞拉小伙子, 門口站著的是梁鱈。 沒有胡亂的亂按門鈴,沒有壞脾氣說讓來我要進去,也沒有抓出一把鈔票來換取進門的門票。 全身裹在一件黑乎乎長袍里,就站在那里, 規(guī)規(guī)矩矩,像初次上門拜訪。 在梁鱈還沒擺出楚楚可憐表情之前, 薛賀說女士我已經(jīng)按照你所設定中的那樣那樣去做了, 只不過, 你的丈夫是個狠角色。 說完, 往前一步,靠在門框處, 薛賀橫抱胳膊。 “梁鱈, 一切都結束了?!?/br> 站在門口的人點頭。 “請回吧?!碧挚戳艘幌峦蟊?,“我和我朋友約好了去看球。” 再點頭。 點頭就是代表明白了,知道了。 一切都結束了。 薛賀關上門。 門鈴聲沒再響起。 擦干頭發(fā),皮夾、手機放進外套里,九點十五分,薛賀打開門。 梁鱈還站在那里,委內瑞拉小伙子站在他宿舍陽臺上和他揮手,做出ok手勢,薛賀不再理會直挺挺站在一邊的人,徑直往著樓梯。 手落在樓梯扶手時。 “這應該是我最后一次出現(xiàn)在這里,不想知道一切都是為了什么嗎?被騙了那么長時間,不想知道那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究竟是為了什么嗎?” 不,不,一點也不想。 “我來自天使城?!?/br> 這個星球的西南端,有一座天使城,也稱之為天使之城,是天使之城也是罪惡之城。 也許是熟悉的地名讓薛賀停下腳步。 “2008年夏天,天使城,拉斯維加斯館,我見過你?!绷瑚L聲音平靜。 讓梁鱈跟在自己身后,薛賀來到委內瑞拉小伙子樓下,他告訴委內瑞拉人,我和我朋友有點事情要談,你先去酒吧,我晚點再去。 海灘空無一人,今晚有巴西國家足球隊的比賽,喜歡在夜間游泳的附近居民要么去酒吧看球,要么守在家里的電視機前。 安靜的海灘,夜間溫度剛剛好,很適合聽故事,特別是背部墊著柔軟的細沙。 最終,那句“滾吧,婊子”薛賀沒說出口,眼前的女一點也不像婊子,起碼從外表上看。 其實薛賀也不知道類似于被稱之為婊子的女人應該長得何種模樣,之前委內瑞拉小伙子告訴他,那句著名的“我也就去買包煙,就遇到十三個艸過你的男人?!彪娪芭_詞應該很符合婊子的形象。 “說吧?!毖鐾强?,薛賀對躺在身邊女人說。 也只不過短短十幾分鐘時間,梁鱈就講完她和溫禮安的故事。 相識、相戀、在一個叫做蘭特的旅店房間里,他為她殺過人,她為他坐過牢,到她成為了溫禮安的妻子。 成為溫禮安的妻子,忘記過去,一起等待孩子的降臨,孩子降臨了,一起等待孩子長大,再一起在歲月中老去直到離開這個世界。 這應該就是人生,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人生。 那也許是最為正確的選擇,可—— “可……”仰望星空,梁鱈手落在心上位置,“可是,這里不答應,這里總是在叫囂著,因為是深愛,要去答應總是很難。” 梁鱈閉上眼睛。 陌生的城市、陌生的面孔、十八歲的溫禮安就站在那里,還是那么漂亮的模樣,在她手腕戴著手銬時,他和平常一樣,安安靜靜的,像這個世界的一名旁觀者。 河畔上,他把她的嘴唇含在嘴里,晚餐時,他有時候會一邊吃飯一邊不動聲色用腳逗她,暗沉的夜里在進入她時他她耳畔低聲叫著梁鱈。 明明是那么親密的兩個人為什么在那個瞬間會變成完完全全陌生的兩個人呢?手腕戴著手銬,她站在那里百思不得其解。 和溫禮安擦肩而過時,梁鱈終于懂了,那也是一種人生。 她只是在某個瞬間被放棄了。 在那個瞬間,十八歲的少年心里裝著:“那戴著手銬的女人我不能上前去擁抱她,這里有這么多人,這里有這么多雙眼睛在看著?!?/br> 因為是深愛,所以哪怕一個瞬間她也接受不了。 學徒,你知不知道你有多么的了不起,你得到梁鱈的愛,你讓那么自私膽小的梁鱈也想向往善良,向往為了某個人不顧一切。 可同時,你也讓梁鱈在對你的愛來到最熱烈的時刻告訴她,愛不過如此,如同一名致力于尋寶的人,勇攀高峰九死一生終于拿到高閣上的寶盒,打開寶盒,卻發(fā)現(xiàn)盒子里裝著喜歡惡作劇的孩子隨手放置的石塊。 溫禮安,你知不知道,那份愛,關乎信仰。 從此以后,如同信徒厭倦了祈禱。 咸咸海風從梁鱈臉上吹過,觸了觸手腕,一片冰冷,那雙手銬還在,一直都在。 周遭只有海潮聲,她的故事已經(jīng)講完了,講完好一陣子了,她從醫(yī)院逃離就是為了把一切事情告訴薛賀。 那個總是讓她會不由自主想起君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