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節(jié)
要知道,從突厥狼衛(wèi)到蚍蜉,從猛火油到闕勒霍多,這是一個極其龐大的計劃。近百人的吃喝住行、萬全屋、工坊、物料、裝備、車馬的采買調(diào)度、打通各處官府關(guān)節(jié)的賄賂、打探消息、遮掩破綻的酬勞,可以說,每一個環(huán)節(jié)的耗費,都是驚人的數(shù)字。 這么昂貴的一個計劃,不可能是蚍蜉那伙窮酸的退役老兵能負擔(dān)得起的。這也是李泌一直認為他們幕后必還有人的理由之一。 守捉郎和平盧留后院在天寶二年的交割超過一萬貫,其中京城用度只有兩千貫。換句話說,這本總賬上如果有八千貫左右的收支,八成是那位神秘寄糶人的手筆。 劉駱谷和李泌很快就找到了這一筆賬:八千六百貫整,一次付訖,時間是在天寶二載的八月。 天寶二載九月,朔方留后院第一次傳來消息,突厥狼衛(wèi)有異動。同月靖安司成立,在各衙各署調(diào)撥人員。時間上與這一次支付恰好對得上。 李泌眼神變得銳利起來。大殿通傳,大概就是在那時候混入靖安司的,各種線索完全都對得上。 一口鑌鐵橫刀兩貫,一件私造弩機八貫,一匹突厥敦馬三十九貫。這是當前市面上的行情。這八千六百貫勉勉強強能支應(yīng)這個計劃的日常開銷了。那位寄糶人也許還有其他支出,但應(yīng)該不會走這里。 賬自后面還附了一些注釋文字。劉駱谷說,寄糶人一般不愿意露出真身,一般是和留后院約好交割地點和聯(lián)絡(luò)暗號,附在賬后。李泌沒有說話,低頭掃過去,忽然視線在四個字上停住了。 這是留后院和這位寄糶人每次約定的見面地點: “升平藥圃?!?/br> 升平坊只有一個藥圃,就是東宮藥圃。 李泌默默地合上賬本,遞還給劉駱谷。劉駱谷慣于察言觀色,發(fā)現(xiàn)旁邊這位氣勢洶洶的靖安司丞,忽然斂去了一身的鋒銳,變得死氣沉沉。他關(guān)切地追問了一句:“司丞可還要小院做什么?” “不需要了?!?/br> 李泌有氣無力地回答道,一直以來他所極力回避的猜想,卻變成了一個嚴酷如鐵的事實。他的手指在微微抖動,眼神一陣茫然??v然他深有謀略,可面對這一變局,卻不知該做什么才好。 這時,一陣清脆的鑼聲傳來,這是望樓即將有重要的消息傳來。李泌下意識地抬頭去看,待他看清那旗語時,渾身猛然一顫,如遭雷擊。 “天子無恙!” 劉駱谷也注意到了這個消息,正要向李泌詢問,卻愕然發(fā)現(xiàn),對方已經(jīng)不見了。 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在留后院響起,李泌以前所未有的高速跑出去,翻身上馬,揚鞭就走。附近的旅賁軍士兵們呆立在原地,眼睜睜看著他一騎絕塵而去,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沒有指示,沒有叮囑,這位靖安司的主帥就這么莫名其妙地離開了。 在馬背上的李泌抓著韁繩,現(xiàn)在什么都顧不上了,他只有一個目標——東宮藥圃,太子所在的東宮藥圃。 那一聲“住手”傳來,及時止住了龍武軍士兵的射勢。如果再晚上半個彈指,恐怕張小敬已經(jīng)被射成了篩子。 無論是陳玄禮、永王還是封大倫,都循聲望去。他們看到一位額頭寬大的官員穿過人群,正朝這邊匆匆走來,還走得一瘸一拐。他的衣著都沾滿煙灰,一看就知道也是從勤政務(wù)本樓幸存下來的。在他身后緊跟著一個戴面紗的美貌女子。 陳、封和永王同時叫出了他的名字:“元載?” 不過三個人的語氣,略有不同。永王是淡漠,只當他是一個普通臣子;陳玄禮是不屑里帶著幾絲贊賞,畢竟元載及時通報軍情,才能讓龍武軍第一時間進入勤政務(wù)本樓;至于封大倫,語氣里帶著一半親熱、一半喜悅。 之前幸虧有這家伙施展妙手,封大倫才能成功脫開誤綁王韞秀的罪過,并把張小敬逼得走投無路?,F(xiàn)在元載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就能讓十拿九穩(wěn)的局面,再釘上一顆穩(wěn)穩(wěn)的釘子。 雖然不知道為何他會叫停射向張小敬的弩箭,但以這家伙的手段,一定是想到了更好的陰毒法子吧?封大倫想到這里,滿臉笑容地張開雙臂,親熱地迎過去。不料元載卻抬手讓他稍等,封大倫恍然大悟,趕緊退后,不忘朝張小敬那看一眼——那獨眼閻羅依然站在原地,束手待斃。 元載先朝永王、陳玄禮各施一禮,然后面無表情地開口道:“本官代表靖安司,前來拘拿燈輪之案的罪魁禍首?!?/br> 這個舉動并不出眾人意料。張小敬本來就是靖安都尉,他的叛變是個極大的污點,靖安司若不親自拘拿,面子里子只怕都要掉光。 不知何時,元載手里多了一副鐵鑄的鐐銬,嘩嘩地晃動著。他上前幾步,把鐐銬往對方頭上一套,鐵鏈恰好從兩邊肩膀滑開,纏住手腕。 “法網(wǎng)恢恢,疏而不漏!”元載大義凜然地喝道。 在場眾人包括張小敬都是一驚,因為元載的鐐銬,居然掛在了封大倫的頭上。 “公輔,你這是干什么?”封大倫驚道,想要從鐐銬鏈子里掙脫開來。元載冷冷道:“你的陰謀已經(jīng)敗露,不必再惺惺作態(tài)了?!?/br> “你瘋了!罪魁禍首是那個張小敬?。 狈獯髠愺@怒交加。 這時陳玄禮忍不住皺眉道:“元載,你這是何意?莫非這個封大倫,是張小敬的同伙?”元載搖搖頭:“不,這家伙是蚍蜉的幕后主使,而張小敬是我靖安司的靖安都尉,他從未叛變,只是臥底于蚍蜉之中罷了?!?/br> “荒唐!”陳玄禮勃然大怒,“他襲擊禁軍,挾持天子,這都是眾目睽睽之下做出的事情,當我是瞎子嗎?!”他猛地按住劍柄,隨時可以掣劍而出,斬殺這個jian人。 元載的眼底閃過一絲畏懼,可稍現(xiàn)即逝:“這是為了取信于蚍蜉,不得已而為之?!?/br> “何以為據(jù)?!” 元載笑道:“在下有一位證人,可解陳將軍之惑。” “誰?他說的話我憑什么相信?” “這人的話,您必然是信得過的?!痹d轉(zhuǎn)過頭去,向永王深深作了一揖,“永王殿下?!?/br> 永王一直歪著腦袋,臉色不太好看。可在元載發(fā)問之后,他猶豫再三,終于不太情愿地開口對陳玄禮道:“適才在摘星殿里,張小敬假意推本王下去,其實是為了通知元載,砸掉樓內(nèi)樓。” 陳玄禮恍然,難怪摘星殿會突然坍塌,難怪永王能在張小敬手里活下來,居然是這么一個原因。 永王對張小敬抱有很深的仇怨,他既然都這么說,看來此事是真的。想到這里,陳玄禮又看了一眼永王的臉色,心中如明鏡一般。若是元載不來,這位親王恐怕不會主動站出來佐證,只會坐視張小敬身死。 越是這樣,越證明元載所言不虛。 “那他挾持天子的舉動……”陳玄禮又問道。 元載從容解釋:“蚍蜉其時勢大,張小敬不得其間,只得從賊跟隨,伺機下手。如今天子無恙,豈不正好說明他仍忠于大唐?在下相信,等一下覲見陛下,必可真相大白。” 他的話,和張小敬剛才的自辯嚴絲合縫,不由得別人不信。陳玄禮只得揮一揮手,讓士兵們先把弩機放下,避免誤傷。 這時掛著鐐銬的封大倫發(fā)出一陣撕心裂肺的吼聲:“就算張小敬沒叛變,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元載緩緩轉(zhuǎn)過臉去,面上掛著冷笑,全不似兩人第一次見面時的親切。 “虞部主事張洛,你可認識?”元載忽然問。 封大倫愣了一下,點了點頭。這是他的同事,兩個人都是虞部主事,只不過張洛沒什么手段,地位比他可低多了。所以這次燈會值守,才會推到了他頭上。 元載道:“就在燈樓舉燈之前數(shù)個時辰,他被莫名其妙擠下拱橋,生死不知。我問過值守的龍武軍,那些進入燈樓的工匠,用的竹籍都是你簽發(fā)的?!?/br> 封大倫一聽就急了。虞部主事不多,文書繁重,所以平級主事有時候互相幫忙簽發(fā),再平常不過。封大倫敢打賭,如果仔細檢查那些進入燈樓的工匠竹籍,幾個主事的名字肯定都有,甚至還有虞部員外郎的簽注,又不只是他一個。 可是元載現(xiàn)在說話的方式,任何人聽了,都會覺得是封大倫殺了張洛,然后給蚍蜉簽發(fā)竹籍以便其混入燈樓。沒等封大倫開口辯解,元載又劈口道:“若無虞部中人配合,賊人怎么會搞出這么大的事來?”這一句反問并無什么實質(zhì)內(nèi)容,可眾人聽來,封大倫儼然成了隱藏官府中的賊人內(nèi)jian。 “你這是污蔑我!” “你剛才那么賣力指認張小敬是賊人,難道不是要陷害忠良?”元載別有深意地反問了一句。封大倫脫口而出:“我要他死,那是因為……”說到這里,他一下頓住了。 “那是因為什么?”元載瞇著眼睛,好整以暇地追問了一句,封大倫卻不敢說了。 再往下說,勢必要牽扯出去年聞記香鋪的案子,以及昨天永王指使元載過來陷害張小敬的小動作。封大倫看了一眼永王,發(fā)現(xiàn)對方面色不善,他知道如果把這事挑出來,只怕結(jié)局更慘。 封大倫簡直要瘋了,怎么永王和元載一下子就成了敵人?把張小敬弄死,不是符合所有人的利益嗎?三個人明明都是站在同一條船上,怎么說翻就翻了呢? 他突然跑到陳玄禮面前,咕咚跪下,號啕大哭:“陳將軍,您都看得清楚,明明是張小敬那惡賊蒙蔽永王,您可不能輕信于人??!” 陳玄禮將信將疑。從感情上來說,他恨不得張小敬立刻死去;可從理性上說,元載分析得很有道理。他沉思片刻,開口對元載道:“你可有其他證據(jù)?” 元載微微一笑,側(cè)身讓開,他身后那位戴著面紗的女子走到了眾人面前。她緩緩摘下面紗,露出一張俏麗面容——正是王忠嗣之女,王韞秀。陳玄禮對她的遭遇略有耳聞,知道她剛被突厥狼衛(wèi)綁架過,是被元載所救,才僥幸逃回。 元載恭敬地對她說道:“王小姐,在下知道您今日為賊人唐突,心神不堪深擾。但此事關(guān)乎朝廷安危,只好勉強您重臨舊地,指認賊兇。如有思慮不周之處,在下先再次告罪?!?/br> 王韞秀的臉頰微微浮起紅暈,輕聲道:“韞秀雖是女子,也知要以國事為重。一切聽憑安排便是?!?/br> 周圍的人莫名其妙,不知道王韞秀這么突兀地冒出來,到底是什么意思。只有封大倫的臉色越來越凄慘,嘴唇抖動,身子動彈不得。 元載帶著王韞秀來到移香閣旁邊的柴房,推開門,請她進去看了一圈。王韞秀進去不久,便渾身顫抖著走出來,低聲道:“沒錯,就是這里,我被綁架后就是被扔在這里……” 陳玄禮一聽這話,眼神立刻變了,再看向封大倫時,已是一臉嫌惡。 王韞秀是被突厥狼衛(wèi)綁架,居然被放在移香閣旁邊的柴房里。這到底意味著什么,不必多說。突厥狼衛(wèi)和蚍蜉之間,本來就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lián)系,再聯(lián)想起虞部主事張洛的遭遇和竹籍簽發(fā),真相呼之欲出,證據(jù)確鑿。 封大倫瞪圓了眼睛,簡直要被氣炸了。綁架王韞秀,根本是個誤會,你元載還幫我遮掩過,沒想到這家伙反手一轉(zhuǎn),就把它說成了與突厥勾結(jié)的鐵證。 封大倫還要爭辯,可竟不知如何開口。 元載列舉的那幾件事,其實不是誤會就是模棱兩可,彼此之間并無關(guān)聯(lián)??伤修k法讓所有人都相信,這是一條嚴謹?shù)逆湕l,完美地證明了封大倫是個jian細,先幫突厥人綁架重臣家眷,再暗助蚍蜉工匠潛入燈樓,所有的壞事,幾乎都是他一個人干的。 他還記得,當初元載構(gòu)陷張小敬時,幾條證據(jù)擺出來,板上釘釘,讓他佩服不已。沒想到數(shù)個時辰之后,他又擺出幾條證據(jù),卻得出一個完全相反,但同樣令人信服的結(jié)論。 封大倫開始是滿心怒意,越想越覺得心驚,最終被無邊的寒意所籠罩。翻手為云,覆手為雨。證據(jù)在元載手里,簡直就是一坨黃泥,想捏成什么就捏成什么。莫非來俊臣的《羅織經(jīng)》,是落在了他的手里不成? “身為朝廷官員,還在長安城內(nèi)結(jié)社成黨,暗聚青壯,只怕也是為了今日吧?”元載最后給他的棺材上敲上一枚釘子。這一句話,基本上注定了熊火幫的結(jié)局。 “我是冤枉的!他在污蔑!永王!永王!你知道的!”封大倫豁出去了,嘶聲沖永王喊道,現(xiàn)在只有永王能救他。 永王無動于衷。當初聞記香鋪的事,說到底,是封大倫給他惹出的亂子,現(xiàn)在能把這只討厭的蒼蠅處理掉,也挺好。 陳玄禮一看永王的態(tài)度,立刻了然。他手指一彈,立刻有數(shù)名士兵上前,把封大倫踢翻在地狠狠抽打,還在柴房里找來一根柴條塞進他嘴里,不讓他發(fā)出聲音。 痛苦的呻吟聲很快低沉下去,封大倫滿臉血污地匍匐在地上,蜷縮得像一只蝦。這位虞部主事抬起一只手,像是在向誰呼救,可很快又軟軟垂下。 陳玄禮對此毫不同情。昨晚那一場大災(zāi)劫,朝廷需要一個可以公開處刑的對象,張小敬不行,那么就這個封大倫好了。眼下證據(jù)已經(jīng)足夠,雖然其中還有一些疑點,但沒有深究的必要。 元載帶著微笑,看著封大倫掙扎,像是在欣賞一件精心雕琢的波斯金器——果然運氣仍舊站在他這一邊啊。從此整個長安都會知道,在拯救了天子的孤膽英雄被陷害時,有一位正直的小官仗義執(zhí)言,并最終幫英雄洗清冤屈,伸張了正義。 在他身后不遠處的人群里,檀棋頭戴斗笠,表情如釋重負,眼神里卻帶著一股深深的懼意。 其實他們早就趕到移香閣附近了,檀棋一看張小敬、聞染、岑參三人被圍,急忙叫元載過去解釋??稍d卻阻住了她,說時機未到,讓她稍等。一直到張小敬即將被射殺,望樓傳來急報,元載這才走過去,施展如簧之舌,挽回了整個局面。 檀棋原來不明白,為何元載說時機未到,這時突然想通了。 他在等,在等天子無恙的消息。 元載那么痛恨張小敬,卻能欣然轉(zhuǎn)變立場前來幫助,純粹是因為此舉能贏得天子信賴,獲得天大好處——若天子出了什么事,這么做便毫無意義,反而有害。 所以他一直等待的時機,就是天子的下落。天子生,元載便是張小敬的救星;天子死,元載就是張小敬的劊子手。 這個元載,居然能輕松自如地在截然相反的兩個立場之間來回變化,毫無滯澀。檀棋一想到如果消息晚傳來一個彈指,這個最大的友軍便會在瞬間變成最危險的敵人,就渾身發(fā)涼——這是何等可怕的一頭逐利猛獸啊。 “人性從來都是趨利避害,可以背叛忠義仁德,但絕不會背叛利益。所以只要這事于我有利,姑娘你就不必擔(dān)心我會背叛?!痹d在龍池旁說的話,再次回蕩在檀棋腦海里。 這時龍武軍的隊伍發(fā)生了一些sao動,檀棋急忙收起思緒,抬起頭來,看到張小敬居然動了。 剛才元載詞鋒滔滔時,張小敬一直站在原地,保持著出奇的沉默。一直到封大倫被擒,他才似從夢中醒來一般,先是環(huán)顧四周,然后邁開腳步,蹣跚著朝外面走去。 龍武軍士兵沒有阻攔,他們沉默地分開一條通道,肅立在兩旁。 張小敬的嫌疑已經(jīng)洗清,此前的事跡自然也得到了證實。旁人不需要多大的想象力,就能猜到他所承受的危險和犧牲。朝廷什么態(tài)度不知道,但在這些士兵的眼中,這是一位令人敬畏的英雄。 他渾身沾滿了被封大倫戳出的鮮血,那些瑰色斑斕,勾勒出了身體上的其他傷痕:有些來自西市的爆炸,有些來自燈樓的燒灼,有些是突厥狼衛(wèi)的拷打,有些是與蚍蜉格斗的痕跡。它們層層疊疊,交錯在這一具身軀之上,記錄著過去十二個時辰之內(nèi)的驚心動魄。 他虛弱不堪,走起路來搖搖晃晃,唯有那一只獨眼,依然灼灼。 “呼號!”不知是誰在隊伍里高喊了一句。唰的一聲,兩側(cè)士兵同時舉起右拳,齊齊叩擊在左肩上。陳玄禮和永王表情有些復(fù)雜,但對這個近乎僭越的行為都保持著沉默。 檀棋注視著這番情景,不由得淚流滿面??伤芸彀l(fā)現(xiàn)不太對勁,張小敬不是漫無目的地往前走,而是朝著自己徑直走來。這個登徒子居然認出來藏在人群中的自己?檀棋一下子變得慌亂起來,呆立原地手足無措。 他要干什么?我要怎么辦?他會說些什么?我該怎么回答?無數(shù)思緒瞬間充滿了檀棋的腦子,聰慧如她,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才好。 這時張小敬走到檀棋面前,伸出雙手,一下子抓住了她的雙肩,讓她幾乎動彈不得。檀棋在這一瞬間,幾乎連呼吸都不會了。 “登徒……”檀棋窘迫地輕輕叫了一聲,可立刻被粗暴地打斷。 “李司丞,李司丞在哪里?”張小敬嘶聲干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