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節(jié)
李奉先的作品在做舊上遜色于精通此道的蘇敏,可因為時間充足,玉屏風(fēng)的細(xì)節(jié)創(chuàng)作上卻比蘇敏的要細(xì)膩的多。有一部分評委堅持蘇敏的玉雕整體上看去要比李奉先的精彩的多,也有一部分人認(rèn)為作為老牌匠師的李奉先手法上要比蘇敏精致。 岳靖在一邊聽了一會兒,見爭執(zhí)的聲音越來越大,連參賽的人都注意到了評審這邊的異狀,不得不出聲打斷了吵的臉紅脖子粗的幾位評審。 “還有一位的作品沒有展示出來呢,幾位不如看完最后的玉雕之后再來做最后的決定?!?/br> 這時候才想起來有蘇卿這么個人的岳靖當(dāng)然不是對蘇卿有多重視,只是他不方便直接打斷評審們的討論,可再任他們這樣爭執(zhí)下去又沒個結(jié)果,影響也不好,蘇卿這時候就充當(dāng)了一個擋箭牌的角色。 “有什么看的,又不是沒有聽說過那小姑娘在這一個月里是怎么混日子的。” 有脾氣耿直的評審直接冷嘲。 “就是,我可聽說別人沒日沒夜認(rèn)真準(zhǔn)備比賽的時候,她倒一直不慌不忙的吃的好睡得好的?!?/br> 有人聽了往蘇卿身上一看,可不是?在場的參賽者一個個臉上都露出疲憊的神色,哪個不是帶著大大的黑眼袋,一個月里也都瘦了不少。唯獨蘇卿,估計是真的沒心沒肺只想把比賽給混過去,不但面色紅潤,本來瘦瘦弱弱的她看上去好像還因為這一個月的修養(yǎng)吃胖了一點。 看向蘇卿的眼睛里頓時不少都露出了或鄙夷或唾棄的神色,尤其是那些花了大心思在比賽上的老匠師們,對這種不求上進不思進取的后輩最看不慣。再加上李奉先和蘇敏之前展出的作品那么驚艷,蘇卿在他們眼里就更加的不堪和拿不上臺面了。 “我說這人臉皮也夠厚的了,蘇敏看上去可比她還要小一點,看看人家…臉上就不臊得慌嗎?” “李老資歷那么老,都在一個房間里做玉,看著前輩都這么努力用心,她倒是坐得住吃得下睡得著,真夠沒臉沒皮的。 … 眾人議論的聲音沒有刻意抬高,可也不是竊竊私語到只能身邊的人聽到。蘇卿卻像是什么都沒聽到一樣,給李奉先遞了水之后自己又倒了一杯,垂著頭小口的抿著,眾人看她一聲不吭的低著頭,眾人只當(dāng)她是心虛了羞臊的不好意思面對大家,頓時又更加看不起蘇卿幾分。 至于知道蘇卿實力的蘇敏,從知道蘇卿打算的時候她就知道最后會有什么結(jié)果,見狀也沒有想幫蘇卿解圍的意思,自己做的孽,后果也只能她自己受著了。 放著蘇卿玉雕的小推車和珍貴的雙面玉屏風(fēng)一起推了出來,評審們卻沒幾個把注意力放在推車上的。尤其是聲望最高的崔老,更是毫不給面子的在一直認(rèn)真的研究之前蘇敏和李奉先的玉雕,頭都沒抬一下。不過能勞動得了崔老親自評斷的物件兒本來就不多,這次九淵大會也是花了大功夫才請到的這尊大神,見狀也沒人對他的行為有什么異議。 直到推車上的紅綢被揭開,除了等著看笑話的人之外,都沒什么人真正的往蘇卿的作品上瞧一眼。 “還真好意思展出來啊,要我我就直接摔了,都沒臉在這里丟人現(xiàn)眼?!?/br> “就是,咱們就等著看笑話吧,你看她都雕的什…什…嘶!” “呼!” 岳靖因為起身太快,差點撞到桌角,幾個看過去的人更是一臉的不可置信,正在嘲諷的人臉上冷嘲的神色還在,嘴里卻發(fā)出了抽冷氣的聲音! ☆、第82章 因為考題的原因,不少人對李奉先這一組人的實力私下進行過不少次的討論和比較。 沒有任何一個人把蘇卿放在眼里過。 可仍然有不少人懷過僥幸的心理,想著要是這一場蘇卿能意外的勝出就好了。無論是成名已久的李奉先,還是實力深不可測的蘇敏,對于之后繼續(xù)進行比試的人來說都是個難纏的對手。蘇卿就沒那么麻煩了,她就像是專門為九淵大會里的人特意準(zhǔn)備的極品炮灰,看上去有著自己的小聰明和小機敏,甚至僥幸的熬了這么久到了這一關(guān),但老天還能眷顧她一輩子不成? 不少人心里不是沒有過這樣的想法,‘要是跟蘇卿對上的人是自己,贏得毫無疑問會是自己??!’ 可僥幸心理永遠(yuǎn)只能是僥幸心理,比賽進行到這一步,渾水摸魚根本就不可能再往前進上寸步了。其實蘇卿能走到這一步已經(jīng)出乎了很多人的意料之外了,一個年紀(jì)這樣小的女孩子走到了九淵大會的半決賽,她可以拿著這個功績在外界吹噓好久,得到無數(shù)的追捧和榮譽。但她的好運也就只能止步于此了,雖然都姓蘇,可不是所有人都能有蘇敏這樣的天分,也不是誰都能幸運的得到鬼手的傳承。 至少蘇卿這樣看上去嬌生慣養(yǎng)出來的小姑娘,是絕對沒有這樣的資格的。 于是,此刻放在房間正中央推車上的兩個物件兒,就顯得太過于格格不入和不該存在了。 很多人在面對自己沒有辦法接受和解釋的狀況的時候,通常會產(chǎn)生一種自我懷疑的錯覺。他們第一時刻會認(rèn)為自己是眼花了,等過了這個緩沖期,知道自己看到的東西是真實的,那么下一刻他們就會開始質(zhì)疑出自己意外的其他人的公正性。 “是不是拿錯了?” “應(yīng)該是吧,這東西哪有可能是蘇卿做出來的,你看看她的手,一點傷痕都沒有,哪里像是最近加工過玉雕的?!?/br> “對啊,而且她每天晚出早歸的,也沒有時間做這些東西啊,在這里作弊是不可能的…呵呵,評審們都忙著爭論李老和蘇敏的玉雕呢,估計下面疏忽了,就腿錯東西了吧。” “原來是這樣啊。” 這樣的說法才符合事情發(fā)展的客觀規(guī)律,所有人臉上的神色都放松了下來。他們甚至有興趣彼此打趣了兩句,嘲笑對方第一時間竟然會以有推出來的物件兒之一會是出自蘇卿之手的可笑念頭。 評審里也有人有了類似的想法,略一詫異后就皺眉搖了搖頭,“越來越不像話了,東西都能拿錯,那個叫蘇卿的你怎么回事,不知道你耽誤的是大家的時間嗎,快把你自己的作品弄過來!” “胡鬧!怎么把蘇敏的又給推了出來?當(dāng)我們是瞎的嗎!” 評審們之前爭執(zhí)的太厲害,岳靖就讓人先把李奉先和蘇敏兩人的玉雕都搬了下去,這是有人把玉雕認(rèn)成了蘇敏之前拿上來的那座玉屏風(fēng)。 “原來是蘇敏的啊,我就說怎么又是一對分不出來真假的,原來還是之前蘇敏的那一個啊?!?/br> “哈哈哈,你個老東西也肯承認(rèn)看不出人家小姑娘的深淺了?” “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至少仿古這一塊兒蘇敏這小姑娘確實做得絕了?!?/br> “對啊,而且還是趕工出來的,不知道時間充足的話得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 在一邊看熱鬧的人一邊說一邊愈加贊賞和驚嘆的瞄向蘇敏,誰都沒看到,被蘇百川有意無意擋著的蘇敏臉上早已經(jīng)沒有了一點血色,本就暗淡的下唇被她咬的見了血。議論的人越多,夸贊她的聲音越響,蘇敏的臉色就越難看。 蘇百川見小女兒這樣,心中暗嘆。他知道除非蘇敏能自己想開,否則她自己的這點心結(jié)是會困了她一輩子的。 岳靖和崔老都沒有說話。 崔老一臉嚴(yán)肅的盯著兩座玉雕瞧個不停,他就像是魔障了一般,臉上是開賽以來前所未有的認(rèn)真和深重,外界的聲音則是根本就進不來他的耳朵。 岳靖看了玉雕沒一會兒,眼珠子就定在蘇卿身上不動了。 直到有評委不耐煩,直接點了蘇卿的名字準(zhǔn)備讓她下去把自己的玉雕推出來,岳靖才開口打斷了評委沒斥責(zé)完的話,總算是沒讓評委當(dāng)眾出丑。 “沒想到,蘇小姐這是深藏不露啊,這么短的時間里,竟然做出了這樣的佳作出來。” 一片嘩然。 岳靖話里的信息量太大,前一秒還議論紛紛的大廳里竟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誰也沒有先說話,幾個評審不信,可等他們看到了崔老與平時完全不一樣的態(tài)度,再凝神仔細(xì)去瞧了兩眼兩座玉屏風(fēng)后,心中頓時一片驚濤駭浪! 蘇卿莞爾一笑,她不是沒有聽到那些議論,她要是那種會因為這一點議論和嘲諷就動怒的人,那她也就枉活了這么多年了。但所有人都弄錯了一件事情,蘇卿低調(diào),蘇卿從不當(dāng)出頭鳥,可這并不代表她就不會反擊。 是的 這并不代表。 蘇卿就一直不會反擊。 而一旦做出了某些決定,藏拙在這個時候就顯得太過不合時宜了。 “岳先生說笑了,一個月的時間不短了,在場的都是頂級的手工匠師,怎么會跟那些外行人一樣被時限所困。” 李奉先和蘇敏的臉色齊齊一青。 蘇敏還好說,畢竟是在開始后又毀了原來的作品重做了一個,李奉先卻是費時費力,足足忙碌了一整個月才堪堪在時間結(jié)束之前把東西給做了出來。 更不要說在場晉級的其他人,還真沒幾個不是在規(guī)定時間結(jié)束之前匆匆趕工才完成了手上的活計。 偏偏沒人能反駁。 即使判定結(jié)果還沒有出來,可偏偏就是沒有人能反駁蘇卿的話。 先前說話嘲諷過蘇卿的那些人臉色一個個更是五彩繽紛十分好看。尤其是那些個說蘇卿不務(wù)正業(yè),晚出早歸的人,一個個的臉色漲成了豬肝色,有心想要冷嘲回去,卻無論說什么話都像是在自打臉。而之前冷笑著認(rèn)定了拿出來的玉屏風(fēng)是蘇敏的,還嘲諷的說自己又不瞎的那幾個人,臉上更是像被潑了熱油一樣,幾乎能聽到滋滋作響的焦灼聲。 只能寄希望于是自己眼拙,沒能看出來蘇卿作品里的瑕疵,也只有這樣才能略微緩解這種當(dāng)場臉被打的生疼的憋屈感覺了。 這些彼此競爭彼此防范的人,從參加九淵招募以來,心境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一刻一樣那樣的團結(jié)。 可連最后這點奢望,也在整個評審團的氣氛慢慢的嚴(yán)肅起來時,逐漸的消耗殆盡。 這次花費的時間比李奉先和蘇敏的作品推出來后的總時間還要久,剛開始的時候還只有崔老一人著了魔似的低著頭,到了后來評審一個個的都神色凝重起來,偶爾的交頭接耳也低不可聞。 又半個小時過去了,因為評審團凝重的氣氛而逐漸安靜下來的眾人又開始焦躁起來,其中一個蒜頭鼻男人注意到崔老往蘇卿的方向看過好幾眼,蒜頭鼻男人的面色就微妙起來。 蒜頭鼻男人一票之差落選了比試,心情不忿的他正是之前對蘇卿說話最刻薄的一個。這會兒見崔老的表情異樣,蒜頭鼻男人心里馬上就猜到了評審團的遲疑估計不是因為評選不出蘇卿他們?nèi)齻€人作品的優(yōu)劣,應(yīng)該是蘇卿的玉雕有什么問題。 蒜頭鼻男人哪里肯讓這個他一直看不上眼的小女孩繼續(xù)這么出風(fēng)頭,眼睛一轉(zhuǎn)就開口了。 “幾位評審還沒有商議出來結(jié)果嗎?怕是這位姓蘇的小姑娘拿出來的玉雕有問題吧?” 同樣看到了崔老奇怪表情的也有不少,和蒜頭鼻男人都有著類似的猜測,見有人出頭先問出了聲,先前被打臉了幾位臉上的表情也跟著微妙起來。 等看到崔老不但沒反駁,眉頭反而皺的更緊了,某些惡劣猜測就要見了風(fēng)的野草,這些人心里又生出了快意出來。 “我就知道肯定有問題…” “草包終歸是草包,做出來一幅莫測高深的樣子,早晚還是得被戳穿呢。” “呵呵,也不看看能站在這里的都是什么樣的人物,哪個眼力不是最毒辣的?竟然還想混淆視聽,笑話!” 這樣毫不講理的刻薄話連好涵養(yǎng)如蘇百川都忍不住動起了怒,一直臉色不太好看的蘇敏也皺了皺眉,臉上閃過了厭惡和反感。 蘇卿不但沒氣,竟然還像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一樣,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說話的人,又一臉古怪的瞧向臉色更不好看的崔老幾人。 崔老也知道他們拖的時間太長了,只是發(fā)現(xiàn)了某些情況的他們太過震驚,又是覺得棘手又是覺得丟面子,這才一直沒能給出評審結(jié)果。本就心里面焦灼的他們再被人以這樣的方式一催,那些明明是在踩蘇卿來捧著崔老和眾評審的人,就收到了來自評審團的好幾記飽含怒火的眼刀。 “崔老?” 連岳靖都有些按捺不住了。 崔老沒辦法,只能在幾十雙又是期待又是惡意的視線里,慢慢直起了腰。 “勝出的是…蘇卿?!?/br> 那些惡意的眼神立刻就凝固起來,李奉先咬了咬牙,再想起來比試期間他對蘇卿的輕忽和鄙夷,李奉先直覺得自己像是被人用麻袋罩頭打了一悶棍一樣,羞憤欲死! 蒜頭鼻男人一臉的不敢置信,怎么都沒想到自己竟然猜錯了,情急之下尖聲問道:“那您們還觀察了那么久?是不是哪里出錯了卻不太好說?” “對啊!這玉雕一定有問題,評審們就別瞞著我們了,有什么問題說出來大家一起鑒定一下,怎么能就這么草率的決定了蘇卿是冠軍?” “我不服!” “我也不服!這不公平,一定有問題…” …… 跟蒜頭鼻男人有一樣想法和沒辦法接受這個結(jié)果的人不在少數(shù),也不怕得罪評審,紛紛開口質(zhì)問起來。 有評審被追問的臉色鐵青,“到底我們是評審還是你們是評審?商議的時間長是對手藝人和作品的尊敬!不服氣評判的人自然可以直接退出比賽!” 追問的人也是一時之間感情接受不了。僥幸的期盼過‘資質(zhì)平庸’的蘇卿贏了給他們當(dāng)接下里的比賽墊腳石是一回事,讓他們真心的接受蘇卿以這樣光彩奪目的姿態(tài)勝出就是另一回事了,這可比殺了他們都更難以忍受! 但評審的話已經(jīng)說到了這個份兒上,不服氣也只能是不服氣了,不少人看向蘇卿的眼神更加的咬牙切齒了,恨不得用眼刀活活的剮碎了她一樣。 誰都沒想到,一直溫溫和和,對著眾人的嘲諷也好,刻薄的冷言冷語也好都沒反應(yīng)的蘇卿,卻在這時候突兀的走了出來。 “看完了?”蘇卿走到了兩座玉雕前,笑的人畜無害。 包括崔老在內(nèi)的所有評審卻一臉的如臨大敵,先前怎么被質(zhì)問都無動于衷的他們臉色齊刷刷的僵硬下來。 “您們說的對,您們才是評審,眼里的刁鉆更是像我這樣的小輩再修煉個幾十年也難以企及,評判的結(jié)果大家當(dāng)然是服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