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節(jié)
· 薄月又向中空移了移,宴飲已進行了一個時辰,接近尾聲。 方才弘凌讓曹全去催促小太子,內(nèi)監(jiān)在殿門口跪下:“稟告陛下,小太子身體略有不適,在屋中歇息,說是不想來了?!?/br> 弘凌凝了凝眉,竟沒有說什么,揮手讓內(nèi)監(jiān)退下。眾臣子面面相覷,有暗暗交流眼神意指小黎終歸不是正正經(jīng)經(jīng)好環(huán)境里生長的皇子,上不得臺面、不適宜做太子的。 他們當(dāng)然只敢想,弘凌的性子喜怒無常,傅家父子還被革職在家,他們那里再公開頂撞半個字?是敢怒不敢言。 弘凌拂袖,掃了眼底下眾臣子,飲酒過剩讓他兩頰酡紅:“今日朕趁著生辰要告訴眾愛卿個喜訊?!?/br> 他興致高漲,嘩啦一揮袖,獵獵作響。此等風(fēng)姿,粗狂豪邁萬丈,睥睨臣下,儼然盤踞九天的真龍?zhí)熳印?/br> “朕決定,將尉遲錦月封為婕妤,三月之后開春,晉封皇后,從此與朕攜手坐看山河、守護這大周萬里江山!” 封后之前必須先封為婕妤,這是祖制規(guī)矩。 弘凌聲音震響,滿殿燕語的飲酒作樂聲戛然而止,無人不屏氣凝神、瞠目結(jié)舌——皇帝,皇帝這是瘋了嗎?尉遲錦月,現(xiàn)在還是代王后啊,現(xiàn)在挑明了是明搶,毫不給自己弟兄留顏面了! 弘允幾乎震怒,酒杯捏碎在手里割了道血口子,他也顧不上管:好你個弘凌,當(dāng)真不要臉面至極了! 今夜,他便將錦月帶走! “皇上不可啊!皇上,尉遲錦月是代王后,是您的弟媳,如此……如此是大亂禮數(shù)!”說話的是弘凌曾經(jīng)的老師,東宮太子太傅夏元清。 夏元清固守陳禮,是個執(zhí)拗老頭兒。眾臣子早積壓了一腔敢怒不敢言的怨氣,見夏元清牽頭,都紛紛跪下大喊“皇上不可”。 弘凌怒拍了案幾、杯盤碎裂,令眾人一抖:“夏元清,朕念你伺候朕多年還算盡心三番幾次對你忍讓,你卻如此不知好歹沖撞于朕。來人,將夏元清拖下去重責(zé)四十大板,關(guān)押刑部大牢!誰在附和,同罪!” 一瞬間殿上所有人都嚇得屏氣凝神,夏元清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他竟然要被打入天牢? “皇上,皇上!你就算殺了老臣,老臣也要說,尉遲錦月不能入宮,皇上這是亂禮不倫,亂禮不倫……” 老人被拖走,任他如何高喊弘凌巋然不動,怒氣沖冠誰人敢再惹天子不悅? 夏元清見殿上臣子如此窩囊,滴淚橫流道:“大周列位先皇,元清無能,輔佐了個昏君,元清這就來向你們請罪呀!” 夏元清一頭撞在柱子上,鮮血四濺,頓時沒了氣。 眾臣倒抽涼氣。 弘凌亦驚,睜了睜眼,沒有想到夏元清會沖動尋死。 “敢在朕生辰用死來詛咒朕,簡直不可饒恕!來人,將夏元清尸首丟出皇宮,令他家人不許尸首下土,停尸三年尚可安葬!” 弘凌雙目血紅,滿殿人無人不害怕。 弘允吃驚地盯著怒發(fā)沖冠的弘凌,從前的弘凌雖冷厲,卻不至于如此殘暴、喜怒無常! 太奇怪了,而今的弘凌,太奇怪…… 弘允無暇多想,在弘凌發(fā)了一頓怒火、身子有些不濟去休息的時候告了退,秘密前往芳菲殿。 他在芳菲殿找了一圈,竟然沒有發(fā)現(xiàn)半點蹤跡。弘允頗有些著急,隨同的還有兩個心腹隨扈。 “這個小北怎么回事,代王殿下不是讓他在殿里等候么,怎么不見人?”隨扈道。 弘允揚了揚手,“找!用最快速度找到王后和小黎公子!” 宮外接應(yīng)的車馬早已等候著,只差將人接上了。 就在弘允來之前的片刻。 錦月在密室里左等右等,始終沒有動靜,這間密室除了個兩只巴掌合起來那么大的通道,什么縫隙都沒有。外面發(fā)生什么,也聽不見。 “娘娘,快來烤烤火吧,這兒竟然還有爐子呢?!鼻锾牡?。 “爐子?”錦月走過去,才見幾方大石頭后放著個燒了火炭的爐子,經(jīng)秋棠拿火鉗一撥,爐火紅光明亮,滿滿的一爐紅炭。 錦月:“這是什么時候燒的?” 秋棠:“奴婢也不知道,看這爐灰,應(yīng)當(dāng)是我們進來前燒的。” 而下入冬天氣嚴(yán)寒,地下室里更是陰冷得很。青桐在爐火上烤了烤手笑道:“王后娘娘,太皇太后心地也不算太壞,還給咱們準(zhǔn)備了取暖的。若不然真得將咱們凍死了?!?/br> 秋棠有些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眼睛迷離:“是啊,烤著這爐火奴婢好犯困,也不知怎么了?!?/br> 錦月總覺得不對,四顧了密封的墻壁唯有一處黑暗凹洞,過去一探,一絲流動氣息也無,密封的! 錦月一腳將爐子踹到,找不到水,只得搬石頭來砸滅。 二婢女大恐。 “王后娘娘您這是做什么??!仔細(xì)別燙傷了自己?!?/br> “是啊娘娘,您為何不能燒這爐火呢?”青桐道。 錦月冷笑一聲:“她哪會這樣好心,這爐火哪里是給我取暖,分明是要我命的!等到這密室里空氣燃盡,咱們就只有死的份兒?!?/br> 秋棠和青桐嚇了個激靈,這才注意到這地下室是密封的環(huán)境,哆哆嗦嗦忙砸火炭。 錦月去掰密室的入口石門,卻發(fā)現(xiàn)小北說的那開門機關(guān)紋絲不動! 秋棠和青桐也過來幫忙,卻半點用也沒有,不但沒用,竟還把機關(guān)給拽了下來! “遭了,這機關(guān)不頂用,定時從外面被鎖住了!” “王后,這下我們可怎么辦呀?” 錦月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重重扔掉木把手:“再找找看其他可還有備用機關(guān)!” 三人一番摸索,屋子里地毯墻壁飾物翻找了個遍,沒有任何進展,倒是錦月見燭焰越燃越小,顏色也從明亮轉(zhuǎn)藍。 能夠呼吸的空氣不多了 !錦月忙讓青桐將多余的燭火熄滅,只留一盞供她們找東西用。 青桐摩挲著兩只巴掌合攏來那么大的凹洞,回頭對錦月道:“娘娘,這個洞好生奇怪,會不會能夠出去?” 秋棠搖頭:“奴婢剛才還特意看了這洞口,是密封的,外頭堵住了?!?/br> 錦月摸下巴尋思了尋思:“若是能將這洞打通,至少咱們能夠暫時不會悶死,等到代王殿下來就能得救了?!?/br> 就在錦月與二婢女尋找長物打通那洞口的時候,那洞口忽然透來一絲風(fēng)! 通了? 錦月驚詫,秋棠喜道:“有風(fēng),我們有救了娘娘!” 空氣乍然涌進來,呼吸通暢起來,可這份喜悅還沒延續(xù)下去,便見一團火焰從那乍開的洞xue滾進來。 源源不斷的火炭,夾雜著木屑,滾落進密室來,立刻燒起了大片半人高的火! “是有人在外頭欲將我們燒死呢!趕緊用石頭將火砸滅?!?/br> 約莫是濃煙起了,小黎也被嗆醒了過來,睜眼見火焰繚繞,當(dāng)即嚇蒙了。 小家伙大聲喊叫起來。 弘允在芳菲殿里里外外找過了,都沒有找到錦月和小北的蹤跡,眼看時間一點點過去,弘凌隨時可能發(fā)現(xiàn)追過來! 他在偏殿逗留,找了兩遍還是沒有錦月的影子。 “錦兒,小黎,你們在哪兒?” 眼睛不適,弘允靠著墻站了站,而一壁之隔的另一處,錦月懷抱著小黎靠著墻壁呼吸困難。 大火沒有燒起來,因為可供燃燒的空氣越來越少,而下已經(jīng)全數(shù)熄滅成了黑黑紅紅的火炭,濃煙滾滾嗆人。 沒有大火之危,情勢卻絲毫沒有緩解,甚至更危急了。 “娘親,咳咳,小黎,好難受……” 錦月心中萬分歉疚:“娘親不好,不該將你強行帶走,若是留在月室殿你便無事了……” 秋棠:“王后莫要自責(zé),若是您將小公子一個人留在宮中,太皇太后那般歹毒,又豈會容小公子安然長大呢……” 錦月意識有些恍惚,沒了說話力氣,只本能的拿著木塊鑿墻壁。聲音傳不出去,鑿墻或許還要一線生機。 咚。 咚咚。 弘允目眩,正扶墻休息,恍惚感到一陣震動,正想再仔細(xì)聽是否感知錯,便聽見那書架后仿佛有人活動時衣物摩擦的聲音! 是誰在那兒? 弘允正要一看究竟,此時隨扈便進來:“殿下不好了,小北……小北被人殺害了!” “什么?!” 弘允震驚,當(dāng)初東宮落難,大內(nèi)高手包抄也都沒能傷到小北半分,怎會有人能殺得了他? 弘允朝門口的腳步立時頓住,拔劍閃到書架后一看究竟,卻空無一人,只地上的灰塵處有女人的腳印。 剛才此處定然站了人! “芳菲殿還有別人,仔細(xì)些!” 小北的尸首就掩藏芳菲殿外溝渠的枯葉堆里,身體只有微微溫度,死了有一陣功夫了。 “錦兒母子,定然遭遇了危險!”弘允咬牙道,心中突突地?fù)?dān)心得心驚rou跳,若是錦月母子有半分危險,他定饒不了傷他們的人! 弘允怒目四下,只有稀薄月光照著冷宮,暗影斑駁。 除了隨帶的這幾個隨扈,弘允另外還安插了一只二十人的高手隊伍。這些高手武藝高強,一人頂十人,都是弘允的死士心腹,此時也收到野鳥啼嚎的暗號,從暗中聚集過來,一同尋找。 一隊高手,如一匹匹狼影,在明暗中穿梭。 “代王殿下,奴才只怕小北是被皇上發(fā)現(xiàn)了,咱們現(xiàn)在最好找個安全的地方或者撤離,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啊殿下!我們已經(jīng)逗留太久了……” “不行,錦兒一定就在附近,她既與我約定在此碰面,便不會私自離開。” “殿下,王后還有小太子身邊,萬一她心軟想要留下來呢?您是知道,太皇太后會告密讓皇上來抓咱們的啊……” “住口!找不到王后,本王就是死也要死在宮中。” 弘允喝令,奴才們再不敢多嘴,趕緊接著找。 太皇太后在密謀什么,他怎會不知道,太皇太后不過是想借著他與弘凌作對,然后再讓弘凌將他們夫婦處死,借此她便能緩解傅家之危、坐收漁利。 可他需要太皇太后支開月室殿的重重守衛(wèi),那些禁衛(wèi)軍是他心頭大患,營救中最大的阻礙。 他不是傻到自愿上鉤,而是賭自己能在太皇太后向弘凌告發(fā)之前,帶走錦月。 任何一環(huán)節(jié)都沒有錯,他只錯估了小北武功如此之高,竟會被人不著痕跡的殺害! 殺他之人,武功應(yīng)當(dāng)是當(dāng)世數(shù)一數(shù)二的高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