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jié)
意識到敗局已定的廖子魚臉色瞬間灰敗。 祁靖珍嘴唇動了動,面上青白交加精彩不已。她也不傻,蘇卿明顯是事先藏拙故意設(shè)了圈套給他們鉆,這次是她大意了,輸就輸了,再多做糾纏反倒讓祁家顯得更為難堪。 場內(nèi)鴉雀無聲。 先是被曝出祁家人口中的鬼手后人涉嫌仿造冒認(rèn),再是當(dāng)場比試下莫名其妙被人反壓了一頭,廖子魚一人身陷囹圄倒沒什么,處境陡然尷尬起來的祁家才是損失最慘重的一方。 已經(jīng)沒人敢去看此刻祁老爺子是副什么表情了。 “當(dāng)然?!毕惹斑€宣布棄權(quán)的王炳生啞聲道:“名至實(shí)歸?!?/br> 眼下場面氣氛都太過怪異,其他人猶豫著看了看祁家人的臉色,最后還是胡亂跟著點(diǎn)了點(diǎn)頭,實(shí)在說不出違心的話來。 蘇卿禮貌的沖著面無人色的廖子魚頷了頷首,“承讓了?!?/br> 接著也不顧眾人復(fù)雜至極的目光,蘇卿沖著二樓處彎了彎眉眼,傅岑挑眉起身,魯清墨亦步亦趨的跟在身邊朝著樓下走去。 “走吧?!?/br> 傅岑慵懶的沉聲道。 蘇卿這才邁起步伐跟了上去,圍著的眾人下意識的給她讓出了一條通道,王炳生則還在用放大鏡貼近了玉面著魔似的研究,一時間竟然沒有人想過要攔她一下,眾人就這么愣怔的看著她一步步朝門外走去。 窮寇莫追,點(diǎn)到為止,再論氣度,廖子魚故作出的大度從容又輸了這看上去孱弱的少女半分。 跟在傅岑身邊顯得怯懦無害的少女走到門口處突然停了停腳步,背光而站的她輪廓被勾勒的略有些模糊,一瞬間眾人竟看不清她臉上的表情,只能隱約瞧出她是對著祁老爺子的方向。 “還請記住了?!比岷偷穆暰€遠(yuǎn)遠(yuǎn)的傳過來,“鬼手后裔不是那么好冒充的,我也許不是,而廖小姐…她還不配?!?/br> ☆、第19章 等所有來見證這場所謂的鬼手之爭的人全部離開后,除了廖子魚蒼白的解釋外,廳堂里掉針可聞。 祁老爺子信佛,手腕上常年帶著一串菩提子雕的念誦鬘,這是那人送給祁老爺子的五十歲賀辰禮物。 二十一粒大小一致的菩提子上雕刻著梵文的陀羅尼集經(jīng)的金剛部分卷,陀羅尼集經(jīng)素有‘眾經(jīng)之心髓,萬行之導(dǎo)首’的美稱,可以平郁氣,保平安。 祁老爺子半闔著眼,保養(yǎng)得宜的手慢悠悠的撥弄著佛珠,臉上已經(jīng)是一番風(fēng)平浪靜。 蘇卿好手段。 臨走前還不忘語焉不詳?shù)狞c(diǎn)明自己不是鬼手傳人,那這場比試就等于是專程針對了廖子魚來的了。蘇卿本就沒想爭奪鬼手后裔的名號,卻還要和廖子魚針鋒相對的應(yīng)下比試,為的不過是想在眾人面前回?fù)羝罴覍μK家的嘲諷。 祁家自恃正統(tǒng),對冒充鬼手的蘇家抨擊了這么多年,這會兒再將祁家從所謂正統(tǒng)的神壇上拉下來,遠(yuǎn)比任何有力的證據(jù)都要打臉。這樣一抑一揚(yáng),和威名顯赫的祁家的損失比起來,處境落魄的蘇卿到底是個什么身份,反倒沒那么重要了。 廖子魚委屈的恨不得捂住臉大哭上一場,可即使哭的再厲害,也解決不了她此刻的窘迫。 那枚蚩尤環(huán)真的不是她做的!可她也的確無論如何都說不清到底是怎么回事,誰有那么大的能耐在她眼皮子底下掉包,況且還做的和她一模一樣? 廖子魚忍住惶恐和淚水,就差賭咒發(fā)誓來證明自己的清白了。 祁老爺子撥弄佛珠的手一停,驀地睜開了眼睛,溫聲打斷了廖子魚的解釋。 “我已經(jīng)讓人拿去對比過了,那枚玉環(huán)的確是出自你的手筆,和你第一次拿給我的一枚走勢雕法都一致,不用再解釋了,搞砸了就搞砸了吧?!?/br> 這樣溫和可親的祁老爺子理應(yīng)讓人感到安心才對,可連一向長袖善舞的祁靖珍都不動聲色的退后了一步,下意識的離廖子魚遠(yuǎn)了些。 廖子魚咽了咽唾沫,干巴巴道:“可是…” “啪!” 廖子魚一張嘴,祁老爺子一記又狠又準(zhǔn)的巴掌頃刻間就甩了過去!連帶著棱角圓潤的佛珠一并掃在了廖子魚的臉上,廖子魚捂住臉慘叫一聲,被劃到的眼角立刻就見了血跡。 “我說了,你搞砸了,你就閉嘴不要再在我面前狡辯!還該不是忘了我最開始是怎么對你千叮萬囑的吧?” 祁老爺子笑的猙獰,祁家苦心經(jīng)營多年,廖子魚這一個小失誤就把這么多年?duì)I造的形象和心血?dú)в谝坏趺茨懿慌?!不恨!如果不是還要用到她,祁老爺子恨不得讓人把這蠢不可及的女人打殘了扔出去! “你沒有那人的本事,偏偏還要嫉恨那人的地位,眼下那人因?yàn)槟愕木壒什辉诹?,我祁家的名聲還要因?yàn)槟氵@蠢貨全部付諸東流?” 廖子魚眼睛給血胡著,她這會兒連破沒破相都沒心思顧忌,嚇得抖成了一團(tuán),嘴里嗚咽著解釋,“那真的不是我做的,您相信我一次好不好,我…” 廖子魚話沒說完,祁老爺子狠狠的一腳驀地把她踹翻在地,竟是連聽都不愿意再聽下去。 陰沉著臉的祁老爺子揚(yáng)長而去前冷冷道:“收拾東西滾去晉城!進(jìn)修的事情就這么定了,什么時候?qū)W齊整了什么時候再滾回來!過一陣子想辦法把婚約給解除了,這樣沒用的東西,當(dāng)不起我祁家的兒媳婦,我丟不起這張臉!” “不!” 廖子魚尖叫出聲,崩潰下就要撲到祁老爺子腳邊求情,人還沒起來,她的胳膊突然被一雙有力的大手給拉住了。 祁父死死的抓住她的胳膊,警告的看著她,“夠了!老爺子在氣頭上,你消停一會兒!” 祁母也來勸,“你這次闖的禍太大了,也怪不得老爺子怨你。老爺子也是氣話,等你表現(xiàn)的好點(diǎn),想辦法把局面再給扭轉(zhuǎn)回來,也不是沒有讓老爺子息怒改了主意的可能,畢竟是訂婚這樣的大事,不會說取消就取消的??炱饋戆?,看這滿臉的血…” 廖子魚絕望的看向祁靖白。 祁靖白溫聲道:“快起來吧。” 別的安慰的話卻不肯多說,廖子魚心里像被一把小刀子給撕扯翻攪著,疼的幾乎要喘不過氣來。 她哭的萬分狼狽的對著祁靖白道:“你只要一句話,你明知道你只要一句話我們的婚約就可以保住,你為什么不吭聲?靖白,你到底愛不愛我?那人是死了,可我的孩子也沒了啊,那也是你的骨rou,你難道真的就一點(diǎn)不心痛嗎?求你了,靖白,讓老爺子不要送我去晉城好不好,我不用再跟著什么大師學(xué)雕刻,我只想留在你身邊…” 祁靖白不溫不火的垂眸,“你累了,先回去吧。” 廖子魚淚如雨下,絕望的對著祁靖白道:“靖白,我只想知道,如果是那人遇到這樣的事情,你也會這么冷眼旁觀嗎?” 身邊陡然傳來一聲冷嗤,看不下去的祁靖久冷笑著摔門而去。 廖子魚的表情那樣傷心,望向祁靖白的眼神帶著幾不可察的期待。 她現(xiàn)在只想要有個人能安慰安慰自己,哪怕是騙她的也好,遭了祁老爺子的厭棄,再沒有祁靖白的庇佑和寵愛,那她即使有法子憑借一身的本事重新獲得看重,她今后一段時間在在祁家的處境也會萬分艱難。 只要身為祁家長子的祁靖白的一句話,一句話而已,身為他的女人的廖子魚就能獲得她應(yīng)有的尊重和地位。 祁靖白也明白,所以他溫柔的勾唇笑了笑,語氣平和。 “不會?!彼\實(shí)道:“我永遠(yuǎn)不會這樣對她?!?/br> 廖子魚身子一軟,臉色瞬間慘淡的沒了人色。 祁靖珍像是嫌局面還不夠混亂,嗔笑著抱住了自家大哥的胳膊,“好了,別在這浪費(fèi)時間了,雅晴今天回國,哥你可是答應(yīng)了我要陪我們一起吃晚飯的,快走吧?!?/br> 廖子魚一驚,倉皇的叫了句,“靖白,不要…” 可祁靖白像是瞧不見她眼中的恐懼和傷心,頷了頷首,竟真的和祁靖珍相攜而去。 出身名門的薛雅晴是當(dāng)年連那人都忌憚過的人,只是那時候祁靖白對那人百依百順,那人不喜歡她,祁靖白就不再和她來往。 薛雅晴回來了…和祁靖白青梅竹馬,感情篤深的薛雅晴回來了…沒了那人,她又要被強(qiáng)制送去晉城,她還拿什么資本去和薛雅晴爭? 廖子魚眼前一黑,被這一連串的變故打擊的當(dāng)場暈死過去! *** 傅岑說話算話,答應(yīng)了蘇卿比試贏了就放她回晉城的外公家,倒沒有出爾反爾。 蘇卿需要收拾的東西不多,拿了幾件貼身的換洗衣服,又整理了洗漱用品,除此之外,孑然一身。 唔,也不能這么說。 傅岑看了眼蹲在蘇卿腳邊的小東西,圓溜溜的黑眼睛,濕漉漉的小鼻子,黑黑的眼圈和四肢,雪白的背毛。 “這是什么?” 魯清墨不自在的把臉扭到了一邊,蘇卿蹲下身摸了摸小東西的腦袋,小東西頓時享受的瞇起了眼睛,耳朵擻了擻,配合的蹭著蘇卿的手心。 “街邊買來的小狗,我準(zhǔn)備把它一起帶走。” 傅岑眉心一皺,可還沒等他出聲,蹲在地上的女人眉眼溫順的抬起了頭,一雙黑曜石般的眸子帶了三分笑意看著他,聲音清軟如三月春風(fēng)。 “就當(dāng)是個離別的念想吧,還沒起名字呢,介意幫忙想個名字嗎?” 傅岑的臉色幾不可見的緩了緩,眼中的嫌棄一閃即逝,正當(dāng)魯清墨以為傅少會毫不猶豫的讓人把這來歷不明的小東西給扔出去時,傅岑竟紆尊降貴的淡淡道:“叫熊貓吧?!?/br> 魯清墨:“…” 蘇卿愣了一瞬才點(diǎn)了點(diǎn)頭,“也好?!?/br> 傅岑看了眼她手中小小的包裹,“準(zhǔn)備什么時候走?” 蘇卿道:“明天一早,可以嗎?” 傅岑不置可否,“你的事情你自己做主,以后不用再問我?!?/br> 蘇卿心里這才緩緩的出了口氣,臉上的笑意也真誠了幾分,可下一刻傅岑的話卻讓她眼中的笑意驀地僵住了! “選個人帶在身邊,從你熟悉的幾個里面挑吧,你看想要誰跟著?”傅岑灰眸寡淡,“你也算是在我身邊跟了一陣的女人,我最近不會留在晉城,你一個人我怎么放心,總要派了人在身邊照應(yīng)著。” 蘇卿表情僵硬道:“這就不用了吧?!?/br> 傅岑勾唇,“當(dāng)然,你想一直跟在我身邊也是可以的?!?/br> 被那雙含了冰渣子似的灰眸覷著,蘇卿有心想要發(fā)火卻還是忍了下去,抿抿唇,蘇卿道:“畢竟是借住在別人家里,再帶了傅家人一起去,似乎不太好?!?/br> 傅岑不咸不淡道:“沒關(guān)系,你外公一家已經(jīng)被我接了過來?!?/br> 蘇卿不可置信的猛的抬起了頭看向魯清墨。 不知道為什么,對著蘇卿潑墨似的黑眸,魯清墨竟然一時間沒能正視回去,他錯開了眼硬聲道:“已經(jīng)安排在了別墅群的東側(cè),那里是屬于蘇小姐您的產(chǎn)業(yè),所以傅少并沒有違反承諾?!?/br> 傅岑抬手摸了摸蘇卿漆黑如墨的長發(fā),“你父親很疼你,早早就轉(zhuǎn)移了大部分的產(chǎn)業(yè)在你名下,你放心,這些東西我不會動,該是你的全部都屬于你?!?/br> 蘇卿已經(jīng)不知道該以什么樣的表情來應(yīng)對這樣的突發(fā)狀況了。 可還沒完,眉梢眼角均帶了冷肅的傅岑淡淡道:“你在玉雕上的造詣不錯,我替你尋了位雕刻界的大師,他看了你雕刻的照片,已經(jīng)同意了收你當(dāng)徒弟,等回了晉城你就跟著去學(xué)吧。” 像是嫌蘇卿受到的沖擊還不夠大,傅岑極為耐心的又補(bǔ)充了一句,“這位玉雕大師已經(jīng)隱士數(shù)十年,今年才剛松了口風(fēng)要收幾位徒弟,祁家也遞了名額過去,你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和他們見面了?!?/br> 呆頭呆腦的軟團(tuán)子吃力的邁著小短腿想要爬到蘇卿的懷里去,嘴里嗚嗚的叫著,小小的尾巴蜷縮在背上,和雪白的軟毛貼成一團(tuán),壓出了一個小小的塌陷渦旋。 可現(xiàn)在它的心愛的主人已經(jīng)臉色僵硬的完全顧不得再去搭理它了。 蘇卿張了張嘴,到了嘴邊兒的話卻像卡在了喉嚨里似的,無論如何都沒辦法發(fā)出聲音。 讓她拜師? 學(xué)玉雕? 開什么玩笑! ☆、第20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