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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一日為妃在線閱讀 - 第140節(jié)

第140節(jié)

    這陰柔的聲音,錦月立刻認出是田秀玉。

    果然,昏暗中,田秀玉與一雙端著毒酒的內侍立在牢門外,她染瘟疫臉上長的潰瘡初初愈合,混著她快意的笑容,丑陋可怖。

    秋棠攔在錦月身前:“你想做什么?!這可是刑部大牢,你一個庶人敢擅動太子妃,就是死罪!”

    錦月輕輕撥開秋棠:“你想找我報仇?”

    田秀玉狠狠笑了兩聲:“沒錯,算你聰明。識相的就自己喝了這毒酒,免得讓我臟手來灌你!”

    錦月掃了眼內侍手中的牢門鑰匙,心中更是一涼。如非上頭默許,她怎會如此容易得到鑰匙?!跋N蟻尚且貪生,你想讓我自裁,未免太天真?!?/br>
    田秀玉見錦月看鑰匙,笑容更加猙獰:“你也瞧見這串鑰匙了吧?若非有人放水,我怎能拿到???,這人人都盼著你死呢,你若畏罪自殺,太后只會歡欣,我這是為太后解決了個麻煩,又怎會有事!張貴,把門打開?!?/br>
    牢門窸窣被打開來,二內侍身體強壯,力氣奇大,秋棠和青桐根本反抗不得,被綁住雙手。田秀玉令人抓住錦月,親自端了毒酒,目眥欲裂:“尉遲錦月,是你讓我丟了皇子妃位,這就罷了,更可恨的是你連民兒那樣小的孩子都不放過!你的心肝真是魔鬼一樣的黑?。〗袢瘴冶阌H手為民兒報了仇,再去結果了你的兒子,如何?”

    “小桓,小桓也在牢中?”錦月急問。

    田秀玉卻不回答,看她模樣,應當就是。錦月既是擔憂,又是松了口氣,在獄中,便說還活著,沒有就地處決。

    “放心,你們很快會母子團聚!”

    她開始灌錦月毒酒,錦月拼死抵抗:“你以為憑借我一己之力,能夠神不知鬼不覺cao控宮中宮外上千人染病嗎?我若有這能力,還置于被人陷入監(jiān)牢不能自救?你殺了我不是報仇,而是讓真正cao縱你我結仇、害死你兒子的人在暗中笑你愚蠢!”

    “是你想重新贏回東宮名譽。除了你,還能有誰?”

    “除了太子妃,后宮女人誰的權力最大,你還看不透?”錦月道。

    田秀玉有一分動搖,而后又迅速被恨意沖昏去:“胡說!太后德高望重,怎會跟你一般使下三濫手段,我可不會受你騙!”

    毒酒入口,分外火辣,錦月反抗不過,眼看死路就在眼前,卻忽來一粒石子打碎了酒杯,立時就灑了一地。

    “一介庶人竟敢擅闖監(jiān)牢,未免太不怕死!”

    一襲雪白的紗裙從昏暗里走來,她身側的婢女提著盞宮燈,竟是許久不見的映玉。幽暗中,她容顏如舊,臉頰比之從前更有了些血色和容光。

    “動我jiejie性命者,我蕭映玉絕不放過!”

    田秀玉略略膽寒,蕭映玉雖地位低微,卻是上安宮和太后的人,太后掌管后宮,惹不得。

    田秀玉匆匆找了借口逃走。

    錦月冷冷看著映玉,時過境遷,她也不敢再相信這個女子。映玉也無多少溫情之色,只道:“我只道太子妃恨我,不信我是來救你的。確實,我是受人之令才來此一趟?!?/br>
    “誰?”錦月問。

    映玉眸中略有黯然:“除了四皇子殿下,這世上還有誰能有這個能力和心意,來解救jiejie么?”

    ☆、第109章 1.7.0

    “解救?”錦月不知自己是怎樣笑出來,應當是冷冽至極的笑吧。

    “東宮遭逢血洗,眾叛親離,而我身陷囹吾、生路渺茫,這一切不正是他所策劃么,‘解救’這兩個字聽起來未免可笑?!?/br>
    映玉未在意錦月寒雪般的眼神,施施然走入骯臟的牢房,她的長裙是淺色的絲綃,在燈光下仿若上好的白玉流動著耀目的光芒。

    映玉瞧著錦月,錦月的太子妃袍已經被剝去,穿著白布囚服,可縱然環(huán)境臟污,光線昏暗,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子腐爛的霉味,可仿若越是如此,眼前的女子,越是散發(fā)出一種不屈、不敗的美麗,讓若暗夜綻放的幽曇,寧靜,潔白,夜色再黑也不能抵擋住她的芬芳。

    映玉不禁有些自嘲,自己當初多么的傻,竟然想著幾個小伎倆,就能居于她之上,而得寵。

    “jiejie,你知道你為什么一直過得那么苦么?”映玉思量罷,悠然問道。

    “若我沒有記錯,上次我便和你說了清楚,從今往后不要叫我jiejie。”錦月道。

    映玉接著剛才的話題說下去:“因為jiejie你太倔強,總不愿向事實低頭。彼時四皇子心中有你,若你不堅持那所謂的一雙人理論,或許小黎與jiejie現在已經和四殿下幸福美滿在一起,皇子妃的位置哪里還輪得到傅柔月呢?自古男子三妻四妾,普天之下都是如此,何況四殿下還是天家皇子,繁衍子嗣開枝散葉是也是他的責任?!?/br>
    錦月瞇了瞇眼睛:“所以,你今天想告訴我什么?你當初處心積慮,不惜以小黎的性命來挑撥我和弘凌,逼我我離開,現在又來找我說這些話挽回我與他的關系,不是自己給自己下絆么?”

    映玉眼睛閃過些許黯然和不如意,她想起了上安宮中諸多姬妾,和自己日漸搖搖欲墜的地位,映玉轉臉入陰影:“我自然有我自己的苦衷?!?/br>
    錦月只是淺淺一思量,便將映玉的神情了解了明白。“看來太后已將你利用干凈打算拋棄,令你不得不另求出路,賣力討好弘凌了?!?/br>
    被錦月一句說中所想,映玉倉皇回眸對上錦月地眼睛,臉色驟然蒼白,而后又臊得紅一陣白一陣。

    人人都道她是太后身邊紅人,又是上安宮姬妾,日子舒坦,唯有她自己知道自己時時走在刀劍上、深淵旁,她所擁有的一切不是因為別人愛她、喜歡她,而是她還有利用價值。

    可現在,無論太后還是弘凌,她的依傍,隨時隨地都可能將她拋棄?;蛟S是這種隨時可能被拋棄的不安,所以她才想要來看看這個曾經給她安全感、視作天一樣重要的人。

    映玉蠕了蠕唇,最終也沒說出個什么,待平靜了些,冷下眉眼道:“jiejie將我看得透徹,也希望把自己看得透徹才好。你好自為之吧!宮中想要殺你的人或許可不止田秀玉一個,那些死于瘟疫的人,沒有一千也有幾百,若他們都來找jiejie報仇,恐怕jiejie再多的好運氣也不夠阻擋。映玉告退了!”

    錦月沒有看她,冷回道:“不送?!?/br>
    映玉拂袖而去,剛走甘鑫就進來,他應當是跟著映玉來的,草草令人放下了一床棉被和一壺干凈的開水。

    “太子妃,臣當時就說過八皇子妃死了才對您有幫助?!?/br>
    錦月不欲多理,甘鑫不以為意,還是一副jian猾笑瞇瞇面皮,又道:

    “太子妃真是好福氣,雖然嫁入了東宮跟著遭了秧,可不但四皇子對太子妃念念不忘,還有個好meimei,更深露重還想著來看娘娘安危,太子妃確是個有福之人。”

    “本宮有福無福自在上天,本宮不得而知,但甘大人福薄我卻是知道?!?/br>
    錦月冷道。

    “太子妃此話何講?” 甘鑫不解。

    錦月瞟了他一眼:“因為言不由衷、虛情假意,這樣的人多半不會有好下場?!?/br>
    甘鑫jian猾的笑容驟然有了裂痕,怒氣從裂縫里絲絲滲透出來,忍了一會兒生生忍下,咬牙笑道:“太子妃謬贊了!”

    他頓了頓,補充道:“甘某還想多說一句,太子妃確實冤枉甘某了,蕭昭訓的確是因為與娘娘姐妹情深才來看娘娘,并非受四皇子之命而來,太子妃有這樣聰慧的meimei,可要抓住機會啊。”

    錦月略略一怔,而后又很快明白過來甘鑫的用意。

    甘鑫走后,秋棠問:“娘娘,蕭昭訓傷害過小黎公子和您,不能信!”

    “這個我自然知道。我曾給過她許多次機會,她都沒有回頭,現在恐怕是日子不安穩(wěn),對我還有所眷戀罷了?!?/br>
    第二日,周綠影和小桓被關入獄中。錦月見著小兒子安好,才安了心。

    “娘娘,小黎公子還在祁陽侯府,巫蠱詛咒是要誅九族的,奴婢擔心……”

    錦月拍著小兒子后背,輕笑了聲?!靶±钁敍]有危險,虎毒不食子,弘凌雖然現在變得喜怒無常、難以揣摩,但對于親情的重視,是他的天性。我相信他就算再無情,也不會動自己的骨rou?!?/br>
    錦月道。弘凌知道小黎還活著,錦月反而不必擔心尉遲飛羽了,盡管因著這層關系,祁陽侯府應當不會有事。

    秋棠聽錦月說起弘凌的個性如此篤定,略微怔了怔,而后與周綠影略略對視了一眼:她們主子,對四皇子確實了解頗深啊。若非曾經心靈相交,怎會如此了解。

    接下來牢獄中的日子,變得漫長且難熬。

    刑部開始提審拷問,各種獄中能用的手段無所不用其極,夾手指、溺水、鞭撻,不過卻都是針對秋棠、青桐幾人,對錦月態(tài)度雖然兇悍,但落到實處的只是在手指上夾了幾道紅痕,顯然有意放水。

    錦月關押在西,弘允關押在東,中間隔著長長的甬道。

    那條細長昏暗的甬道,一眼可以看到那邊墻壁上燃著的老油燈,錦月每日貼在牢門縫隙朝那邊看、那邊聽,卻一無所獲。

    唯有寒冬臘月的刺骨寒風,夾雜著鐵銹和糜爛的味道一陣陣吹來,凍得人渾身一個激靈,其中隱約的血腥味,更讓錦月渾身若落在冰水中,從頭寒到了腳。

    錦月試著喊過弘允,那頭卻越發(fā)靜寂了,無人回應。

    他不可能聽不見的,可為什么他不回應?錦月一度懷疑,弘允是不是被人滅了口。

    這一天她聽到了那邊有人痛哼了一聲,極度的隱忍和堅持,錦月立時涌出了熱淚——“弘允哥哥,是你對不對?”

    那頭驟然沉寂。

    錦月心頭一慌,生怕錯過這等待了許久才聽見的弘允的蛛絲馬跡。

    “你是不是說不出來話,如果你還安好,就敲一下鎖鏈可好?我很擔心你,弘允哥哥。”

    許久,錦月才聽見有鐵鏈窸窣響了一聲,胸口懸著不知多少日夜的心才落了地。拿起綁縛雙腳的鐵鎖鏈,錦月也在地上敲了一聲,回應。

    長長的甬道回響著鐵鏈的交流報平安,未免心酸。

    這是錦月唯一一次聽見弘允的聲音,不知那邊在發(fā)生什么事,這是牢中,那時而的血腥味,錦月其實不是想不到是什么。這是,弘允那樣骨子里高傲自負的人,一定是不想讓她知道他的狼狽的,所以,錦月就麻痹自己,不去想象弘允的樣子。

    臘月二十八那天是個細雪連天的日子,錦月記得很清楚。從墻上那個巴掌大的天窗,正好能看見那片蒼白的天空細雪瀟瀟。

    雪很碎,也很密,下得人心亂如麻。

    正是這一天,皇帝駕崩,遺詔四皇子弘凌為新皇。

    錦月已經關得快分不清晝夜。唯有那么一小片時而蒼白、時而混黑的蒼穹,還提醒著錦月,這是人間,不是陰暗的地獄。

    那片天空中的細雪漸漸不見,變成春雨,空氣中的陰冷逐步轉暖。

    陽光帶著乍暖還寒的氣息,從天窗投射進來,錦月抬頭,就看見了那稀薄的陽光已帶了春天的容顏。

    這一天她的三餐也從兩素的冷飯,變成了三葷三素一燙的熱飯。獄卒頭子送飯時嘿嘿笑了一聲,帶著言不由衷的諂媚:

    “廢太子妃,今天新皇登基說是要大赦天下,你們夫婦二人雖為非作歹、天理不容,但新皇仁慈,也放你們二人一馬,還恩賜恢復你們王族身份。這一頓算是小的額外送您的,出去后可要念著小的的好處,就別記恨小的了。”

    秋棠幾乎喜極欲泣,她受了拶刑,十指關節(jié)腫大,顫巍巍握住錦月的袖子:“娘娘,娘娘,我們等到了,我們等到了……”

    周綠影抱著小桓拍著背,連聲哽咽:“上天聽到我們的祈求了,聽到我們的冤屈了,所以才及時放我們出去啊。小公子,你看,咱們可以出去了?!?/br>
    小桓仿佛聽懂了,吚吚嗚嗚說了幾句,咯咯笑了兩聲。

    皇帝突然駕崩,讓處斬東宮的日子延后了,七七過了,眼看半月后就是處斬的日子,弘凌卻選擇這個時候登基稱帝。

    錦月抱過兒子,那小小的一團,熱乎乎的落在懷中,眉眼有弘凌的影子,只是弘凌從沒有過這樣暖人、可愛的微笑。

    錦月心中一暖,又掃了眼熱騰騰的飯菜,冷笑道:“看著我們的不是老天,是披上龍袍的那個人?!?/br>
    “娘娘是說四……皇上?”

    秋棠問。

    青桐不解:“自先皇駕崩,皇上從未涉足牢獄來看娘娘,怎會……”

    錦月只是勾了勾唇,不想解釋。

    弘凌,他從未忽略過這些事,這個男人心思極細,恐怕連女子也比不上,也最知道怎么折磨人。

    錦月親手抱過小桓,臉上才浮現些許溫暖。

    周綠影微笑著掖了掖孩子的小棉襖:“再過幾日,小桓公子就要一歲了,日子可過得真快當。”她笑容一僵,浮現些許惶恐,小聲道:“小姐,現在四皇子稱帝,咱們的小黎公子和小桓公子,身份就更了不得了??汕f不能讓太皇太后知道,否則……”

    秋棠、青桐聞言都是縮了縮脖子,太皇太后,一手策劃了瘟疫和巫蠱之禍,多么可怕。

    “傅皇后是太皇太后的侄孫女,若是讓她知道娘娘有兩條天子龍脈,還得了……”

    錦月抱著孩子的懷抱緊了緊,唇咬出個白印?!八粫溃∪羰侵?,我也一定竭盡所能,護住小黎和小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