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節(jié)
第63章 “你就是桃花哥哥?”稚氣的、好奇的嗓音在堂屋響起。 郁容不由得一怔, 看到端坐在椅子上的小孩兒,看面相跟小河一般大小, 有些莫名:“你是……” 桃花哥哥是個什么鬼稱呼? 小孩兒露出一個乖乖牌的笑:“我是大兄的小堂弟?!?/br> 這話說得跟沒說一樣, 郁容卻知道了對方大概身份——“桃花”這個說法一下子就能聯(lián)想諸多——對方口中的“大兄”不用懷疑,肯定是遠赴河西、良久沒有消息的某個男人。 正在郁容有些不知該如何應對這位“小堂弟”時,忽聽身后傳出一陣咳嗽, 下意識地轉(zhuǎn)身看去,瞬時瞪大了眼—— 這、這個人…… 盡管吃驚異常,好歹這一回沒像別苑那次反應遲緩,甫一看清來人,他立馬出聲:“參見圣……” 圣人當即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阻止了對方想行禮的舉動,仍是笑意盈盈的模樣:“魚服私行, 不宜張揚?!?/br> 郁容愣了愣, 便重新站好,表情木然,看著很鎮(zhèn)定的樣子,實則……沒了昕之兄在一邊“撐腰”, 他真真的好緊張??! 圣人仿佛察覺到他面下的焦慮,含笑的眼里, 帶出一絲興味, 嘴上十分溫和:“你與勺子是為……”語氣好似微妙,頓了頓,“私人之交。叫我一聲叔叔倒也合適?!?/br> 郁容有點囧, 可沒那個膽子喊一代帝王為“叔叔”,再則,看著對方還算年輕的面容,便是沒有至尊的身份在先,他也很難將其看成叔叔級的存在。 “……您說笑了?!弊罱K只能這樣含糊地回著。 “一板一眼的,簡直跟勺子如出一轍。”圣人嘆息,口吻卻是含笑。 郁容唯有默然,多說多錯,誰知道這位大佬是個什么心思? 見他這模樣,圣人搖頭,雙手背在身后,繞著堂屋踱步轉(zhuǎn)了一圈,遂發(fā)表著感慨:“此地雖不若禁中繁華,看著簡陋,卻也頗有一番野趣,”說著帶上幾許遺憾,“就是地方太小了?!?/br> 郁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又不好總也不搭理人,讓對方唱獨角戲,便硬著頭皮,作著謙辭:“鄉(xiāng)野彈丸之地,如何敢與禁中相提并論?” 圣人聞言哈哈大笑:“可便是這彈丸之地,卻藏有全京城找不到第二個的奇人?!?/br> 郁容心里一驚,有些弄不明白這位的意思。 好在圣人沒有吊他胃口的打算,直言道:“勺子派人八百里加急,往禁中送來一封討賞信?!?/br> 討賞? “信中提到你制成了……”圣人略作斟酌,“專事農(nóng)事可除草、驅(qū)蟲的藥劑?” 郁容:“……” 莫名有一種被昕之兄坑了的感覺。 言罷,圣人語帶好奇:“我尚有未明之處,便有了此次魚服私行。” 這天子,感覺挺閑的。 郁容面上正色:“還請您盡管問詢?!?/br> 圣人便“盡管”問了。 有的一針見血,說在點子上; 有的問題又著實讓人哭笑不得,譬如說到地老虎,就問為何叫“地老虎”,是因為長得像老虎嗎? 涉及到專業(yè)問題,郁容逐漸少了拘謹,一一作出詳細闡述,待他說得口干舌燥,從晌午講到了中午,對方的好奇心才勉強得以滿足。 “處處留心皆學問,”圣人感嘆了這一聲,便是贊道,“容卿大善。” 郁容被夸得有些不自在:“您過譽了……” 話語未盡,即聽對方又笑問出聲:“不如你隨我回京,進太醫(yī)署擔個一官半職?!?/br> 郁容頓時頭皮發(fā)麻,連忙道:“皇恩浩蕩,草民原不敢辭,只是……” “只是甚么?”圣人意趣盎然地接過話頭。 “草民才疏學淺,德薄道微……” “行啦!” 這一聲嚇了郁容一跳。 圣人見他不自覺地張大雙目的樣子,失笑:“瞧你怕成這樣,怪不得勺子藏著不讓你見生人,這膽子也太小了吧?” 郁容:“……” 不是膽小,而是惜命啊,誰讓他此先根本沒有應對帝王的經(jīng)驗。 “你既是不喜,我也不做強人所難之事?!笔ト吮硎?,“不過我素來獎罰分明,該賞賜的不能少?!?/br> 說是這樣說,他沒有當場直言賞賜什么。 “我離京也有數(shù)日,”圣人轉(zhuǎn)而道,語含可惜之意,“如今不得不歸朝了?!?/br> 嘴上這樣說著要走,卻一直沒有挪開腳步。 郁容暗自納罕,遲疑了一下,還是問出口:“不知……您還有何吩咐?” 圣人忽地咳嗽了起來,片刻之后,略是壓低嗓門:“我聽說,容卿你有一種靈丹妙藥?” 郁容聞言不由驚悚?!办`丹妙藥”什么的,放在旻朝這個大環(huán)境下,往往會牽涉到“巫醫(yī)”……絕對是禁忌! “您謬贊了,草民只是粗通制藥之術(shù)……” 圣人直接截斷了他的謙語:“是叫六味地黃丸對吧?” 郁容:“……” 半晌,他莫名開了竅,不自覺地壓下了語調(diào):“草民之處尚有數(shù)瓶精制丸藥,不若拿來給您一瞧?” 圣人毫不客氣,笑著頷首:“容卿之美意,我便愧受了。” 郁容再度啞然了。 緊繃的那根弦莫名就松弛了些許,心情詭異又微妙——就仿佛,高中班主任讓他分享不可說的資源一般——有種,這位九五之尊跑這一趟,真正目的是為了六味地黃丸的錯覺…… 錯覺! 郁容將自己存在儲物格當紀念品,制作得最好的幾瓶六味地黃丸,雙手奉送給了圣人。 圣人還算體貼,讓他保留一瓶:“回頭說不準勺子需要?!?/br> 郁容腦子抽了抽,回答:“昕之兄腎氣旺盛,腎精充足,不必吃這丸藥?!?/br> 聞言,圣人用著十分奇特的眼神盯著他看。 郁容瞬時囧了——自己說這話著實莫名其妙,關(guān)鍵是,這樣的說法從另一個角度,可不正隱喻著,眼前這位九五之尊,腎精虧虛、腎氣不足嗎? 盡管他覺得事實也確實如此……咳。真是糟糕,脖子又開始發(fā)涼了。 還好還好。圣人看起來胸懷坦蕩,沒追究他的失言,收起了所有的六味地黃丸,又說了一些話,便領(lǐng)著一直乖乖當壁花的“小堂弟”,離開了郁容的家。 低調(diào)素樸的馬車消失在雨雪盡頭。 郁容靜佇良久,倏然長嘆了一口氣。 真真是心塞。待他回想著這一天的遭遇,琢磨起與圣人對語的每一句話,越想越虛,難免焦慮。 一晚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直到一覺醒來。 大清早的,看見院中提前綻放的蠟梅花,所有的煩愁不經(jīng)意地煙消云散了。 欣賞了會兒“蠟梅初雪圖”,郁容默默地扯了扯身上澹薄的衣衫,轉(zhuǎn)而回房,準備換上厚實的衣裝,漫不經(jīng)心地想著:天冷了,做些好吃的吧! 近段時間瞎忙活,多是家里幾個小的下廚……老實說,不太合他口味。 那句話叫什么來著,不管多少憂愁煩悶,沒有一頓美食解決不了的。 可惜,他還沒來得及進廚房,便聽到外面敲鑼打鼓的,熱鬧又喜慶。 院門大開,迎來的是圣人的賞賜。 ——效率真挺高的。 除了些物質(zhì)賞賜,白銀啊綢緞,幾匹外族進獻的火浣布,最惹眼的是那道賜官的圣旨。 盡管是個虛銜,最小的九品醫(yī)散官……到底是個官。 然而…… “妙手成安郎”到底是個什么鬼? 郁容一臉懵忡,唯一可以隨便咨詢的對象,聶昕之遠在河西尚未歸回,他只能繼續(xù)翻書房里的藏書,花了大半天時間,大體算是弄明白了什么意思。 這個“妙手”成安郎,大概跟“金九針”周防御是差不多的感覺? 當然,品級與職權(quán)什么是不一樣的。 郁容這個“成安郎”,甚至跟蘇重璧的“保安郎”不是一個概念,純粹屬于“榮譽稱號”,不需要去翰林醫(yī)官院報到,點卯什么的更不需要,每月干拿一點祿米……好像完全占便宜的感覺。 安定沒多久的心情,復又糾結(jié)了起來,他真沒想過當官,哪怕是掛著虛名的。 特別壓力山大的感覺! 圣人又到底是什么意思? 偌大的浴桶里,郁容泡著熱水皺著眉,思考問題。 屋外,寒風呼嘯,鬼哭狼嚎似的。 想不出所以然的郁容,心里有點憋,遂是猛地沉下身,整個人連頭全部浸沒到水面之下了。 半晌,水花四濺。 睜眼的一瞬間,郁容看到映照在屏風上的影子,心跳慢了一拍,下一刻便意識到對方的身份。 人嚇人,嚇死人! 默默吐槽著,郁容對那邊招呼了一聲:“昕之兄?” 少刻,聶昕之出現(xiàn)在浴桶邊。