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節(jié)
“兄長”什么的,口頭上叫叫罷了,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關(guān)系還沒到那一步,就跟著對方跑那么遠(yuǎn)的地方,感覺跟私奔一樣,咳! 便是兩人如何如何,也沒必要黏在一起吧! 想定了,郁容微微笑:“兄長便且安心去罷,公務(wù)要緊,不過是一季,過年時便可再相見了,到時候再教我騎馬也不遲?!?/br> 聶昕之凝視著他的眉眼,忽道:“你既喚我一聲兄長,年節(jié)之時便隨我回王府除歲迎春?!?/br> 郁容噎住了。 這話題跳得也太快了吧?考慮得真夠遠(yuǎn)的。距離過年還有小半年,有必要這么早就開始討論嗎?再者,兄長什么的,明明是這家伙非要他改口的。 “到那時再說罷?!狈笱艿貞?yīng)了一聲,他轉(zhuǎn)移話題道,“何時出發(fā)北上?” “中秋之后?!?/br> 中秋是后日。 郁容笑問:“要一起過中秋節(jié)嗎?” 聶昕之應(yīng)道:“好?!?/br> “不管二公子?” “他去了東海?!?/br> 郁容啞然了半晌,搖了搖頭:“你們兄弟倆真能跑?!?/br> 一個往東,一個朝西,京城那座王府怕是一年到頭,除了臘月,根本沒誰住里頭吧? 便至中秋。 比之春節(jié),旻朝的中秋節(jié)沒多少講究,卻是個熱鬧至極,適合游玩的節(jié)日。 當(dāng)夜雁洲有燈會。 錯過了上元節(jié)的郁容,這一回自是怎么都不想錯過了……沒辦法,古代娛樂活動太少了。 聶昕之與他同行。 兩個大男人攜手參加燈會總好似奇奇怪怪的,郁容卻是絲毫不在意,聶昕之更是不把其他人的眼光放心上。 “那邊在拜什么神?” 郁容好奇地看向那一株特別大的月桂樹,人們不斷地朝那邊流動,圍成了一圈一圈的“人墻”,隱約可見人墻中間,供奉著一個木制神龕,便是擠不到里頭去,許多人就在外圍敬了根燃香,以作求拜。 聶昕之答道:“太陰君?!?/br> 太陰君?是……太陰星君? 郁容不太確定,說來慚愧,他對神佛這些實在不太熟悉,一般都是通過看“閑書”了解的,有的記憶深刻,有的看過就忘了。 太陰肯定代指月亮,太陰君興許就是嫦娥?話說,旻朝有嫦娥的傳說嗎? 不管了。郁容直接問:“我們要不要拜一拜?” 看大家都特別虔誠的樣子……他盡管不信神佛,卻謹(jǐn)記外祖父的教導(dǎo),路遇這些神佛的話,哪怕自己不信,也得表示一下尊敬。 聶昕之好像愣了一下。 郁容一時沒得到回應(yīng),以為人聲喧嘩對方?jīng)]聽見,便微微揚起嗓門,叫著男人:“咱們也去燒根香吧?” 少時,聶昕之應(yīng)道:“好?!?/br> 大概早就考慮到中秋人多,所以祭拜的流程一點兒也不復(fù)雜。 捐一些錢,便可取香,隨意尋個地方朝著月桂樹與神龕的方向敬拜即可,完了再將未燒盡的香送到一個超大香爐里。 有人守在香爐附近,給每個敬拜完的信徒,發(fā)送著木牌。 郁容沒多想,接過木牌,翻看了一下,旋即有點懵。 一面是“花好月圓”,另一面是“琴瑟永偕”。 什么鬼?! 第62章 郁容覺得自己是不是想多了, 說不準(zhǔn)“花好月圓”什么的在旻朝沒有引申之義,便討來聶昕之的那塊木牌, 細(xì)細(xì)一看, 上書“玉樹連枝”,翻個面是“端木交柯”。 樹啊枝葉的交纏一起,或許能理解為兄弟之誼? 旋即想到, 古人總愛以兄弟形容夫妻感情什么的,印象最深的就是那句“宴爾新昏,如兄如弟”,還有一開始形容兄弟后被指代伉儷情深的“鴛鴦雙飛”……有些囧囧的。 思想不受控制地歪掉了,郁容莫名覺得“污”, 尤其想到,自己口口聲聲喚起某個男人為“兄長”……咳, 打?。?/br> 春天早已過去了, 胡思亂想什么的要不得! “容兒……” 郁容陡地打了個激靈,關(guān)閉掉腦洞里的小劇場:“什么?” 聶昕之朝他攤開掌心:“木牌?!?/br> 郁容忙將對方的木牌還了過去。 男人沒有收回手,提醒道:“你的?!?/br> 郁容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下意識便將自己的木牌交給對方。 聶昕之帶上兩塊木牌行至樹下。 郁容有些迷糊地跟隨其后, 便見男人不知道怎么弄的,一對兒木牌被同一根紅繩拴掛在月桂枝間。 真真是連枝又交柯了。 仰頭看著滿滿一樹的紅繩, 繩子之下懸掛著無數(shù)木牌, 總算意識到大家不是在單純地祈福,而是專門許愿求姻緣。 這樣一想,郁容不由得默然, 張大著一雙桃花眼,瞪向某個自作主張的男人。 “怎了?”聶昕之問著,神態(tài)坦然。 郁容微微張嘴,復(fù)又闔上。這讓他怎么說呢?明明是自己要求拜神、燒香的……說什么都有些理虧的感覺。 一道稚嫩的嗓音適時插入:“貴人公子,您要不要請一尊兔兒神?” 兔兒神是個什么神?一聽就特不正經(jīng)的感覺。 郁容循聲,低頭看去。 一個七八歲大的孩童,穿著破陋卻收拾得很干凈,臂彎挎著一個竹籃,竹籃里滿滿的一堆巴掌大兔子,粗麻布扎成的兔子做工不算太精致,頗有一種拙陋的趣味。 盯著小孩手里的兔子,郁容語氣不確定:“兔兒神?” 小孩有些靦腆,露出小小的笑容,嘴巴吐出吉祥語:“請了兔兒神,貴人公子就會事事如意走好運的……” 就憑那個長相抽象的兔子? 郁容很是懷疑,不過也不想讓小孩為難,便要了兩只兔子,每只十五錢,挺便宜的。 小孩歡歡喜喜地收了錢,將兩只兔子塞到少年大夫手中,高高興興地鉆入人流,轉(zhuǎn)眼就不見了蹤影。 郁容把玩著手感粗糙的兔子,隨手丟了另一只給聶昕之:“送你一只兔兒神?!?/br> 聶昕之默默收好。 昂藏七尺的漢子握著童趣十足的兔子,這畫面實在太美……全然忘了自己也拿了一只在手中,郁容笑得樂不可支。 “笑甚?” 郁容搖頭,跟著男人一邊往人少的地方走,一邊繼續(xù)擺弄著“兔兒神”,忽是想到什么:“這兔兒神該不會就是太陰君吧?” 聶昕之“嗯”了一聲。 郁容一時啞然,半晌,清了清嗓子:“是主管姻緣的神?” 說起來,他隱約記得天朝好像也有“兔兒神”,不記得在哪看到的,當(dāng)時眼睛一掃而過,沒上心……不知道跟這個世界的太陰君是不是差不多的存在。 聶昕之再度肯定地應(yīng)著聲。 郁容有些無語:“為什么八月十五會拜兔兒神?” “除卻中元、下元,民間每逢月圓之際,俱會敬拜太陰君?!?/br> 郁容:“……” 看來以后他得留點心,神佛什么的不懂就不要亂拜了。 隨即又放開了心懷,不再糾結(jié)什么。反正,遲早得找對象的,拜拜紅喜神也不算錯,至于說自己的姻緣牌被“強行”跟另一個人的綁定了……盡管嘴上沒承認(rèn),卻不得不承認(rèn),大概,除了這男人,他怕是不會再有第二個選擇了吧? 兩人隨意地穿行在街市之間。 羅綺滿街,絲篁鼎沸。 真沒想到古代夜市如此熱鬧的郁容,真真跟個土包子似的,新奇又好奇。 沿街有舞隊游行,有搭臺唱戲的。 細(xì)旦清音撩人,戴花簪翠,一身彩衣華服,腰肢裊娜,直讓少見多怪的少年大夫看直了眼。 眼睛被覆上溫?zé)岬氖终啤?/br> “昕之兄?”郁容有些莫名。 聶昕之淡淡道:“燈火耀眼,易傷目力?!?/br> 郁容不由得失笑:“是嗎?” 這算不算是“道貌岸然”?不讓他看那細(xì)旦就直說嘛……反正沒多好看。他之所以會看呆了,不過是聽旁邊人說,那怎么看怎么都像女人的細(xì)旦是男人扮演的,忍不住想探究一把。 “前街鋪席,新出了螯蟹,石榴孛萄亦已上市?!甭欔恐Z氣自然地轉(zhuǎn)移話題。 郁容聞言,雙目明亮:“有賣螃蟹的?好不好吃,不是河塘里的那種石蟹吧?” 聶昕之表示:“可去一觀。” 郁容聞言點頭,想想也是,過去看一看就知道到底是什么螃蟹,如果是大湖蟹,那可真不錯,他上一回吃還是在前年中秋前后。 二人果斷決定離開這一條街。 紗籠照道,迎面有三五風(fēng)流子弟,擁簇著佳人美女,戲笑追歡。 郁容默默地讓出路,站到邊角,忽聽爆竹驟響,聞聲回頭,火樹銀花、星落如雨,不自覺地微微一怔,驀然想到那首被人用濫了的《青玉案》,此時此景,真真不能再契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