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節(jié)
錦月袖下雙拳緊握,在看見弘允溫潤、親切面容的時候驀地一松,動動唇,沒有說話。 “怎么了?”弘允才看出今天的錦月不太一樣,清俊的眉眼是一種寧和的味道,讓錦月躁動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弘允哥哥,我……可以相信你嗎?” 弘允一愣?!霸趺催@樣問,你相信不相信我,全然取決于你,我,一直是我,錦兒。” “我……” 錦月抿了抿唇:“我來找你是想請你幫個忙,非常重要的忙。想請你,幫忙我找找小黎?!?/br> “小黎?孩子不是已經(jīng)——” “不!他還活著,就在長安城里,我想請你幫我找到他,不過……”錦月一頓,鄭重道,“不過我想請你答應我,一定保密,不要讓朝廷知道,更不要,不要利用他,作為人質……” 弘允眼睛瞇了瞇,眸中閃過些許的陰沉。“你怕我用孩子威脅弘凌么?” 錦月知道自己該說點兒好聽的話,可是弘允這么聰明的人,她大概說什么都是枉然,再者她不想讓兩人之間有任何不真誠的虛假說辭,破壞了這么多年來的情誼。 所以,她低下了眼睛,只說:“孩子是無辜的,我不想讓他再牽扯入紛爭之中。” “弘凌看重血脈,若用孩子做人質他必定束手束腳吃敗仗,朝廷或許可以不戰(zhàn)而勝,我也可以省下許多麻煩?!?/br> 錦月心中一沉,而后又聽見他深深吸了口氣。 “錦兒,你將這大個難題拋給了我來做選擇,實在有些狠心?!?/br> 又聽他輕聲一笑,而后錦月便覺被一雙長臂膀環(huán)住了身子,幽幽芳香的氣息就鋪面而來,充斥滿她整個鼻間—— “弘允——” “不過我弘允向來不喜歡卑劣的下三濫手段,也從不覺得會敗給任何人。放心,我?guī)湍?,也會保密。你是我最心愛的女子,我怎會舍得讓你難過,你就是即刻要我性命來救你的孩子,我也會答應你……” 錦月聲音有些哽咽:“弘允哥哥,你愛江山嗎?” “愛,皇家男兒,幾人不想要江山?!焙朐事曇舻拖氯?,“可我,更愛你……江山可以有許多方式去奪,可你卻這樣脆弱、惹人心疼,我若不疼你,誰疼你?!?/br> 錦月已是淚流滿面,弘允的選擇,和這番吐露,她確實感動了。那顆因為愛弘凌而遍體鱗傷、死過去的心,仿佛有感受到了些許的微溫。 愛是什么,是轟轟烈烈,還是相濡以沫。曾經(jīng),她以為是轟轟烈烈,可是后來…… “弘允,你說的‘愛’,到底是什么……你為我做這么多的犧牲,我心中對你的虧欠,恐怕這一輩子都還不清了。” 兩人零距離相對,弘允不覺收緊了懷抱,聲音從所未有的低啞、動容。“雖然從前我也振振有詞與你說感情理論。可我其實,也說不清吧。我只知道,從很多很多年前起我便舍不得你難過,舍不得你流淚,舍不得你過得不好……太多,太多的‘舍不得’?!?/br> 錦月已淚流滿面,手顫顫抬起,落在弘允筆挺的腰間。 這一份溫暖,是否才是真正的愛? 這是錦月第一次主動抱他。 弘允在那雙素手落在背后的時候,渾身一顫,身上的血脈仿佛要逆流了,多少年來的等待,仿佛在這一刻開出美麗的花朵。 過去再多的孤清苦等,在這一刻,都成了幸福的增味料。 “錦兒,我終于……終于等到了你的擁抱。我秦弘允對天發(fā)誓,此生,絕不相負?!?/br> “你從未負我,是我,一直有負于你?!?nbsp;太多,需要償還。不管是不是愛,這個男人,她若再傷害他,就真的太沒有良心了。 作者有話要說: 弘實和尉遲兄弟的災難這才是開始,接下來還有大苦頭等著他們捏,錦月發(fā)功ing。 大家想念小團子嗎?嗷嗚,還差幾個作者收藏,作者君就要脫離巨型真空,買入小透明了.嗷嗚~~~喜極而泣.感謝收藏作者君專欄的小讀醬,么么噠! ☆、第77章 1.0.5 【第七十六章】 錦月話中的虧欠,令弘允雙臂一僵,仿若心中的暖暖陽光驟然遭遇了一絲冬風而顫然一涼。 “原來你是覺得虧欠于我,倒是我會錯了意?!?/br> 弘允放開雙臂。 錦月只覺弘允退開后冷風吹來有些刮耳朵的冷。 弘允攏了攏她披風,壓下心中的渴盼而眉目淡然如安寧的春日,謙遜之下又是十分的自負:“沒關系,一輩子那么長,我可以慢慢等你對我動心。若真是不能動心,我也不會強迫你留在我身邊,我弘允,還不需用這樣卑劣的手段得到女人的身心?!?/br> 錦月越發(fā)不能借口。思及剛才為了償還他的恩情而想著真正成為他妻子的想法,越發(fā)覺得是褻瀆了、耽誤了這個美好的男人。 自己,真的配不上他,還是一日為他找個真正美好的女子,或許更好吧。 “謝謝你的不強求,若……若我有幫的上忙的地方,請你盡管告訴我。”錦月心中暗思量,就守住皇后的秘密,算是對他們母子的報恩吧。 瞧著錦月眼中的真誠,弘允莞爾一笑,說“好”。這一莞爾,錦月心中的緊繃和虧欠漸漸被撫平。 這個男子,仿佛有一種魔力,再大的事、再多的麻煩,仿佛在他眼中都如螻蟻,可以讓你不必焦心、不必憂心。在他身邊生活,也會被他的從容優(yōu)雅所感染,積極向上起來。 * 長安城在巡查東宮余孽的sao動之下,尚陽宮的人也在長安城中暗暗尋找小黎的蹤跡。 而朝中宮內,因為齊王大肆抓捕喪期不規(guī)矩行為,而人人緊繃小心。 尉遲正陽在獄中關了三日,被革職查辦,永不得入朝。 尉遲正陽成了個閑人,在府里帶著日日愁悶,見著人就說“是有人害我!”,卻又不知道是誰,在府中對著母親上官氏,各自都是氣悶。 而剛被解除禁足、有望重新被重用的弘實,又被收回多項權力,禁足半年。 這次事情因為齊王張揚高調,而搞得人盡皆知,弘實和尉遲正陽的名聲抹上難以洗脫的污點,往后想翻身,是難了。不過,沒有危及性命也算是他們幸運,皇帝還有所顧念。 提起這兩個字“齊王”,皇帝秦建璋就頭疼,偏偏又是自己胞弟血濃于水,只希望一月的停尸喪期趕緊過,出了殯,他趕緊回自己的封地去,別再眼前鬧騰,心煩。 各種期盼中,諸侯王或使者都終于集齊,吊唁完畢——太皇太后明日午時,出殯。 薄暮朦朧,天空陰沉沉似要下雪的前兆。昭珮殿中錦月看了眼烏蒙蒙的天空問周綠影:“幾時了?” “酉時一刻,小姐。”周綠影說,“您都問了幾回了,既然五皇子說今晚會有結果,您就安心等吧,別焦心懷了身子,到時候小黎公子回來看見娘親有恙,也會心疼的?!?/br> “我如何不心焦、心急,只要小黎一刻沒有回到我身邊,我這心就一刻放不下。”錦月又第數(shù)不清次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在屋中徘徊了一圈,深吸了口氣平復心情?!澳阏f得也對,明日還有大事要做,不將上官氏母女的爪牙拔了,難免她再使壞?!?/br> “小姐說得是,明日大事,就看飛羽公子了。” 錦月略一思量,雖然昨日就已經(jīng)與尉遲飛羽溝通好了,但事關重大,她還是不放心,便讓周綠影拿了一張薄薄的白絹,筆墨伺候。 錦月快速地在白絹上寫了幾行小字,輕輕一吹晾干,交給周綠影疊好,塞在新做好的男靴底子里。 “影姑,勞你跑一趟大乾宮,務必讓哥哥按照我吩咐的步驟去做,萬不能有半絲疏忽,否則不但不能手刃仇人,恐怕還要惹得一身腥臊,有性命之危??烊タ旎??!?/br> “諾?!?/br> 錦月等到三更,才等來了隨扈,稟告孩子的消息—— “娘娘,奴才二人在城西的貧民區(qū)撿到了小公子的鞋子,乞兒說有幾個漢子一直在追索小公子,但小公子機敏,幾次都逃脫了?!?/br> “小公子應該還在貧民區(qū)附近,我們的人正馬不停蹄的找,應當很快會有結果!” “那就好,那就好……”錦月捂著心口又是狂喜又是擔心,“必須在歹人找到他之前尋到孩子!你們可能做到?” “奴才二人與眾兄弟必定肝腦涂地,竭盡所能!” 小黎沒死,小黎快找到了!錦月在床上翻來覆去,深秋的寒夜也不再覺得冷了,好像溺水瀕死者,突然踩到水底,看見了光亮。 錦月輕輕摩挲著孕育了生命小腹,掌心一陣暖,涌入身體中。 弘凌,應該還不知道孩子還在世吧。 不知道好,不能讓他知道,否則,只怕他一定會搶回去…… 錦月睡不著,起身去看小姑娘青澄。青澄睡在昭珮殿偏殿的屋舍里,錦月?lián)芰藗€婢女照顧著。 小姑娘難得在睡夢中酣睡,燭光叢叢,映著她瘦小的小臉兒,明明是個清秀的小女孩兒,卻生生被眼窩周圍那片青黑給破壞了美感。 錦月輕嘆惋惜,撫摸她的臉頰?!澳阌幸活w美麗的心,是真正的小美人兒,更是小黎和我的貴人?!?/br> 小姑娘熟睡中,蹭了蹭錦月的手,十分可愛。 · 太皇太后出殯這天凌晨下了一場大雪,風狂雪急,晨起已經(jīng)有三四寸厚。 狂風呼嘯,如此時暗流涌動的皇宮,來來回回匆匆奔跑的奴才、宮官、侍衛(wèi)硬生生跑出一陣陣疾風! 大乾宮宣室殿外,粗麻布喪服的楊公公忽而得了個跑得衣袍凌亂的侍衛(wèi)通稟,當即嚇得腿一軟,險些跌坐地上。 楊公公提著拂塵匆匆跑入內殿——“皇,皇上——” 皇帝秦建璋正準備出發(fā)寧泰殿領著出殯奔喪,由內監(jiān)伺候著穿內三重、外三重的衣裳,明黃織錦緞子外罩著銀灰喪衣,畢竟太皇太后是高祖皇帝的正妻,天子也不能例外。 皇帝橫了一眼楊桂安,訓斥一句問是否是齊王又惹事,楊桂安急得舌頭打顫,道:“不,不不是,皇上,這回不是齊王,是太皇太后的后陵出了事。剛才后陵的守陵人來稟,說是入后陵的通道垮塌了!” 皇帝怔愣,而后震怒。 “這究竟怎么回事!好好的后陵怎可能通道垮塌,這可是修了數(shù)十年的后陵,傳出去豈不是讓天下人恥笑嗎!” 皇帝大怒,楊公公等奴才哪兒敢擅自接話,屋中除了服侍左右的內監(jiān),還有兩個侍中。 侍中一職相當于隨扈。 皇帝暴躁徘徊,緊急詔令三公九卿,在宣室殿詢問此事。 “陛下,帝、后陵墓是登位之初便開始修建,在位多少年便修多少年。陵墓的意義不僅是龍鳳長眠的地宮,更是顯示當朝能力、財力的標志,留給后世評判,意義非凡。粗略算來,太皇太后陵已經(jīng)過近七十年的修繕,光負責負責修建陵墓的將作大匠和奚官局令丞都不知換了幾代,恐怕此時不好查辦?!贝蟪嫉馈?/br> 皇帝煩悶重嘆一聲:“朕如何不知不好查辦,按理說修了幾十年應當是牢不可破、精美絕倫的,可它竟然連通道都垮塌了!朕,簡直無顏面對高祖皇帝和太皇太后!” 皇帝沉凝一陣,掃了眼下頭的官員,道:“后陵通道崩塌,亟待修繕,才能盡早讓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貴體入土為安,你們當中誰若能挑起這個責任,朕便封侯千戶。你們誰愿意,就主動站出來!” 剛才還振振有詞的大臣,一聽皇帝這話全都裝死狀。 這修繕后陵的事兒先是由皇后的人負責,而后五年前交由信任太子弘實負責,現(xiàn)在后陵出事,恐怕跟這些人有關。眼下舊太子弘凌剛剛叛變,長安、宮中動蕩不安人人自危,這些高官多么圓滑,這個節(jié)骨眼兒上哪兒敢吭氣,將這樣吃力不討好的事兒往自己身上攬!萬一是皇后,可怎么辦…… 皇帝哪能看不出這些老東西的圓滑,低聲斥道:“朕是讓你們來挑起大梁解決問題的,不是讓你們來當木偶的!大司農(nóng),你主管錢財,你來修繕如何?” 那老臣嚇得滿頭大汗:“陛下,這……不是臣不愿,而是短時間內要找到這么多合適的木材修繕后陵,難如登天啊,老臣實在心有余而力不足,還請陛下另擇良才……” “那你們的意思是就讓這后陵坍塌著不管么!” 皇帝怒拍龍椅,眾臣子跪倒一片大喊恕罪,卻沒人主動來挑這件事兒?;实蹥鈵溃娨慌愿讨兴娜?,氣急之下便問:“你們四人跟隨朕左右也有數(shù)年,可愿效力,若誰能將后陵在三日內修復,并查處事故原因,朕……朕封侯三千戶,世襲罔替!” 三公九卿官位高也不在乎少個侯爵,侍中級別低,又覺那太遠難以企及,是以都低下了頭混當聽不見。 皇帝秦建璋氣得發(fā)郁,臉色鐵青,卻不能將這么多人奈何:“平時說話油嘴滑舌巧舌如簧,正到用你們的時候個個為求自保往后縮!朕,朕究竟養(yǎng)你們何用……” “陛下,臣愿一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