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jié)
下午有一場特技重頭戲,是要考慮用替身的。 莊家班武指一群人都在忙碌,在山崖的一片房頂上搞起兩根吊臂,吊起一個特制的房頂。這房頂是假的,是劇組的道具模型,看起來就跟真的一樣,黑壓壓一個大蓋子,有坡頂有斜度,就是給兩位主演設計的高難度驚險場面。 兩個主演需要上威亞,全副武裝。 身上減負,脫到不能再脫,就剩下很薄的一層衣物,都不用上手抓扯,海邊懸崖上隨便來一陣狂風,都能把身上一團破布扯成布條子。莊嘯吊上威亞,被帶至高空,飛檐走壁一樣就上了斜頂。身體完全懸空,純粹靠助跑的慣性和身體控制力,在很高的斜頂上試跑了一圈,又跑回來。 步伐帶著風,很瀟灑。道具屋頂懸掛的傾斜度和高度讓底下人都眼暈,讓裴琰一直不錯眼地盯著上面的人看…… 薩日勝也裝上保險繩了,瞅著莊嘯下來,趕忙上去說:“我上吧?” 莊嘯一擺手:“試過了,沒什么問題,我可以?!?/br> 薩日勝畢竟更年輕,體力好,不怕受傷:“哥你沒必要上這個,我也可以。鏡頭遠,沒有你正臉?!?/br> 莊嘯婉拒了:“我做?!?/br> 人都有這樣較勁的心理,遇強更強,總不甘心比對方做得差了。男人心態(tài)都一樣的。 在劇本里領個便當,都一定要比對方死得更精彩漂亮、血光四濺讓觀眾刻骨銘心。今天這場戲,就該莊嘯飾演的大boss領便當了,全場圍觀等著看他怎么掛掉,需要潑多少桶血。 小薩同志又被晾一邊了,愣神,不開心呢。 薩日勝這幾天在片場簡直是白拿崗位工資,嘴角叼一根草棍無所事事,偏偏又沒有酒和燒羊rou開胃,著實無聊。他們老大偏偏也很逞強,每個鏡頭親力親為,就是不用他這個御用的武替! 當然,莊嘯平時也很敬業(yè),但好像從沒像這次這樣認真和較真,每個動作一定跟裴先生蹲在監(jiān)視器前一遍一遍地細摳…… 薩日勝又想起網(wǎng)上的裸男ps照片,忒硌硬人了。真要讓他替莊嘯這段戲份,就不得不跟裴先生貼著胸口翻滾rou搏了,他還不樂意沾姓裴的呢。 裴琰站在那兒試威亞,離莊嘯很近。 威亞繩綁得很緊,綁緊了就勒得慌,勒到男人怕痛又容易充血激凸的部位。他繃著臉不吭聲,低頭扯自己褲襠鼓搗了很久,就今天不想太暴露。 還是忍不住斜眼瞟莊嘯那樣子……cao……真他媽好看。 身材很好,偏偏褲子又太薄,有前有后,凹凸有致。 “哎,那個什么……我跟你說件事?!迸徵┲簧砺闊┑摹疤籽b”,溜達過去,說話聲音不大,低眉耷眼兒的。 “看見了?!鼻f嘯回答,低頭也在扯褲子。 “……” “看見什么了?”裴琰瞟著對方。 “看見網(wǎng)上的床戲八卦了?!鼻f嘯跟他對瞅,怎么著啊? 裴琰本來挺心虛的,“噗”地就笑場了:“呵……真不好意思啊,就是想跟你解釋一下。我事先不知情的,我讓他們都去刪了,甭搞那些下三路的無聊套路……肯定都刪光,你別介意,成么?” 兩人并排站著,背對旁邊一群人,低聲開小會,都在埋頭狂扯自己褲襠——確實勒得慌啊。 莊嘯瞅他:“內(nèi)褲不能穿太緊的,不舒服?!?/br> 裴琰皺眉:“也沒很緊,這威亞衣不合身,尺碼小了。” 莊嘯忙說:“不合身你讓他們給你調(diào),調(diào)好了你再上?!?/br> 裴琰吐槽:“已經(jīng)都給我捆死了,都他媽動不了了,難受!” “……” 莊嘯:“勒嗎?” 裴琰:“勒?。 ?/br> “真勒啊——”莊嘯唇一動就暴露酒窩,“不勒你也得說勒得慌?!?/br> 冷不丁來一句,讓人防不勝防,裴琰回了一句“cao!” 可不是么,做武行的,在片場上不嚷嚷說威亞衣尺碼太小了就好像滅了爺們兒的雄風似的,所以永遠都嚷嚷自己威亞衣的褲襠太小,勒著了。 裴琰只能在心里吼了三遍:我尺寸真的很大的,沒想亮出來給你看。 莊嘯問他:“那張圖誰p的?不是你心血來潮p出來的?” “我閑得啊?”裴琰斷然否認,“我沒那么無聊?!?/br> 莊嘯揶揄他:“我也覺著不是你p的。胃口不小,你吃得下去么、啃得動么!” 莊嘯轉身走開了,裴琰才琢磨過來這話里有話的含義。我勒個cao莊嘯竟然嘲笑他不行,明擺著那方面瞧不起他…… 裴琰被甩了一臉極其復雜的表情,氣壞了,又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跟對方叫板:你試試老子啃得動啃不動你這樣的,莊先生你給我回來。 我是1,你知道么? 我沒想動你罷了。我也就看看你…… 莊家班老大難得跟他多聊幾句,有意無意地開幾句黃腔,他又覺著很暖,好像莊嘯對他就比對旁人要親近些,挺和諧的…… 這人其實也愛閑扯淡開玩笑的? 大哥的冷漠臉都是裝出來唬人的吧…… 裴琰也被吊到高處試了兩次,再被吊回地面。 正式開拍之前都很慎重,沙云飛在吊臂上面不厭其煩地調(diào)試機械和繩索,動作設計組和武行小弟們輪番上陣,走位演練,要保證萬無一失了才敢讓兩位大明星上去實戰(zhàn)。 裴琰從高處吊了一圈回來,威亞衣里面攢了一泡子汗。 汗水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流,衣服粘他身上,突然特別難受,他緩緩彎下腰去,撐著膝蓋,無聲地頓了很久。 他帶著那身羅里吧嗦的裝備還走不遠,只能悄悄挪到一邊去, 腦門和后脖頸子都濕了,渾身蒸出虛汗,在旁人發(fā)覺他臉色不對時,他彎腰一聲不吭地吐了…… 莊嘯回頭…… 中午吃的什么墨西哥風味的雞rou卷和牛rou卷,在片場盒飯里面已經(jīng)算是開胃菜,總比涼不唧兒的香腸熱狗好吃多了。莊嘯他們都吃的這個,飯不會有問題。 他一手撐著墻,從里到外吐了個干凈,中午飯全部吐掉,把胃倒空。 莊嘯同樣拽著一身難纏的保險繩,挨到他身邊:“你怎么了?” 裴琰彎著腰,擺手,開始狂嘔酸水。 莊嘯抓著他后背:“不舒服……?你是不是病就沒好?” “本來也沒病。”裴琰說。 莊嘯一手捂住他腦門,立刻沾了一手的汗。汗是涼津津的,莊嘯立刻說:“你都發(fā)燒了……回去吧今天別拍了!” 裴琰自己心里有數(shù),他身體素質(zhì)很剽悍的,偶爾感冒低燒,沒有大礙。 事實上,他前幾天拍完那場海戰(zhàn)就感冒了,身體一直不爽,也挺過來了。昨晚低燒一宿,他覺著自己還能堅持。 急脾氣的人,趕緊拍完完了,就不想請病假,也不想耗在這里,心中各種復雜的情緒交織…… 他們干這行的,請病假不像在學校、公司里請假那樣簡單。你演的是男一號戲份,你掛病假條了,全組的人這一天就全都得歇,機器和租用的場地都要停工,全組的人等你一個。多耗一天就吃掉一天的錢。 大型的機械裝置和房頂模型現(xiàn)在就吊在那里,今天不拍了,明天還要重新測算和試跑,重來一遍。 裴琰倒不會那么善心地替制片人算計一天成本。 他對身邊那位說:“道具都裝好了,你都吊上了,甭耽誤你時間?!?/br> 他不想浪費莊先生的時間,顯得他關鍵時刻掉鏈子不如人。 莊嘯沒應他,回頭就喊沙云飛:“換替身,找個人替老裴,這樣不能上去?!?/br> 強尼吳著急忙慌地跑來,扶著他的腰:“有沒有事???扶你回酒店啦?” 裴琰彎著腰喘息:“最后一場戲。” 強尼吳說:“真的沒必要這么拼,搞什么,你拼給誰看啦?” 裴琰抬起汗?jié)竦难燮こ蛑鴮λ钪椎睦细傻?,輕聲道:“我拼給他看啊。” 強尼吳:“唉……” 強尼吳小聲出主意:“他們莊家班有幾個替身很不錯的,有一個年輕的,身材和你差不多??梢宰屗麄兿仍囋嚶?,假如效果不好你再……” “用不著,”裴琰一口回絕,“我不用他們的人!” 就這么犟,真沒轍。 老干爹叉著腰原地轉了三圈,替這個頑固又暴躁的熊孩子cao心。 旁人在背后是怎樣非議他的、都說過什么閑話,甚至方才莊家班一群武行議論他的家事……裴琰耳朵特別尖,心也拔尖,明鏡兒似的。 有什么可議論我的? 我不行么?我比誰差了?走上今天這條路混到這個名氣,不是老子一場戲一場戲拼出來的?脾氣大怎么了,就是拔份兒怎樣,打爆了狗仔隊的車胎你們又能奈我何?這年頭,在片場流血流汗賣命的還不如下了戲回酒店跟投資方大佬求寵賣笑的么?有沒有真本事拉出來練練,我拿不出手嗎? 從來習慣了橫著走,我難不成還要跪著走? …… 第二十章 遇險 導演助理過來,向裴琰確認了兩次他ok,可以繼續(xù)拍。 裴琰說,沒大事,反正所有人都穿威亞衣,又不會摔下來。 他嚼了兩顆薄荷糖,漱了漱口,吐到一邊。 臉色還是發(fā)白,但身子骨硬朗,渾身肌rou繃緊。 這回輪到莊嘯盯著他看。莊嘯在不遠處頻頻回頭瞅他,明顯就不放心,但又不能直接動手把脾氣別扭的裴先生扛起來弄走。 兩人都在手上打了很多白粉,防止手掌打滑。 莊嘯與他錯肩而過,特意叮囑了幾句:“老裴,待會兒打完前兩個鏡頭,停下來,別直接摔,緩一緩。最后那個鏡頭,是我先踢到你,你先摔,帶動房頂傾斜,然后我再摔倒,你把我弄下去就行了。” …… 高空的風特別大,完全站不穩(wěn),腳底下都好像找不到根。 上去三十多米,還沒做動作,風吹得人一身冷汗全消,皮膚上掙扎著重新又浮出一層汗,身體不由自主發(fā)抖。氧氣突然稀薄,喘不上氣。 眼皮底下是密密麻麻許多人影,導演在底下喊,上面有人用通話器傳達導演的指示。他們兩人吊著繩索從不同方向沖向對方,相撞,撞出火花,一番眼花繚亂的糾纏打斗之后,再摔向房頂屋脊的兩側…… 兩人可能都撞了肩膀,肩胛骨后面撞到堅硬的房頂模型,眼花,挺疼的。這玩意兒為了承載他們的分量,做得相當堅固,邊緣還有鋼筋和鋼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