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節(jié)
“阿婉想要嗎?阿婉想要與我一同站在高處,睥睨天下嗎?” 他沒有直接回答,好似也不知該如何直接回答,他不清楚阿婉的意思是什么,夏侯奕也不清楚為什么,總覺得阿婉本能的排斥皇宮,許是難以自由讓她不自在,他怕是至今唯一一位只愛美人不愛江山的人吧。 夏侯奕自嘲一笑,還未等阿婉回答,心里便做了決定。 她想,他便要來送她,她不愿,他便不去湊熱鬧。 趙清婉當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許是太多顧忌,兩個人一路走來著實不太容易,她懷疑他,不信任他,是他一步步引導她去相信,去依靠,如今全心托付,卻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忽略了一個最大的問題,或許可以說是她一直小心避開,可以忽略的問題。 他終究會坐上那個位置的不是嗎? 可是他那么好,她怎么舍得與人共享,怎么舍得把這一份完整的愛分成幾份甚至幾十份,即便他能保證他心里只有她,她就真得甘愿守著這一份心,仍舊蹉跎一生,老死宮中? 勾心斗角,終日不得安寧,她哪里肯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境地? 可是為了他呢?如今看來,昭帝最中意的或者說已經(jīng)可以定下來的儲君人選怕就是他了吧,她怎么能自私地請求他為她放棄那個至尊之位? 趙清婉突然覺得心里發(fā)堵,直至此時她才發(fā)現(xiàn),夏侯奕在她心里究竟有多重要,她才發(fā)現(xiàn)原來她愛一個人可以這么自私,自私地只想獨占他全部的好,全部的愛。 夏侯奕明顯感覺身邊的人驟然陷入了低谷,甚至散發(fā)著一種近似絕望的悲愴。 絕望? 她想到了什么竟是會有這么深的執(zhí)念? “阿婉?你不想讓我坐上那個位置?” 可以說,夏侯奕無疑是最懂趙清婉的,他即便不知曉阿婉心里想得彎彎繞繞,他也能大概猜中要害。 大婚當前,阿婉若直白說她不想,不愿夫君日后榮登大寶,不愿與別的女人共侍一夫,更不愿在皇宮內院勾心斗角蹉跎一生,那過往這些美好莫不是都付諸東流,仿似一切從未發(fā)生? 那即便成親,還會如膠似漆,舉案齊眉嗎? 趙清婉一時開不了口,她不知道夏侯奕會不會突然發(fā)現(xiàn)她是一個善妒的女子,絲毫不理解她所謂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意愿,突然發(fā)現(xiàn)她根本就不配和他站在一起。 她不敢往下想了,因為那個結果她有些承擔不起,或者說她根本就從未想過,原來自己是這樣的,哪怕當年那般迷戀夏侯澤,眼看夏侯澤納妾迎妃,她最多不過是醋意大了些,卻從未想過阻止甚至是不能承受。 只是,如今夫君換成夏侯奕,幾近完美的寵愛著她的夫君,她真的只是吃味這么簡單嗎? 不,看著旁人也同樣擁有他的寵愛,她怕是會生不如死罷。 趙清婉索性埋首靠在夏侯奕懷里,也不說話,也不抬頭,甚至隱隱有了些低泣。 夏侯奕哪里容她如此,慌忙逼她抬頭,逼她直視他的眼睛,他不知阿婉到底在擔心什么,無論愿與不愿,她這都是不信他。 “回答我,阿婉,你要記住,什么都及不上你。” 他只能一次次重復,一遍遍告訴她,逼著她說出自己的想法,無論要不要,即便此時夏侯奕已經(jīng)知曉她的答案,怕是不愿的,不想他坐上至尊之位,他也想聽到阿婉親口對他說,說她如何不愿,擔憂什么,甚至絕望什么。 趙清婉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她不敢說,卻又很想將她一切的擔憂都說出口,告訴他她不愿他當皇上,告訴他她有多愛他,就有多不愿意他三宮六院,不愿與人共享這世間唯一的夏侯奕。 她突然拿出豁出去一切的勇氣抬起頭對上面前的男人, “什么都及不上我嗎? 那皇位呢? 可以為了我放棄皇位嗎?” 她小心翼翼,一字一頓,就那樣近乎乞求地望進夏侯奕的眼睛里。 緊緊攥著夏侯奕胸前的衣襟,腦中繃緊的弦快要斷了,趙清婉突然有一種瀕臨死亡的窒息感,她只能等,等著夏侯奕給她新鮮空氣還是打入深淵地獄。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面前的男人竟是回給他一個極盡溫柔的笑臉,無論是怔愣驚訝還是憤怒異常,想來她都是可以預料的,只是這前所未有的溫柔笑臉是怎么回事? 趙清婉竟是看花了眼,她似乎一瞬間忘了方才箭在弦上的緊張氣氛,只剩下眼前這迷惑人的溫柔美好。 作者有話要說: 阿婉一向都是比較理智的,只是人家要大婚了嘛,總會突然有些小情緒,小不安啦~ 小小煩悶一章,下一章夏侯奕的承諾保證讓大家甜甜地 早睡寶寶們,晚安 ☆、第116章:鐘情入骨 “我的傻丫頭啊,你怎么會這么好騙?”夏侯奕看著眼前嬌嬌呆呆傻傻的模樣,抬手摸了摸阿婉的頭,繼而笑得越發(fā)張揚肆意,“方才不是還傷心難過?不過給你一個微笑,你這小傻貓的樣子怎么能瞬間收了掌心的尖爪?” 趙清婉好像突然失去了清明,只余下他仿似能驅散一切陰霾的溫暖眼神。 “嬌嬌,我何時讓你如此不信任?竟是連你最真實的想法都不能直白告知于我?考慮良久,你是思考好了一切利弊,打算即使是我拒絕了你,你也可以安然接受?” 夏侯奕的笑變了,不似方才春風和煦,而是隱隱溢出苦澀的感覺,“若我執(zhí)意要了天下,你待如何?不再愛我?還是,不嫁給我?” “不,不是……” 趙清婉哇哇哭了起來,像一個無家可歸,被人拋棄的孩子,哭得傷心,從未有過的膽怯不安,她怎么舍得不嫁給他呢?即便她種種不愿,可是聽到夏侯奕問到不嫁給他的時候,她哪里還能繼續(xù)忍耐,這么久以來,她早已把自己當做了他的妻子,為他生,為他死,她心甘情愿。 早在趙清婉突然撕心裂肺哭出聲的時候,夏侯奕便帶著她飛回了芙蓉院,如今將她抱在內室臥榻上,他半跪在阿婉面前,耐心拍著她背哄著她,輕柔擦拭她眼角的淚滴,緊緊擁著這個此時脆弱到極致的嬌人。 本來想嚇嚇她,讓她不敢不信任他,只是一聽她掉了金豆豆,夏侯奕縱使忍了又忍,還是狠不下心腸,他也有些無奈,一遇到阿婉,尋常果決狠辣的夏侯奕早就是一灘泥人,任由趙清婉搓圓揉扁,他仍舊無動于衷。 “阿婉,抬起頭來看著我,”他讓阿婉直視她,希望她能看到他是有多么認真多么嚴肅在說這番話。 “大哥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他對父皇母妃敬重孝順,對我們這些弟弟疼愛照顧,無論是我,還是四哥,甚至是如今幾近水火不容的三哥。” 趙清婉不知道他為什么會突然告訴她這些,卻也還是仔細聽著,也稍稍平復了之前的激動情緒。 “父皇總是很忙,母妃時常教導我們父皇是君父,我們與父皇的關系先是君臣才是父子。我雖然不懂這話是什么意思,卻也知曉要聽母妃的話,直至慢慢長大才恍然發(fā)覺,這句話究竟是何意。” 趙清婉突然很想抱抱眼前的男人,她能感覺到他提起懿貴妃和大皇子時難以訴說的苦澀。 夏侯奕似乎知曉阿婉的心意,微微笑了笑安撫她,而后又繼續(xù)說下去,“大哥因病而逝,父皇雖然傷心難過卻也不會為此而荒廢朝政,可是母親卻一度悲傷暈倒,久久難以平復;母妃因著愁悶不安,最后沒兩年便也隨著大哥而去,父皇曾經(jīng)有多么愛母妃,后來他就有多么無情,即便他有難言之隱,直到那一刻,我才萬分親切的感覺,原來父皇不是父親,而是君父。” “阿婉,我想要皇位,并非喜歡坐擁天下,成為頂頂在上,接受天下人朝拜,享受萬分權力的感覺,而是我想要替母妃,替大哥奪了這天下,想要切身感覺一下,在這個皇宮,是否真得是地獄,是否一坐上那個位置,自己就再也不是自己。” “這是執(zhí)念,不是必然的yu望,以前的我就像是行尸走rou,整日里絲毫沒有情緒,沒有什么事值得我去開心,去快樂,更沒有什么能讓我悲傷,憤怒。我不過是在籌謀天下,像是一場游戲,我想要掌握所有人的命運?!?/br> “阿婉,你不知道,自從那幾日看你臟兮兮的小臉在我面前大口吃rou的模樣,我有多想笑,我不會瞬間便對一個小孩子產生男女之情,只是那個時候我卻很想把你留在我身邊,因為我想撫平你有些微皺的眉頭,想要看你笑,看你開心的吃?!?/br> 夏侯奕噗嗤一笑,微微低頭掩飾了尷尬,“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么,為什么你給我的感覺那么熟悉,這也許就是命中注定?” 趙清婉也跟著笑了,閃亮亮的眼眸里又恢復了不少光彩。 “傻丫頭,其后一樁樁一件件,我?guī)缀醢l(fā)瘋一樣找你,找到你,靠近你,把你圈在我的領地里,貼上本王專屬的標簽,然后絲毫不能容忍你再離我而去,我已經(jīng)失去了我生命里那些重要的人,我怎么能承受失去你?” “若不是你年紀太小,我大概早在當初便娶你為妻,許下生生世世的諾言,哪里允許你今日這般懷疑我,不信任我。你說,你該不該被打?” 說罷,他象征性的翻過阿婉的身子,讓她幾乎趴在他的腿上,然后啪啪幾聲打她臀部,趙清婉哪里知曉他會做這么羞人的動作,懲罰什么不好,偏偏打人家…… 哪里還記得方才兩人幾近崩潰的氛圍,早就俏臉紅紅,埋在他懷里不發(fā)一言了。 “嘿嘿…”夏侯奕笑得傻里傻氣,害羞時的阿婉總是能輕易激起他的yu望,但是既然開了頭,他就想一切交代明白,自是暗暗忍了又忍,輕輕捏了她俏臉,這才繼續(xù)。 “阿婉,如果說以前我想要那個位置是想要看看自己是否能夠與別的帝王不一樣,是否還如以前一般是夏侯奕,而不是所謂的皇上,那如今我想要做皇上,那便是想要為你,為風兒,為將軍府,為一切我在乎的人保駕護航,有生之年能好好護著你們,這便是我所有心愿?!?/br> “只是,如果你不愿意,不管你是什么原因,只要你不愿意,那我不要又何妨,我自有別的法子護著你們,哪怕我不是皇帝?!?/br> 許是這話太過震撼,趙清婉終于抬起頭來,她的心都快要跳出來了,她聽到他說他不要又何妨? 那是皇位啊,他真的可以為了她放棄嗎? “傻瓜,你都不問我是為什么嗎?即便什么都不知道,說放棄就可以放棄?萬一你可以說服我,這樣不是兩全其美?” 這樣的夏侯奕讓她心疼,她恍然覺得自己方才所憂慮躊躇甚至絕望的一切都好笑極了。 “擁有你便是這世間最美的事,我不需要兩全其美,我只需要你可以信任我,無論什么話都可以明白告訴我,哪怕多么離經(jīng)叛道?!?/br> 他說他不需要兩全其美?他說擁有我就是最美? 夏侯奕,你為什么對我這么好? 阿婉的眼淚好似都要在今天流光,好容易安撫下來的眼淚立時又如斷線的珠子,止不住的流,夏侯奕好生無奈,又心疼極了。 “我…我不是討厭皇位,我…只是,只是想和你在一起,只想讓你擁有…我一個人?!?/br> 她帶著可憐兮兮的哭腔,斷斷續(xù)續(xù)的說著話,夏侯奕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什么時候做了什么事讓這丫頭以為他們不是在一起的? 他們不是一直就在一起嗎? 正要開口,猛然想起了什么,越發(fā)苦笑不得,“你是擔心我當了皇上,三宮六院?妻妾成群?” “難道不是嗎?嗚嗚……皇嗣不也是國事嗎?子孫綿延難道不是皇上的責任?” 夏侯奕真想撬開胸前這顆小腦袋瓜仔細看看,這里面究竟裝著些什么,這傻丫頭說了半天竟然是為這些個根本不可能會發(fā)生的事在煩惱,在絕望? 只是他竟是心里涌起一股暖流,甜甜蜜蜜滋潤著他心間。 如同他霸道又自私的想要占有阿婉的一切,阿婉對他仿似嫉妒的占有欲不也正是說明這丫頭愛慘了他嗎? 他好想狠狠懲罰這丫頭,告訴她不許胡思亂想,只是又忍不住想要逗逗她,讓她記憶深刻。 “嬌嬌,難道你不知道,即便是王爺在王妃之外也可以擁有兩個側妃,四個庶妃,數(shù)不清的侍妾丫頭?” 趙清婉倏地抬起頭,臉頰上還掛著淚珠,晶瑩剔透,楚楚可憐的樣子雖然沒有說話,卻也好像在無聲控訴夏侯奕。 夏侯奕哪里能繼續(xù)忍下去,突然大笑出聲,捧著阿婉呆萌的小臉蛋親了又親,最后竟是輕輕咬了口,小小懲罰一下方才罷休。 “笨丫頭,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和我是什么身份有何關系?何況,無論我是王爺還是皇上,都需要綿延子嗣,那都是你的責任,你何苦要推脫給旁人,我夏侯奕的孩子只有你能生,”夏侯奕又低頭湊近了阿婉耳邊,“所以快點嫁給我,給我生個胖娃娃,省得你一天到晚胡思亂想,我還是需要孩子幫我圈著你,免得你跑掉離我而去。” 他說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他說他的孩子只能由我來生? 他說他需要孩子來綁住我,省得我跑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