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節(jié)
“我從那個時候查起,再結(jié)合羅小姐提供的資料,基本可以確定這幾件事。陸先生和陸太太確實有個兒子,這兒子被陸太太帶走后沒多久,生病死了,陸太太那時候估計就受了點刺激。正好,有個一兩歲的孩子被人販子拐到了當?shù)?,陸太太直接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花錢買了下來,戶口身份都不用辦,她兒子剛死,這孩子剛好頂上,之后舉家搬遷,瞞過了周圍所有的人?!?/br> “——那孩子就是你,陸適,你那會兒兩歲?!?/br> 陸適笑了聲,手上嘩啦嘩啦地翻著文件,過了會兒,問:“還查到什么了,人販子查到了么?我怎么被拐的?” 沈輝看向小羅,小羅說:“這塊當年就有調(diào)查,你的親生父母曾經(jīng)回憶,他們那天是帶你去景區(qū)玩,那里有個恐龍雕像,你要上去拍照,你爸就把你放了上去,你媽那個時候上廁所不在,你爸找游客幫忙照相,就一轉(zhuǎn)頭,幾句話說明的時間,你就不見了。” “那游客當時只顧著聽相機怎么使用,根本沒有留意,所以當年警方查了很久,一直都沒有查到有用的線索,直到2006年那一陣,警方在行動時意外抓捕到當年那名游客,才知道當年是個圈套,他和同伙一個假裝主動幫人拍照,靠提問拖延時間,另一個就趁人不注意抱走小孩。” “警方從他口中,知道你當年被拐賣到了咱們省,所以你親生父母又找到我們機構(gòu),希望我們能夠幫忙?!?/br> 陸適把看完的一份文件闔上,問:“他們現(xiàn)在在哪兒?” 鐘屏一把握住他的手,陸適看向她,“怎么了?” 鐘屏搖頭。 小羅看著兩人,默默地嘆口氣,“他們……沒多久出了點事。十年前,s省一場地震,你親生父親沒能逃出來,那時候過世了。” 鐘屏一震,猛地攥緊了陸適的手,陸適抿著嘴角,沉聲問:“我親生母親呢?” 小羅:“她在地震中嚴重受傷,雙腿截肢……撐了一年多,在2009年過世了。你1991年失蹤,他們沒有一刻停止找你,花光了所有的積蓄,就算在人生的最后一刻,也沒有放棄,這也是他們最大的遺憾?!?/br> 陸適深呼吸,往沙發(fā)一靠,仰頭看向天花板。 小手緊緊地握著他,他忽然想起那個尋子的武叔叔。 他沒見過尋親的人,不知道他們什么樣,他只見過一個武叔叔,五十多歲,滿臉滄桑,穿得又臟又破,連一頓飯錢都出不起,卻將千辛萬苦攢下的錢都用來找他兒子,一次親子鑒定,一兩千塊,他眼都不眨。 他從建筑工地出來,身上都是泥,手指漆黑,在小商品市場里笑著說來打印,第二天他被燒得面目全非,打印出來的尋子告示也成了灰。 他死于火災(zāi),連他自己都沒有料到,窮極一生,他最后一份希望,在一場大火中,變成了永久的遺憾。 陸適眼睛酸澀,呼了口氣,坐直了,抹一把臉說:“待會兒有沒有事?請你們倆吃飯——”一頓,看向電視機。 眾人視線跟隨過去。 無聲的電視機里,播放著一張地圖,下方字幕寫著,“n國發(fā)生7.8級地震……” 鐘屏把聲音打開。 兩小時后,鐘屏收到任務(wù)通知,明日二十人趕赴n國參與國際救援,鐘屏名字在列。 兩個小時前,sr總部與n國駐中國大使館取得聯(lián)絡(luò),n國官方愿意接受sr的人道主義救援,全國sr的分隊收到指令,何隊長這邊派出經(jīng)驗和能力最為出眾的三人,平安、詞典和鐘屏。 鐘屏把手機放到一邊,進廚房給陸適做飯,陸適跟進去,說:“怎么一聲不響,不用去sr那里?” 鐘屏看向他。 “去吧,那什么團隊精神、救援精神,關(guān)鍵時刻就能體現(xiàn)出來了,”陸適摸摸她的頭,“我來做飯?!?/br> 鐘屏想了想,說:“我想陪你。” 陸適:“不用,陪我干什么,你做你的?!?/br> 鐘屏不吭聲。 陸適摟著她:“真不用陪我,我多大了,還不能照顧自己?” 傍晚,鐘屏去了一趟sr大樓,回來之后,陸適問她情況,她一一說了,陸適幫她準備行李。 這趟要出國,東西帶得多,私人物品、私人裝備,sr那邊備著的生命探測儀、破開工具……還有一堆藥品。 陸適說:“多帶點藥,那種地方最容易有疫情?!?/br> “帶著呢?!?/br> 陸適皺眉,忽然起來,“是不是挺危險的?” 鐘屏一愣,笑了下:“最危險的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是去救援的,只要注意衛(wèi)生,基本就沒什么問題?!?/br> 東西收拾了一大包,最后鐘屏打開抽屜,又塞進兩包紙巾,一看,黃色的竹蜻蜓精精神神地躺在那兒。 她拿起來打量片刻,想了想,也放進了包里。 陸適笑她:“帶去玩?” 鐘屏:“我把它當你,可以吧?” 陸適:“……” 陸適抱了抱她,下巴抵在她頭頂,“不要去”三個字徘徊在嘴邊,最后還是咽了回去。 中國軍方已經(jīng)第一時間派出搭載著醫(yī)護人員和救災(zāi)物資的軍用飛機趕赴n國,第二天,sr救援隊在機場集合,攝影師為他們留下一張合影,鐘屏朝陸適揮著手,陸適遠遠地回她:“要小心!” “嗯!” 中午起飛,天黑時,飛機抵達n國首都機場,誰知因余震原因,機場超負荷,飛機一直不能降落,足足等了六小時,與別國飛機拼完油,他們才成功降落機場。 從機場離開,首都在震后的面貌讓眾人無心交談。 房屋坍塌,道路阻斷,瓦礫下掩埋著的不知什么,整座城市成為廢墟。 sr隊員們稍作休息,立刻加入了沒有救援力量進入的一些村莊,利用生命探測儀找尋生命跡象,一天結(jié)束后,挖出來的幾十具尸體被統(tǒng)一焚燒。 鐘屏消完毒,坐在帳篷外,發(fā)呆半晌,給陸適發(fā)去一條報平安的信息,那頭詞典喊她:“吃飯了!” “……哦!”鐘屏回神。 隊伍忙了足足兩天,黃金72小時早已過去,地震死亡人數(shù)已上升至5000,一切救援都在爭分奪秒。 鐘屏和詞典在村莊里忙完,需要一批消毒設(shè)備,兩人計算路程,決定現(xiàn)在就去取。 天黑還早,路不好走,兩人不趕時間,盡量當心。 詞典問她:“對了,我之前看了新聞,那回看見陸適不好意思問,他那邊……有沒有事?” 鐘屏道:“他沒事?!?/br> “新聞都是真的?” “嗯……” “真是沒想到……我之前聽邁邁說你們已經(jīng)見家長了,現(xiàn)在順不順利?” 鐘屏笑:“你跟邁邁順不順利?” “……你說這個干嘛?!?/br> “你很少這么八卦,是不是有什么想跟我說,還是想要問的?” 詞典踟躕片刻,開口:“那個……邁邁從過年到現(xiàn)在,一直都沒找過我?!?/br> “……”鐘屏道,“你們男人是不是——” 她沒說完,突然一陣地動山搖,站立不穩(wěn),崖邊泥石滑落,樹木坍塌,天色一下子陰下來。 鐘屏喊:“小心——” 晚飯時間,陸適沒吃飯。 煙灰缸里已經(jīng)積了一堆煙頭,茶幾上倒著一支空酒瓶,他抽著,把酒杯繼續(xù)滿上,喝一口,給鐘屏發(fā)消息:“吃飯了嗎?今天累不累?” 發(fā)完沒等到回復(fù),他繼續(xù)喝酒,電視新聞在滾動播放n國地震的消息,死傷人熟不斷上升,各國人道主義救援力量都在往那邊趕。 手機提示音響了下,陸適一笑,拿起來一看,是sr群,他皺了皺眉。 點開來,是一則最新通告,小鐘、詞典在北京時間2月11日下午四時的余震中失蹤,目前情況不明。 陸適一愣,手上酒杯松倒,紅色的酒水如血蔓延,滲透進沙發(fā)布料中。 陸適抓起外套,拿上車鑰匙,匆匆忙忙開到sr大樓,辦公室里有十幾號人,他在門口就聽見邁邁大聲喊:“詞典究竟怎么樣,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沒有,你們快跟何隊長聯(lián)絡(luò)??!” 馬阿姨勸道:“你別著急,現(xiàn)在正在聯(lián)系呢——”不知對方說了什么,過了會兒,她喝了聲,“夠了邁邁,你加入sr多久了,你看看你這會兒像什么樣子!救人的事情大家都著急,沒人希望詞典和小鐘出事,你以為大家不想找到他們?!你在這里鬧什么鬧,有種自己給我飛過去找人!——”一頓,“小陸,你怎么也過來了……都給我安靜呆著,閉上嘴!” 陸適沉著臉,問:“現(xiàn)在什么情況?” 馬阿姨嘆了口氣,跟他解釋一遍,最后說:“不要著急,我們都著急,越急越亂,關(guān)鍵時刻,大家必須保持冷靜和客觀,懂了嗎?” 胡隊長從樓上匆匆下來,講著電話,一臉嚴肅,馬阿姨說:“老胡昨天剛到,現(xiàn)在這里有他坐鎮(zhèn),一有消息咱們馬上就能知道?!?/br> 胡隊長跟電話那頭溝通完,掃了辦公室一圈,最后視線在邁邁和陸適臉上逗留片刻,道:“我希望接下來你們聽到任何消息,都能保持冷靜,否則就給我出去。” 邁邁:“好,你說?!?/br> 胡隊長:“余震造成的影響是,那幾個村莊道路完全受阻,現(xiàn)在陸路無法進入,通訊中斷,另外,鐘屏和詞典之前脫離了隊伍,具體的失蹤地點,現(xiàn)在也無法確定?!?/br> 眾人一陣沉默。 陸適胃酸翻上來,沖進洗手間就吐,他之前空著肚子,灌進里面的全是酒,這會兒吐出來的也是沒消化的酒。 他記得上回他也吐過一次,那次什么都沒吐出來,他很快就收到了鐘屏平安的消息。 這回是7.8級地震,他之前還在看新聞,余震的最新消息第一時間出來,死亡人數(shù)又上升了,首都已經(jīng)面目全非。 陸適扒著馬桶,胃里翻涌,卻再也吐不出東西,他往墻上一靠,仰著頭,看頂上刺眼的燈光。 他把圍巾落下了,那塊圍巾是鐘屏親手織給他的,他織給她的那塊,進度才到一半,最近一直沒動手。 她每天起床都困難,往他懷里鉆的時候,暖得像只貓。她現(xiàn)在每天都為他做飯。 她食量大,一頓都不能餓。 那天他本來要說“不要走”,為什么沒有說? 陸適捂住心臟的位置,難受呻吟:“好疼啊……”整個人都蜷縮了起來,趴在了地上。 外面馬阿姨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驚呼:“來人吶,小陸,小陸你怎么樣?” sr救援人員失蹤,晚間新聞第一時間播報,兩張單人照出現(xiàn)在電視機里,霍志剛拿著筷子的手一頓,他霍地推開椅子,套上假肢,一邊打電話,一邊出去開電瓶車。 電瓶車剛發(fā)動,他又下來,重新去大路上攔了一輛出租車。 半小時后抵達sr大樓,霍志剛熟門熟路地進去,找到胡隊長:“老胡!” 胡隊長背對著他,正彎腰對著張椅子,聞聲回頭,露出陸適的臉,“來了?我慢慢跟你說,你先坐?!?/br> 霍志剛皺眉看了眼人不人鬼不鬼的陸適,問:“他怎么了?” 陸適瞥了他一眼。 胡隊長道:“酒喝多了,剛才暈倒,掐了人中醒了?!?/br> 霍志剛眉頭又皺緊幾分。 陸適也不解釋,沒理會霍志剛,他問:“現(xiàn)在還沒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