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節(jié)
既然答應(yīng)過沈璧君不讓他去她面前礙她的眼,葉孤城就覺得自己一定得做到才行。 沈璧君很好奇他上午究竟是怎么同南王世子說的,也好奇大長老聽說他打算跟著南王造反的時候是什么反應(yīng),奈何當(dāng)著燕南天的面不好問出口,一頓飯吃得焦心無比。 幸好燕南天在這里陪她下棋下了一上午吃過飯后就再也坐不住一刻都沒有多留就一陣風(fēng)似地跑了。 他一走,沈璧君就立刻關(guān)不住話匣子了。 “南王世子怎么說?” “應(yīng)是信了?!比~孤城還是照樣言簡意賅得很,半句多余的話都沒有。 “那大長老呢,他之前就很怕你答應(yīng)了,今日……” 她說到大長老,葉孤城就忍不住要想起自己說起要為了那顆天下第一的東珠帶走龍椅時大長老那見了鬼一般的表情,不禁抿了抿唇道:“我都答應(yīng)下來了,他也沒辦法?!?/br> 長老們在白云城有地位是因為葉孤城向來很尊重他們,但真的論及大事,當(dāng)然還是他這個城主說了才算。 可沈璧君不知道這些啊,她還記得葉昀提過當(dāng)初葉孤城其實就是被長老們催得沒辦法了才會去沈家莊求親的呢,自然覺得這五個長老說話必然相當(dāng)有分量,所以還是很擔(dān)心:“……不會暗中破壞的吧?” 葉孤城看她那擔(dān)憂不似作假,又笑了:“夫人放寬心便是?!?/br> 他沒打算說那顆珠子的事,也不擔(dān)心大長老會告訴她,畢竟他都已做過保證,而看著他長大的大長老也最清楚他的脾氣,絕不會不明白他的意思。 至于南王世子那邊,根本沒有和沈璧君見面的機會,自然更不需要擔(dān)心。 照葉孤城估計,南王世子也不會在飛仙島逗留太久,畢竟這么大的一件事,他作為主謀,不回南王府陪他父親cao持大局,將來成事之后能不能真正站穩(wěn)都難說。 果不其然,五日過后,他就帶著他的隨從來和葉孤城請辭了,并表示等商議好行事計劃后會通知葉孤城。 對葉孤城來說這些其實都不重要,事已至此,無非是該做的必須要做罷了。 但對于沈璧君來說,南王世子走了,哪怕還會再來,就目前來說也是件值得開心的事,畢竟她為了不碰到這個她看著就煩的人已經(jīng)好幾日不曾出過城主府的大門了。 故而他一走,沈璧君就歡天喜地地帶著采月去海邊閑逛了。 說到采月這小丫頭,她和葉昀的婚事差不多快定下來了,沈璧君這幾天在屋里待著無聊就在研究黃歷,打算替他們倆挑一個好日子。 她也有問葉孤城的意見,不過這人表現(xiàn)得興致缺缺,遠(yuǎn)不如在欺負(fù)她的時候那般認(rèn)真,把她氣得不行,還罵了他一句不關(guān)心手下。 但葉孤城聽了依然不為所動,甚至還理直氣壯地壓著她道:“我只關(guān)心自己的夫人?!?/br> ……太不要臉了,她覺得自己當(dāng)初對他真的誤會很深! 不要說不舉這種被迅速打臉的事了,就連錢多話少死得早,現(xiàn)在看來可能也只有錢多是符合……的吧。 不過令沈璧君沒想到的是,采月在談及自己婚事的時候,反應(yīng)居然比葉孤城還冷淡平靜。 沈璧君不解:“你……你不喜歡他了嗎?” 采月?lián)u頭:“并沒有啊,我只是知道夫人您一定會安排好的?!?/br> 這莫名其妙的信任究竟是怎么來的哦……? 但有她這句話,沈璧君也覺得這事不能砸在自己手上,決定散完了步就回去找奶娘認(rèn)真商討一下。 她至今記得自己那個一切從簡的婚禮,雖然從當(dāng)時的情況來看儀式這種東西真的很無所謂,但現(xiàn)在回想起來還是頗可惜的。 畢竟一輩子也就這么一次穿嫁衣的機會呀。 日子最終定在了正月底。 所以過了上元之后,城主府里反而張燈結(jié)彩得更熱鬧了些,盡是喜慶氣息。 夫人親自幫忙cao持的婚事令葉昀在府中侍衛(wèi)里的威信更高了一點,沈璧君糾結(jié)完請?zhí)剖胶笕柸~孤城大概能請點誰,本來只是隨口問這么一句,不料他思索了片刻之后,居然說:“我讓人放出消息,愿意來喝杯喜酒的都可以來?!?/br> 沈璧君:“……”你還真不怕被喝窮啊,有錢也不是這樣用的吧! 因為他這句話的關(guān)系,葉昀和采月成親的那一日城主府一改往日空曠,熱鬧極了。采月是孤兒,只能由沈璧君來暫時充當(dāng)一下娘家人。 沈璧君也沒有拒絕這個差事,鄭重打扮了一番后坐到了奶娘邊上那個位置。 最開始她不明白葉孤城為什么要把葉昀和采月的親事辦得這么大,就算是再尊重奶娘再看的起葉昀,像這樣宴請所有愿意來的人其實都有些夸張了,直到他二人拜堂的時候沈璧君在人群里看到了鐵手。 是了,這么些天,已經(jīng)足夠南王把眼線布到城主府內(nèi)外來試探葉孤城是否誠心了,鐵手自然不能如當(dāng)初那樣輕易夜闖城主府,萬一暴.露可就功虧一簣了,但若是恰好湊個熱鬧來參加婚禮,便于情于理都完全說得過去。 這樣的場合,南王的眼線再多,估計也顧不過來,正是個方便他二人見面的好機會。 沈璧君坐在那聽著這兩個人裝得仿佛是初次見面的對話,就差沒直接翻白眼了。 看著一個純良溫和一個清冷淡漠,誰曾想居然全是影帝呢…… 開席之后有人過來敬酒,同時也盛贊他們夫妻郎才女貌天生一對。這些溢美之詞沈璧君早已聽得耳朵起繭了,所以頂多就是扯扯唇角朝他們淺笑一下。 至于喝酒—— 葉孤城直接面不改色地把屬于她的那一份全解決了。 所幸他在南海慣有聲名威望,真正敢過來敬酒的人也并不多,大部分人都只是遠(yuǎn)遠(yuǎn)地用艷羨眼神瞧上他們夫妻一眼而已。 沈璧君原本以為他這么豪爽是因為真的海量,結(jié)果沒過一會兒就感覺到他放在桌下的那只手忽然伸了過來握住了她的,不讓她掙開的同時還用指甲刮了刮她掌心。 她一驚,下意識地偏頭一看,卻正好對上他也正好望過來的眸光。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燈火通明的緣故,她總覺得此時的葉孤城眼睛格外明亮,明亮得泛著水光,叫她能從那水光中看到自己的模樣。 沈璧君覺得臉有點燙,想著說點什么,下一刻,他勾起了唇角,朝她露出了一個清淺的笑,同時亦低聲喚了她一聲“璧君”。 說出來可能沒人相信,他們都成親半年了,沈璧君卻是第一回被他這樣直接喊名字。 這人平時喚她的時候都不帶特指只用“你”,而蔫壞著調(diào)侃或促狹的時候則會喊“夫人”,最惡劣的是在床上縱情欺負(fù)她的時候,會從“夫人”換成“娘子”。 但總而言之,喊“璧君”真的是頭一回。 所以沈璧君幾乎可以肯定他這會兒其實已經(jīng)醉了,只是因為他醉相也十分高冷的緣故而醉得不明顯,不被旁人察覺而已。 她雖沒應(yīng)這一聲,卻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同時也用小指反過來勾了勾他的掌心。 后來再有人來敬酒,他也還是照喝不誤,但放在桌下的手卻一直沒松開她的。 沈璧君雖然知道他們這番動作被衣衫遮掩了沒人能注意到,但依然緊張得很,生怕被人發(fā)現(xiàn)。 就在這頓婚宴酒即將結(jié)束的時候,廳堂外忽然響起了一個有點耳熟的聲音:“我聽說葉城主放過話,愿意喝杯喜酒的,今日都可來赴宴?” 是個女聲,沈璧君想不起來究竟是在哪里聽到過,但就是覺得耳熟。 她皺了皺眉,抬眼朝堂外的方向忘了過去,只見一個身著華裳、腰束長緞、眉心貼著金箔的美人正迎面而來。 她是笑著的,笑得也極好看,可緩步走進(jìn)來時周身那氣場風(fēng)度,在場除了葉孤城之外,竟是誰都壓不住。 不,就算是葉孤城,大約也只能同她平分秋色而已。 如此氣勢,不開口都已有了令這熱鬧廳堂瞬間安靜的本事。 沈璧君也是被震懾住的一員,直到她走到他們那張桌前才堪堪回過神來。 察覺到她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并絲毫不吝欣賞之意,沈璧君忽然福至心靈地反應(yīng)過來她究竟是誰。 她從前不曾真正和廻光打過照面也將她認(rèn)了出來,更不要說在場那些曾見識過移花宮主本事的江湖人了。 然這么多人,卻愣是沒有一個人敢先開口說話的。 哪怕她身上連武器都沒有帶。 一派死寂之下,是一直盯著沈璧君看的廻光先開了口。 “果真絕色。” 饒是沈璧君這樣早已聽?wèi)T溢美之詞的人也不得不承認(rèn),她這欣賞的目光和贊美的語氣實在是太真誠了。 但她也沒忘記當(dāng)初在濟(jì)南城的大街上廻光試圖攔下她轎子的行為,一時有些吃不準(zhǔn)這位移花宮主這回究竟是來干什么的。 葉孤城的醉意在廻光開口的那一瞬就去了大半,此時如電眸光亦直射向了她,語氣很冷:“廻光宮主是來道賀?” 廻光聞言,面上笑意更深了些,又望了沈璧君一眼才輕啟薄唇道:“我說我來道賀葉城主也不信吧?” 沈璧君:“……” 講道理,這位宮主比葉孤城更讓人聊不下去天啊。 眼見葉孤城要站起來,她才又話鋒一轉(zhuǎn)道:“放心吧,我不過是一直念著當(dāng)日不曾得見武林第一美人的遺憾想來瞧一眼罷了?!?/br> 這話葉孤城不是不信,但也無法以此為由壓下心頭不悅,何況憑他對廻光的了解,“放心吧”這種話后面,必定還要有另一番不講道理的道理。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又笑著補充了一句:“不過若是美人愿意跟我走,我哪怕拼著同葉城主戰(zhàn)一場,也一定愿意帶她走的。” 沈璧君:“……” 謝謝謝謝,但還是不了吧! 說完這句話之后,廻光就在鐵手邊上那個空位上坐下了,自顧自地給自己斟了一盞酒,斟完拿起后朝沈璧君一比,似是在敬她絕色。 動作肆意得根本不顧旁人目光。 沈璧君這會兒其實已經(jīng)沒有當(dāng)初那樣怕她了,甚至還好好打量了她一下。 無可否認(rèn),她也是個美人,還是艷光四射的那種,五官雖不及自己,卻另有一種叫旁人無法企及的奪目氣質(zhì)。 喝完了這杯酒后,她的目光才轉(zhuǎn)向一旁的鐵手,毫不客氣地將他上下打量了一番,神情不屑道:“我還以為神侯府的神捕都忙得很呢,怎的竟也有時間來赴宴呀?!?/br> 鐵手是第一次見她,一開始還不太懂她為什么對自己這般不屑,但聽她提到神侯府時卻忽然想到了陸小鳳讓他查的那個鳳姑娘。 假如鳳姑娘真是天心月的,這位移花宮主討厭神侯府也算是有跡可循了吧,畢竟他四師弟可是這偌大江湖之中唯一一個見過天心月也還活著的人哪。 對于天心月這樣的殺手來說,和冷血的交鋒也許都算得上是她殺手生涯中的一筆恥辱了吧。 所以以傳聞中廻光對世間美人的愛惜程度,討厭他四師弟進(jìn)而再直接連坐整個神侯府,真是再正常不過了。 想通了這一點后,鐵手也懶得同她計較了,只平靜地回道:“碰巧在南海,湊個熱鬧而已?!?/br> 廻光卻已經(jīng)懶得理他了,目光重新投向沈璧君,打算再好好欣賞一番自己好奇多時的美色。 沈璧君不知道是不是方才看她進(jìn)來以及和葉孤城鐵手對話的時候太緊張的關(guān)系,分明沒有喝酒,這會兒竟忽然也有些頭暈,皺著眉揉了揉額頭。 葉孤城立刻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靠過去低聲問她:“怎么了?” 她想跟他說沒事,卻尚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搭住了放在桌上的右腕。 搭上來的是廻光,沈璧君下意識地僵住了身體屏住呼吸,扭頭看了看葉孤城。 葉孤城是知道廻光那不差任何天下名醫(yī)的醫(yī)術(shù)的,也清楚廻光的性格絕不會對她看得順眼的美人不利,所以給了她一個叫她安心的眼神,靜候廻光開口。 廻光沒一會兒就收了手,眼神復(fù)雜地瞥了葉孤城一眼,而后才嘆了一口氣道:“恭喜你啊,你要當(dāng)?shù)恕!?/br> 沈璧君:?????! 這下葉孤城的酒是徹底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