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隊的幾位決策人物都在合計，千載難逢的機會，莊嘯就是辭演了！老裴，無論如何，爭取一下，而且看起來，這回是他們過來很急地找咱們接角色，而不是咱們跪求著片商給機會。

    “莊嘯究竟為什么辭演？”裴琰掰了掰自己手指，把骨節(jié)掰出聲響。

    “聽說就是片酬矛盾，片酬沒給夠?！闭職g說。

    “他們都敢給莊嘯砍片酬，能給我多少？”裴琰說。

    “再談唄，至少他們現(xiàn)在急著找人替換，不然就要影響攝制進度——這就是咱們的籌碼?！闭職g說。

    “好啊，直接跟他們談價，一集一千萬我就接?！迸徵溃懊涝?，不是軟妹幣?！?/br>
    “少爺，您搞笑哪？獅子大開口也沒你這么要的?！闭職g斜眼瞟他，真拿熊孩子沒轍，“你這不就一開始就談崩了么！”

    “那就談崩么，讓他們再瞎一次。”裴琰一臉渾不吝的表情，手指“嘎嘣嘎嘣”的力道就是想要掰折了誰……

    大伙都看出來了，裴琰根本就不想接這個劇。

    幾人互相交換眼神和態(tài)度。強尼吳說：“老裴，我也明白你的想法，莊先生跟我們交情這樣好，我們并沒有要擠掉他，事先絕對沒有想過嘛。安排你試鏡，也是為了幫你找機會分塊餅，沒想搶人家碗里的那塊餅呀。”

    “我沒想要擠掉他，”裴琰把腿一盤，托著腮，“但假若我接了這個角色，你說，莊嘯會不會硌硬我做人不地道？忘恩負義？背后捅刀？落井下石？”

    章歡說：“老裴，咱們團隊大老遠過來，你是來‘交戲’的，還是來‘交人’的？”

    裴琰幾乎脫口而出，我就是來交人的，你以為呢？

    ……

    裴琰沒理那幫人繼續(xù)商量，手底下給莊嘯發(fā)短信、撥號碼，但莊嘯就沒有接他電話。

    他給莊嘯連發(fā)幾條留言，也不說廢話，就這幾句：【晚上一起上船吃烤魚嗎？】

    【我明天就回去了，不多待?！?/br>
    【晚上還能住你家么？你不收留，我可就睡梁有暉他們家了！】

    章歡也沒再勸他什么，無聲地給他比了個大拇指：您真是個爺！《遠方星辰的騎士》這個大劇的鐵三角角色，有機會跟老牌明星杰森·班納搭戲啊，ok了，拒了，我們都尊重你個人的意見和感受。

    緊繃著的氣氛反而松下來，一幫人開始拿裴琰尋開心。章歡笑說：“老裴，你根本就不是真心想在好萊塢混，當初我們還費勁翻字典幫你起個英文名字，白瞎了么?！?/br>
    裴琰就是滿不在乎：“是你們非要給我起洋名字，不倫不類?！?/br>
    強尼吳托著下巴思考：“其實，作為功夫圈的演員，假若我們給你起個帶‘龍’字的名字，更容易紅，美國觀眾也吃這一套，都有懷舊情結(jié)嘛?！?/br>
    裴琰瞇眼：“我能叫龍什么？俗不俗?。俊?/br>
    章歡聳肩笑道：“你看莊嘯剛出道那會兒叫什么？夠不夠俗？！”

    《紫血》那個電影面世時，少年主演的名字是“莊嘯龍”，特意強調(diào)是七十年代武打明星莊文龍的兒子。

    裴琰也樂了，忍俊不禁：“靠，真俗氣！”

    這個俗得要命的名字，后來被莊嘯自己改掉了，忍無可忍，恢復(fù)了本名。

    強尼吳：“嗯……裴龍？裴小龍？”

    裴琰：“都有病吧。”

    助理a：“裴琰龍？”

    助理b：“您這個姓就沒法兒配這個龍字，爺，都不好聽啊?！?/br>
    章歡：“要不然……龍琰?！?/br>
    裴琰吐槽道：“龍眼？神經(jīng)病，我怎么不叫桂圓啊？！”

    一屋人彎著腰爆笑，奚落他，說你腦袋真像個桂圓，你脾氣臭得像榴蓮，簡直臭不可聞。

    關(guān)于《遠方星辰的騎士》這個劇接與不接的爭論，已經(jīng)暗暗地塵埃落定，大家都明白，裴琰絕對不會接這個劇。

    第二十五章 燒烤

    裴琰跟著他們團隊人員下樓來。酒店門口過來一部車子，急剎，車上下來的人直奔大堂，可不就是那位曹比利先生。

    果然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找他來了，曹比利金褐色的面膛放著光，迎面看到裴琰，像見到了救星：“裴先生，哎裴先生，太好了，太好了！我正好過來接你，我們直接去棚里試個鏡、上個妝……”

    “試——什么鏡？”裴琰拖長聲音，面帶錯愕地一挑眉。

    “欸？就是跟您經(jīng)紀人剛在電話里談妥的，《遠方星辰的騎士》那部大制作，男主演，非您莫屬的角色，制片方非常誠摯地希望……”曹比利講得飛快，面目在幾個小時之內(nèi)變過好幾次了。

    “哦，我聽說莊嘯拒演了？”裴琰瞅著對方。

    “呃，是啊……”曹比利話音含混。

    “你們想讓我揀他的角色？”裴琰說。

    “這個可以再商量嘛，編劇完全可以讓那個角色在第五季開頭直接掛掉，一般長篇劇集都是這么處理，再為您量身定做一個新角色！”曹比利成竹在胸，低聲賠個笑臉。

    “莊先生都不演了，我就棄劇，也省得一季一季地再追，吊著我胃口……你明白這意思么？”裴琰冷眼瞅著姓曹的。

    什么意思？曹比利臉色微變。

    “意思是，我也不演。”裴琰面無表情。

    “……”

    “裴先生？！”

    曹比利登時面色發(fā)青，這回是大事不妙，演員表要開天窗了，臨時上哪再找一位便宜好用的亞裔功夫演員？

    “裴先生，片酬還是有浮動的余地……裴先生，每集一百萬，十集一千萬美元怎樣？這已經(jīng)是相當高的價碼了！

    “裴先生?。?！”

    “……”

    裴琰已經(jīng)快要走到酒店大門口，突然又調(diào)頭回來，曹比利絕望的眼中現(xiàn)出一絲亮光，以為這20%的浮動上漲打動了急于上位的小明星。

    裴琰折回來，湊近曹比利：“曹先生，我還得謝謝你這次幫我一個大忙?！?/br>
    曹比利沒反應(yīng)過來：“怎么啦？我、我可以替您代理，跟對方公司做細節(jié)接洽、審閱合同！”

    “不不，你把莊嘯這個合同給談崩了，他接下來這段檔期，在洛杉磯都沒戲可拍了吧？就暫時失業(yè)了？”裴琰微微現(xiàn)出個狡黠表情，“那他是不是被迫也得考慮回國接戲了……？太妙了。”

    曹比利：“……”

    裴琰滿臉笑得張狂：“謝了，曹先生，我就等著正式迎候莊先生回國。

    “回頭我?guī)退榻B幾個片酬高一些的角色，他總歸不會沒戲演的！”

    裴琰說完揚長而去。

    曹比利啞口無言，臉色難看極了，莊嘯裴琰倆人好像串通好了，今天合伙要砸他飯碗。

    所以說，不能輕易毀別人的飯碗，大家都是一根線上蹦的螞蚱，原本就該是自己人互相幫一把，不仁不義終究可能危及自己吃的這口飯。

    曹比利回頭再找強尼吳和章歡求助，那幾人一個個對他聳肩、攤手，表示“勸不動”“無能為力”“幫不了您了老伙計”！

    裴琰在酒店門口上了計程車，跟他經(jīng)紀人說，我去找莊先生知會一聲，我也拒演了，別讓人家誤會我。

    他關(guān)上車門剛要起步，強尼吳扒著車窗小聲問他：“寶貝，你昨晚在哪睡的？”

    “莊嘯他們家客房啊?！迸徵荒樌硭斎坏谋砬椤?/br>
    “客房啊……”強尼吳略失望，你小子手軟了吧？關(guān)鍵事情不給力。

    “你以為我能睡進他家主臥？”裴琰這份心思被強尼叔看得透透了，也不隱瞞了。

    “我以為你睡到甜頭了……真仗義啊?！睆娔釁钦f。

    “我打不過他，不敢睡，成嗎？”裴琰一臉心魂俱碎的沮喪和心酸。

    “我也怕你弄出事來，你千萬別亂來，別鬧出那方面的緋聞，但是……”強尼爸爸欲言又止，卻又是真心實意疼孩子，悄聲說，“我當年，可也是強上的……”

    “就你？！”裴琰一口口水差點噴大叔一臉，前面坐的出租車司機等得快不耐煩了。

    “你打得過你那位大建筑師？我瞅他身材比你壯實多了？”裴琰瞪大眼睛打量強尼吳這個風(fēng)sao的老蹄子。

    “寶貝，不在于你打不打得過他……在于他會不會真的跟你翻臉揍你?。克€能真揍你？現(xiàn)在還能在你臉上糊一巴掌？”經(jīng)驗豐富的老蹄子甩給裴琰一個很有深意的眼神，一句話點醒。

    裴琰若有所悟：“哦——”

    也對。戲文里柳湘蓮是臭揍了薛蟠，把薛蟠的腦袋摁到泥塘里，因為那是薛蟠。

    自己總比薛蟠強多了吧？帥多了吧？

    如果當初來的就是賈寶玉呢？你說柳湘蓮還會不會打人？沒準整個戲文的大結(jié)局都反轉(zhuǎn)了呢……

    裴琰繼續(xù)一路狂發(fā)信息。

    【我晚上想吃烤魚，烤活魚，是不是需要放蔥姜蒜？我現(xiàn)在就去買蔥姜蒜?！?/br>
    【還需要買什么配料和調(diào)料？你說?！?/br>
    【我真的只能睡梁有暉他們家了？他是彎的?！?/br>
    【我長得這么帥，睡他們家我沒有安全感，我怕他欺負我。】

    有些話講得都有點兒無賴了，以他自己的性情，這些都太露骨了，不是他風(fēng)格，他都覺著寒磣。也就是對莊嘯，臉都不要了。

    他一路廢話連篇的微信轟炸，估摸是真的把莊嘯那人給炸煩了。

    就在他繼續(xù)“啪啪啪”按鍵盤的時候，“嘟”，一聲提示音進來。

    莊嘯回他道：【你怕過誰啊？梁有暉又打不過你！】

    裴琰往出租車后座上橫著一滾，“呵呵呵”地樂出聲，腳都快蹺到一側(cè)窗戶玻璃上了。出租車司機提醒他，你丫系后座安全帶了嗎，罰錢！

    裴琰繼續(xù)道：【我真的要去買蔥姜蒜了，我去大華超市了，你在哪呢？】

    莊嘯聽起來今天就是火氣沖，脾氣不順，直接給他發(fā)了一條語音：【在車庫拿車，正要去大華超市，你不是說晚上吃烤魚嗎？魚呢？！】

    裴琰也用語音說：【魚你找梁有暉要??！他應(yīng)該還在船上釣魚啊！】

    裴琰隔著手機屏幕都能感覺到，他一定已經(jīng)讓莊嘯吐血了。

    他笑著說：【超市見啊?！?/br>
    大華超市就在他們昨天吃飯喝酒的日式居酒屋隔壁，裴琰也就認識這么一家當?shù)氐闹袊B鎖鮮蔬超市。

    下了出租車，推著一輛購物車就進大華了。

    他在國內(nèi)都不會親自去超市買菜。這破購物車，在他眼么前兒煩躁不安地叮當亂響，被他推得快要散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